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靜魂之木
柳枝輕易拔出讓我產生了疑問，很快我又發現了另一個問題，這根柳枝的底部特別光滑平整，有點像是從樹上剪下來的。
為了證實這個猜測，我又拔出了第二根，第三根……所有的柳枝都是被剪過的，刀口還各不相同。
很顯然這是人為剪出來的柳枝。
我想到謝凌正式教我道法時所說的開場白，她說世界上並不是所有詭異的事都可以歸結為鬼神，也有人借鬼神的名義行詭異之事。
趙山龍絕對不是死於柳樹顯靈，而是死於兇殺。
可是，我寧願相信趙山龍是被柳樹顯靈弄死的，也不願意相信他是被人殺害的。
若要是人，這個人該有多殘忍？
先把趙山龍殺死，等屍體冷卻僵直后，把全身衣服剝光挖個坑埋到土裡。最後再用利器在身上刺出無數個血洞，插上柳枝，製造出柳樹顯靈復仇的假象。
我不敢再動趙山龍屍體上的柳枝了，默默走到門口。
「趙叔，這個亡魂我不能度。」
一聽我這樣說，趙山虎臉上露出放鬆的神情，相比較擔心他大哥陰魂作祟，他顯然更擔心得罪了柳樹神。
而村民在聽到我這句話之後，也開始重新議論起來。他們說我沒本事還要裝模作樣，現才知道害怕。
「小葉道長，既然你不能超度，那我就趕緊把屍體燒了。馬上都十二點了，再不燒我怕我大哥真的會鬧邪祟。」趙山虎說道。
「屍體絕對不能燒。」我趕緊勸他。屍體要是燒了，趙山龍的案子就沒法破了。
「為什麼？你不能超度為啥還攔著不讓我們燒屍體？」趙山虎瞪著眼睛問我。
我往前走一步，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趙叔，你大哥根本不是柳樹顯靈害死的，而是被人殺死的。」
我這話沒敢大聲說，因為我不能確定殺人兇手在不在現場。誰知道趙山虎根本沒領悟到我的意思，一聽我說他大哥是被人殺的，立刻大聲叫了起來。
「什麼？你說我大哥是被人殺死的？扯犢子呢，這種死法怎麼可能是人乾的呢！」趙山虎這麼一叫，所有人都聽到了。
「趙叔，就算你不相信我，出了人命總要給警察報備一聲吧？」我繼續勸他。
「不行，柳樹顯靈作祟，警察管不了也沒法管。這事不能再拖，必須馬上燒屍體。自從我侄子趙青死後，我大哥他每日鬱鬱寡歡生不如死，現在他也算是解脫了。就讓我趙山虎，來送大哥最後一程！」
說完趙山虎一手提著汽油桶，一手掂著鐵鍬，大步朝院里走過去。看來趙山虎早就做好了燒屍的打算，汽油預先準備好了。
我很想把他攔住，可是我也知道無論我說什麼都不會讓他改變主意了。這麼多村民也沒有一個人相信我的話，大家都認為是柳樹顯靈，我還能怎地。
趙山虎先把他大哥的屍體整個從土裡刨出來，再把汽油全部潑在上面。搞定之後，他人遠遠站著，點了根火柴往屍體上一扔。
只聽嘭的一聲，燒起熊熊火焰。
整個過程趙山虎做的十分流暢，沒有半點猶豫，這和他剛開始畏畏縮縮的模樣大相徑庭。
等把屍體燒完，村民們也都散了，我和趙山虎也開始往回走。
其實有一件事趙山虎忘了做，我也故意沒有提醒他。要想讓趙山龍死後不鬧邪祟，只要把他生前所穿的衣服全部燒掉就行。
「小葉道長，你為什麼沒有逃走？」在回去的路上趙山虎問我。
是啊，我為什麼沒有逃呢？
柳老道不來，謝凌一去不返，我道法微末留在這裡幾乎沒用。在趙山虎燒屍的時候，我有很多機會離開這裡。
在沒來這裡之前我腦子裡一直在想著怎麼逃走，可是現在我一點都不想走了。
我成了趙山龍真正死因的唯一見證者，我想留下來看看他會找誰索命。他死的這麼凄慘，還是被人所殺，到時候必定化成厲鬼。
如果他沒有成功的變成厲鬼，我想試試從小舅那裡學來的招魂儀式！
屍體被毀，罪證全消，人間已經沒有辦法定兇手的罪。這時候我要是能幫他復仇，就是在替天行道。
功德值肯定會暴漲！
「你在想什麼，怎麼不回我的話？」見我久久不語，趙山虎又問我。
「趙叔，其實你今天真的不該來帶我看你大哥的屍體，他的死真的和鬼神無關，是人所為。」
「要是早知道你會這樣說，我肯定不會帶你來。我原本是想讓你親口說出柳樹作祟害死了我大哥，畢竟你是道士，很容易給這件事定性。」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你要我怎麼信你？小葉道長，我今天真的小看了你的膽色，我沒想到你真的敢拔我大哥身上的柳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說這句話的語氣帶著一股敵意。
回到趙家，趙志正坐在客廳里等我們。
「爹，我大伯到底是怎麼死的？」
「夜已經深了，你倆早點休息去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趙山虎說完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明白他這個眼神的意思，他怕我和趙志說他大伯是被人殺死的，以免嚇到趙志。畢竟趙山龍那種死法，歸結於鬼神尚能被接受，要是歸結於人類，誰聽了都會覺得毛骨悚然。
其實我才懶得說呢，屍體都燒光了，空口無憑，就算我滿大街嚷嚷又有什麼用。
折騰大半夜我也累了，就和趙志一起回房間休息。
「葉道長，我大伯怎麼死的？」剛回到卧室，趙志立刻把房門關上小聲問我。
「柳樹顯靈作祟。」我不想自找麻煩，沿用了趙山虎和村民的統一結論。
「不，這絕不可能，你一定搞錯了。」趙志立刻否決。
「什麼意思，難道你知道你大伯的死因？」趙志的反應讓我很吃驚。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們村那棵柳樹是不會作祟的。它就是一棵樹，不論生長多少年，都不會成精作怪。」
「你怎麼這麼肯定？」我更好奇了。
趙志先是露出為難的樣子，繼而又像是下定了決心，最終緩緩開了口：「葉道長，我們村的柳樹不能成精作怪是有原因的，前半夜我故意隱瞞沒有和你說。現在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就把心頭這些事全部和你說了吧。」
接下來，趙志從日本人買樹開始說起，漸漸的解開了一個困在我心中很久的謎團。
因為柳樹屯經常和日本人做生意，所以這兩年趙志在市裡讀職高的時候，順便報了日語培訓班。
他腦子不笨，再加上又是真的用心學，很快就學了一口流利的日語。那天日本客戶來買柳樹的時候，趙山虎特意把他從市裡喊回來談判。
最初日本人只肯出兩百萬，是趙志從他們一行人的日語交談中聽出柳樹的重要性，才硬生生把價錢提到了一千萬。
「一千萬？你爹怎麼告訴我是五百萬買走的？」聽到這裡我插嘴問道。
「剩下的五百萬被我爹私吞了。」
「哦，你爹這個村長當的可真不賴！繼續說吧，這柳樹到底有什麼秘密，能讓精明的日本人連一千萬都捨得出。」
「我只聽他們說這是靜魂木，千年一見價值連城，是日本陰陽師夢寐以求的法器原料。至於靜魂木到底是什麼東西，我不久前才在網路上查到。原來靜魂木又叫吸怨木，有它生長的地方，可以平息方圓十里內所有死者的怨氣。」
趙志說柳樹之所以腥臭難聞，就是因為本體吸收了大量的怨氣所致。
也正是因為它吸收的怨氣太多，導致道心蒙蔽，永遠也無法感悟修行，成精作怪。
「唉，要是早知道是靜魂木，日本人就算給我們兩千萬，我們也不會把樹砍掉。」末了，趙志長嘆一口氣說道。
是啊，如果不是砍了柳樹，王芳的紅魂根本不會作祟，只要再等個幾年，怨氣就會被全部化掉。
到時候不僅張有德等人不會死，趙志也許真的可以重新做人了。
說完靜魂木的故事，深陷於懊悔中的趙志沒有急著追問他大伯的死因。而我也是真困了，一旦停止交談，眼皮子就開始打架。
就在我迷迷糊糊想睡著的時候，腦海里忽然崩出一個被我差點忽視的大事！
既然趙志知道柳樹不會作祟，那麼趙山虎也應該知道啊。
可是他今天晚上的表現，是鐵了心要把他大哥的死因推給柳樹顯靈。甚至在我明明白白告訴了他是死於兇殺的時候，他還堅持放火燒屍。
如此急於掩蓋真相，難道趙山龍的死和他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