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等兵李奇朔(1)
茵寧和政哲站在K大校園裡的草地上談話的那個時刻,李奇朔,不,二等兵李奇朔正在野戰內務班繫緊軍靴的鞋帶。15分鐘后就是換崗的時間了,他檢查了一遍自己的服裝,走進跟內務班相連的行政班的營帳,對著下士班長敬了個標準的軍禮,拿回打開槍支保管櫃的鑰匙,打開放在內務班入口處的槍支保管櫃,取出兩桿槍,一桿上貼著自己的軍銜和姓名,另一桿是班長於熙泰的。於班長這時還在床上躺著,奇朔來到床前,立正敬禮,恭恭敬敬地說:「報告班長,槍拿來了。」邊說邊雙手把於班長的槍遞了過去。「臭小子,你拿著!」於班長沒好氣地說完這句話,隨即把毛毯裹得更嚴實了,連頭也沒露出來。於熙泰班長是兩年前在漢城Y大學上學的時候接到強制徵兵令的,而且被派到了最前線。最初他非常不合作,沒少讓老兵和上級軍官頭痛,但在鐵絲網附近過了一段時間后,他漸漸變成了一名最合格的軍人。他個子很高,相貌英俊,射擊百發百中。被選拔為掃雷兵后,他在排雷方面也取得了很好的成績。現在,他還有一個月就要複員了,變得比以前懶了很多,也像所有前方軍人一樣喜歡耍貧嘴。但奇朔很喜歡於班長,因為他知道他有著火熱的心。其他士兵也樂於聽從班長的號令,不只是因為他是老兵,更因為他具有人格魅力,真正該他出手的時候,無論什麼情況他都不畏縮,儘管平時他的行為和言談粗狂,像個黑社會分子,讓人簡直懷疑他真的是強制徵兵的對象。就在幾天前,奇朔打掃完內務班的衛生后,掏出皮夾看了看茵寧的照片,被於熙泰班長發現了。「什麼?」「啊,沒什麼。」「什麼沒什麼!臭小子,我已經看到了,快拿來!」於班長一把搶過皮夾,認真端詳起夾在裡面的照片來。奇朔皺起了眉頭。過去也有別的老兵像這樣搶過皮夾看茵寧的照片,看后的反應幾乎是一致的,有人調侃地說:「嗬,這小妞挺靚的,你看得住嗎?」也有人粗野地說:「喂,你跟這個漂亮的小妞干過多少次了?什麼?一次都沒有?瞧這小子,在比天還高的前輩面前居然敢死不開口,別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從現在開始,你就站這兒,把你們第一次做那事兒的情況原原本本講出來聽聽,得像錄像回放一樣具體。快點兒!什麼?不說?臭小子,仗著女朋友漂亮就得意忘形了?快根據何時、何地、何事、如何、為何、氣氛如何的『六何』原則開講!還不張嘴嗎?你這傢伙真的不說嗎?臭小子,誰信你的話!你以為我是好糊弄的嗎?立正!稍息!立正!彎腰抱頭!等你想明白決定開口了再恢復立正姿勢。明白了嗎?哼,真是越有越得意啊,真是的,沒有女朋友的都該去踩地雷了。」奇朔擔心於班長也會像他們那麼反應,哪知於班長看完就把皮夾還給了奇朔,還點了點頭說:「真漂亮。是吧?」班長的問話出乎意料。「啊?啊,是……是的。」奇朔的回答有些慌亂。「臭小子,看你美的!既然這樣,眼前這三年漫長的軍旅生活,你就當作是保衛你女朋友的安全吧,那樣會好過一點兒。」「明白!」「她叫什麼名字?」「韓茵寧。」「哈哈!瞧這小子的表情,顯然真的很愛她啊!」於班長讚許地拍了拍奇朔的肩膀。看過茵寧的照片卻沒有說一句髒話的老兵只有於班長一個人。在枯燥艱苦的軍旅生活中,一找到樂子,不知會有多少人嬉皮笑臉雙眼冒火地衝上來呢,只有於班長懂得尊重士兵的個人**。奇朔低頭看了一眼手錶,左手拿著鋼盔,右手拿著兩枝槍,腰桿筆直地坐在床尾,等著於班長起床。儘管手裡緊握著武器,奇朔還是突然想起了茵寧。茵寧……現在在做什麼呢?在論山訓練所接受了四個星期的訓練后,1992年2月13日,奇朔被分到眼前這個部隊。那天,他從胸前撕下了寫著25連隊2大隊5中隊訓練兵的藍色標牌,領到了新的軍裝、軍帽、軍靴和背包,自己用針在軍裝上衣的左胸前和軍帽中央各縫上了一段黃色布條,那是二等兵的標誌,然後把寫著自己姓名的名牌掛在下面。個人物品全都塞進沙袋形狀的雙肩背包里,背到肩上。晚上7點,坐軍用大客車到了論山火車站。月台上,新兵們排成縱隊和橫隊,站著等車。他們已經接受了從格鬥到射擊的軍事訓練,完全變成了軍人,千餘名士兵一動不動地站在月台上,連眼睛也不眨一下,看上去真的很悲壯。拖著十幾節車廂的軍用列車進站停好后,上車的號角吹響了,新兵們按部就班,像被自動傳送裝置運載一樣勻速進入車廂,找好自己的位置,前後總共用了不到十分鐘。19點30分,一秒不差地準時發車了。軍人們的行動總是在晚上進行。訓練所25連隊出來的新兵的軍裝肩部沒有掛部隊標牌。那天晚上,為了尋找即將掛在肩上的部隊標牌,他們在黑暗的掩護下無聲地開始了行動。火車在冰雪覆蓋的原野上疾馳,車窗被窗帘擋住了,看不到外面,但火車顯然是往北走的。30分鐘后,火車停了兩分鐘,然後又出發了。奇朔坐的車廂里有軍官上來叫名字是從大田站開始的,之所以知道那裡是大田站,是因為火車站的廣播一直在喊「大田站歡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