第十四章 午夜香魂
原本趙山虎強行燒屍就很值得懷疑，在聽了趙志關於靜魂木的解釋之後，我已經完全可以肯定趙山龍絕對和他大哥的死脫不了關係！
我決定從趙志身上下手，看看他會怎麼解讀這件事。
恰在此時，趙志從懊悔中擺脫情緒，繼續問我他大伯的死因：「小葉道長，你為什麼說我大伯是被柳樹顯靈害死的呢？」
「你大伯死的時候全身插滿了柳枝，半截身子埋在院子里。遠遠望去就像一棵柳樹一樣，任誰都會本能的想到和柳樹顯靈有關，我也不例外。」
「可是事實並不是這樣的。」趙志說道。
「不是又如何？屍體已經被你爹燒了，這事就這麼定性了，真正的死因永遠也查不清了。」我繼續試探他。
「我爹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趙志這話既是在問我也是在問他自己，我迫不及待的想等他說出答案。誰知他卻沒了下文，久等無果后，我終於沉沉睡去。
第二天，趙家開始辦理趙山龍的喪事。因為村民都認定他是死於柳樹顯靈，再加上屍體已經燒成了灰燼，喪事一切從簡。
趙志沒有參加他大伯的葬禮，一上午都呆在卧室里瞅著十字綉發獃。他因為王芳的索命的事情，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求生欲也漸漸減弱。
看他這個樣子，我估計等不到王芳來報仇，他自己都撐不下去了。
「葉道長，我知道王芳為什麼遲遲不來找我索命了！」半天沒動靜的趙志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為什麼？」我也很好奇。
趙志沒有回答我，只讓我跟著他去客廳。
在我和謝凌第一次來趙家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他家客廳有個被紅布遮住了的神龕，看不到裡面供奉的是哪路神仙。
現在趙志把神龕上的布簾掀開，我終於看清裡面供奉的是什麼了。
是一座白玉雕琢而成的楊柳觀音。
觀世音菩薩有很多法象，最受老百姓喜愛的就楊柳觀音像。
這座觀音雕像高兩尺，一手結蓮花手印，一手持玉凈瓶，瓶中插著一根綠意盎然的柳枝。
「玉凈瓶中的這根柳枝，就是從被日本人買走的那顆靜魂木上取下來的。一定是它在化解著王芳的怨氣，所以她到現在都沒有來殺我。」
趙志說雖然當時他不知道靜魂木到底有什麼異能，但是看到日本人真的拿出了一千萬買柳樹，讓他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理。
於是就隨手摺了一根柳枝帶回家，插在了觀音神像的玉凈瓶中。普通柳枝插在瓶子中最多三天就會葉子掉光，而取自靜魂木上面的柳枝歷經二十多天依然生機盎然。
「葉道長，你覺得我的猜測對不對？」
「很有可能。」
我不太懂靜魂木，不過想想也應該就是如此。
看來只要趙家能好好守住玉凈瓶中的柳枝，同時誠心拜祭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早晚有一天，王芳的怨氣就會被一絲絲化解，到時候趙志就可以安心的重新做人了。
只是這個結果未免對王芳有些不公，因為正義沒有得到伸張。但是趙志也確實洗心革面了，給他個活下去的機會也不為過。
令我奇怪的是，趙志的神情並沒有因為我的確認變得輕鬆，反而露出一股濃重的哀傷之情。
接下來他做了一個令我大跌眼鏡的舉止，他居然把柳枝從玉凈瓶中抽了出來，扒光了上面的柳葉，又剝開了樹皮。
最後趙志把破碎不堪的柳枝柳葉柳樹皮揉成一團，跑到院子里，扔進了沼氣池裡。
我看的瞠目結舌，完全搞不懂他為什麼這麼走。沒了柳枝吸收怨氣，王芳只怕今天晚上就會來找他索命。
「趙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難道你是想讓王芳來找你索命嗎？」
「沒錯，我就是想讓她來殺我。我罪無可恕早就該死了，如果我再活下去，我身邊的所有人都會活在地獄中。」
「什麼意思？」我問道。
「葉道長，張有德說的沒錯，柳樹屯沒了柳樹就會變成怨靈之地，變成人間地獄。我只希望她在殺掉我之後，能夠停手。」
趙志說完這句話，就開始閉嘴不言了。
因為抱定了必死的決心，他的神情顯得輕鬆許多。不再擔心死亡威脅，有種解脫的感覺。
他開始收拾屋子，連院子都掃了。
認真的擦拭家裡的每一個傢具，還檢查了電路、插座開關。最後回到卧室，翻出從小到大的相片一張張的摩挲……
我知道他這是再做最後的告別了，這讓我看得有點心酸。
毫無疑問，趙志真的洗心革面了，如果能一直活下去，我相信他會讓這個世界更美好。可是天理昭昭，到底是因果難逃。
對於怨死的王芳來說，趙志不應該繼續活下去，唯有死才能讓她解脫。
到了晚上趙山虎和張蘭芝夫婦結束了葬禮回到家，趙志很殷勤的下廚做飯，期間有說有笑的樣子讓他們夫婦二人深感欣慰。
張蘭芝以為這是我的功勞，是我緩解了他兒子的心情，對我連連表達謝意。
吃過晚飯，我和趙志回到了他的卧室。
他把門關好，眼淚終於忍不住流淚出來。哭也是壓抑的哭，怕被爹娘聽見。我在一般干看著，很是尷尬。
「你不用太過傷心，有我在這裡，也不是沒有生路可求。等她來了，我替你求情。」我勸說道。
「不，我不用你替我求情。要是求情，你就為我爹娘求吧，在她殺了我之後。」
「她殺的是逼死她的人，又怎麼會害你爹娘？」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一天中陰氣最重的時刻分別是正午十二點和午夜十二點。
正午的時候，陰氣初生勢不可擋，所以林曉光張有德等人選擇在那個時間段出沒。
而到了午夜，陰氣達到巔峰，更加適合陰靈出來活動。
看著牆上的鐘錶一點點的指向十二點，趙志求死解脫的意志漸漸動搖，反而露出了一種痛苦的求生欲。
終究是人，人哪有不怕死的。
「葉道長，她是不是到了十二點就來？」
「嗯，應該是如此。」
「你真的沒有辦法救我嗎？」
「沒有。別說我，你就是去龍虎山正一道總壇，跪在三清殿中也擋不住她來殺你。紅魂索命，天道不涉。」
趙志不再說話了，走到鏡子前整理下儀容。他穿的是一身新，頭髮也早梳的一絲不亂。整理好儀容，他從牆上取下了那副王芳送給他的十字綉抱在胸前。
安靜的坐在床上等死。
而我基本上沒有做任何準備，面對一個含怨而死的紅魂，憑我的道行，做什麼都是無用功。
時鐘指向十二點整的時候，窗戶吱呀一聲被風吹開了一道縫隙，緊接著屋子裡面一些字變得陰冷起來。
我從沙發站起來，一手放在背後，一手往前伸出，擺出迎客的造型。
「歸雲觀道士葉知秋在此迎客，失禮無怪！」儘管心裡很害怕，可我沒打算失了道士的顏面。
紅魂也是鬼，哪有道士怕鬼的道理？
窗外先是傳來一聲冷笑，隨後我只覺得眼前一花，卧室裡面陡然多了一個女人。
穿一身綠色衣裙，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粉紅色霧氣。
皮膚雪白，柳腰纖細。隨意的站成楊柳之姿，令人望而心動。雖然五官不如白如霜精緻，卻也不是一般村姑可以比擬的。
看來這個就是紅魂王芳了。
「趙志，別來無恙！」
王芳對我視而不見直接走到趙志面前，語氣中的殺意絲毫不加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