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第94章芬蘭之行
第二天,倒是不用去集訓中心,集訓中心老師休息一天,也給學生放假。其他沒被選中的學生就要準備離開等。
童昭對於蜜芽兒要去芬蘭的事,自然也是激動,豪氣地拿出錢來,要給蜜芽兒買新衣服還有行李箱什麼的。
「新衣服就算了,她不缺衣服,你就給她買個行李箱吧。」童韻想了想:「你現在還是注意攢錢,以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最近童昭在北京大會,趁著這個時間趕緊和芮一蕊約會,幾乎每晚都要見面,現在算是在談對象了,雙方相處得還行,在很多事上看法都不謀而合。
童母這邊也打探過芮母的意思,聽那意思,芮一蕊也覺得童昭合適,如果沒什麼意外,就這麼相處下去,估計就能成了。
「行李箱是吧?行,我知道哪裡有賣的,走,跟我去!」
童昭當即帶著蜜芽兒出去準備買行李箱。
「小舅舅,我隨便買個就行了,反正這次是公家包吃住,住酒店,我自己也不需要準備啥,就幾件衣服。」
這個時候芬蘭的酒店應該準備洗漱之類的,也不需要啥厚衣服和被褥,就準備幾套夏天衣服以及稍厚的衣服就行了。
「那可不行,這是咱中國的臉面,知道不?」童昭笑著道:「要不然別人一看,你們中國過來的選手,怎麼這麼寒磣,那樣不好。這人哪,無論到了哪裡,都得講究個體面,別人看你,第一件事就看你的行頭。」
蜜芽兒聽到這個,忍不住瞅了下童昭這一身。
前些年,他還是呢子大衣,豎領子,乍一看跟港台片裡面的許文強似的,可帥氣了。可是這些年,他倒是越來越儉樸了,衣著上絲毫看不出特殊,普通中山裝,放在人群里,要不是這張臉還算是俊帥,那真是絲毫沒有惹眼的地方了。
童昭感覺到蜜芽兒的目光,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笑了:「丫頭,我和你不一樣,我現在升職,職位高點了,就得注意影響了,得學會艱苦樸素,不能太出格。」
說著,他還特意講起了他們那邊市委里的故事:「咱們有一位主任,天天上班提著一個尼龍籃子,對,你沒想錯,就是菜市場買菜的。」
尼龍籃子,蜜芽兒自然是知道的,就是那種兩個把手,用尼龍編成的紅白藍相間的籃子,鄉下常用那個,特便宜。
「那是為啥?」
「艱苦樸素唄!」
「噗!」
蜜芽兒忍不住笑了:「小舅舅,幸虧你沒提個尼龍籃子,要不然人家芮阿姨肯定看不中你!」
她也看出來了,這個芮阿姨可不是普通女人,人家志向大著呢,而且眼光也毒得很。
在新中國成立的幾十年裡,開始的時候國際貿易很少,普通人也不了解這個。後來到了80年代,中國經濟融入世界經濟一體化,對外貿易開始增長。
不過蜜芽兒記得這個增長大概是在1985年到1990年開始逐漸擴大的。
現在才1984年,一般人還沒醒過味來呢,芮一蕊就開始說要做國際貿易,這是高瞻遠矚的人。
如果能在這場中國對外開放的國際貿易中分一杯羹,那也算是抓住時代的浪潮了。
「看中不看中的,隨緣吧。」畢竟才相處了一兩周,彼此也都不是那黏糊性子,現在的童昭還是覺得這事兒可有可無,積極爭取,不成也不會特難過。
「小舅舅,瞧你這樣子,不夠熱情啊!難道對象不應該像冬天裡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溫暖你的心窩?」
這個時候費翔翻唱的《冬天裡的一把火》還沒有,不過市面上已經有台灣歌手高凌風翻唱的磁帶了,大家暗地裡偷偷地聽。
童昭聽到這個,頓時笑起來:「早給你說了,少聽那些沒用的!那都是哄小孩兒的!」
說著,他忽然想起來了:「對了,蜜芽兒,有件事,舅問你,你得老實回答。」
蜜芽兒一愣,怎麼這麼一本正經:「啥啊?」
童昭皺眉:「陸奎真那小子是不是追求你?」
蜜芽兒:「好像沒有吧。」
童昭不信:「什麼叫好像沒有?那天自打你進門,他神情就不太對。」
蜜芽兒無奈:「反正我看不出來,他那天讓我去看什麼畫,結果過去后,說話噎死人不償命。我可看不出追求的意思。」
她估計陸奎真心裡還傲嬌著,不過她也沒太在意。
她對人家陸奎真沒啥意思,如果陸奎真不傲嬌,她才難辦呢。現在他繼續傲嬌,她就當沒啥事兒,彼此如果萬一因為長輩遇到了,就裝傻唄。
畢竟人家也沒對她說啥特別的話,現在她也不好自作多情地上前去說自己對他沒意思。
童昭聽了,頗為不悅地挑挑眉:「陸奎真那小子,你少搭理他。拽得二五八百的,以為他是誰啊!我看他以後找對象,就得找個捧著他的哄著他的,咱蜜芽兒可干不出這種事,千萬遠著他點吧。他如果敢找你麻煩,你告訴我,我來和那小子說!」
對於童昭來說,蜜芽兒可算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小苗苗,這才多大啊!十五歲,那還是個小孩子呢,小得不能再小了,想想有個臭小子竟然覬覦他的小蜜芽兒,就不爽。
特別是那麼一個臭著臉的小子,以為自己姓啥啊!
此話正中蜜芽兒下懷,她直接抓住小舅舅的手重重地握了下:「英雄所見略同,我也覺得,我一看到這個人就不太自在,原來是因為這個。」
兩個人說說笑笑間,公交車到站了,童昭領著蜜芽兒下車,這裡轉彎那裡繞路,最後來到了一個百貨商場的後面巷子,裡面有個不起眼的門店。
進去后,才發現裡面大有乾坤,各種樣式的皮具幾乎應有盡有。
這年代還沒拉杆箱呢,都是大皮箱子,也有帶滾輪的皮箱子。
童昭帶著蜜芽兒挑了半天,最後找到了一個紅色皮箱子,是上海產的,純牛皮的。
童昭檢查了下拉鏈,特順暢,一拉就是一圈毫無阻礙,又檢查了皮箱子裡頭,最後說:「這個好看,又特能裝東西,就這個了吧。」
蜜芽兒自己也很喜歡:「好!」
童昭笑望著蜜芽兒,抬起手,憐愛地摸了摸蜜芽兒的羊角辮:「蜜芽兒,舅舅這兩天就得回去X市了,沒法在這裡看你去芬蘭。回頭到了芬蘭,好好表現,為國爭光,拍幾個照片,回來給小舅舅看,知道嗎?」
蜜芽兒其實是知道小舅舅在北京停留的夠久了,早該走了,可是猛然聽到這個,還是有點不適應,心裡難過。
「小舅舅,我知道了……」剛才高漲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了。
童昭看蜜芽兒那雙透亮的眼睛頓時暗了下來,也是笑了。
「難過啥,沒事給我寫信,我也給你寫信。」
「嗯,我會記得的,還會拍個在芬蘭的照片給你看。」
童昭想了想:「其實不用你拍,我估摸著你去芬蘭,如果拿到冠軍,可能會上電視。如果這樣,那就牛大發了,到時候我可以給我領導我下屬都說,那是我小外甥女!」
這還八字沒一撇呢,他先夢想上了,蜜芽兒聽得頓時笑了。
「小舅舅,可得了吧,想忒遠了!」
回去的路上,童昭要給蜜芽兒三百塊錢。
三百塊錢這可不是小數目,蜜芽兒堅決不要,童昭硬塞:「知道你有錢,你爹現在萬元戶,可了不得了,不過這是小舅舅的心意。到了芬蘭,看到啥好吃的好喝的,統統記得買!你再這樣,就是嫌棄小舅舅了。」
話說到這份上,蜜芽兒只好收下。
當晚她就把錢給了姥姥:「姥姥,這是小舅舅給我的,你收著吧。」
童母一見:「給我幹嘛,你舅舅給你的,拿著花吧。」
童父童母在醫院級別高,熬得年頭久,工資也高,一個月好幾百,關鍵是老兩口沒啥花用,平時童韻母女沒來的時候,兩個人吃飯都在醫院食堂吃,錢都是凈攢下來,根本不缺錢。
這不,現在攢著錢,說是先打發童昭結婚了,以後再留給蜜芽兒。
至於童昭給的那三百,老兩口都沒當回事。
蜜芽兒卻不這麼看:「姥,雖然說我舅也不缺錢,可他都三十三了還光棍一個呢,這以後娶媳婦啥的,這錢那錢都是錢,總得有點家底兒,我知道姥姥姥爺你們肯定給小舅舅攢錢了,可是三百塊也不少了,你們收著,等以後娶媳婦給他用唄。」
童韻剛才在洗菜,恰好過來,聽到這個,擦了擦額頭的汗,也是跟著說:「媽你收著吧,她小孩子家的,哪用到這麼多錢。我們平時給她的零花錢,她都攢著,攢了一罐子了。再說了,去芬蘭,人家用芬蘭錢,不用中國錢。」
童母一聽,想想也是:「去了芬蘭,咱這錢就不能花了,帶著也沒用。」
童韻:「說得就是嘛,你老趕緊收起來吧。」
童母當下也就不客氣,先收起來了。
當夜無話,第二天送童昭離開,童家全家自然都去了,火車站台上,分離的一刻總是有點難過,不過想想即將出發前往芬蘭,緊張期待也就把那點難過給沖淡了。
這邊童昭剛要踏上火車,就聽到那邊傳來腳步聲,卻是芮一蕊氣喘吁吁地跑來了。
她個子高,穿著高跟鞋,長裙飄飄,黑髮也跟著飛,挺好看的。
童昭也看到了,於是他停下了上火車的腳步,沖著那邊笑了笑。
芮一蕊跑到跟前,和童父童母打招呼:「伯父,伯母,我這邊學生出了點事兒,耽誤了,差點沒趕上。」
童父童母連連點頭,笑著說:「來了就好,來了就好。你那邊忙,理解,大家都理解!」
芮一蕊過來送童昭了,這說明她對童昭還是有那意思的,看來這事兒有譜了,童父童母自然滿心喜歡。
這邊童昭笑著說:「早說了,不用來送我,你那一天到晚忙得沒個閑時候。」
芮一蕊笑:「我倒是不想來啊,可是我這裡有個東西!」
說著間,她從那大帆布挎包里取出來兩個相框。
大家湊過去一看,這是兩張素描,一個是童昭的,一個是蜜芽兒的。
童昭穿著中山裝,站在古老的炮樓前,頗有談笑風生灰飛煙滅的架勢。寫生的畫手對他笑的動作捕捉得特到位,一看就是童昭式的招牌笑容。
另一個則是蜜芽兒,白衣藍裙馬尾辮兒,渾身透著一股山澗青草蓬勃向上的氣息,這就是青春啊!
「這個給蜜芽兒,這個給童昭,你拿著吧,我學生畫的。」
其實畫了好幾個,其中還有一個是童昭和蜜芽兒緊挨著坐在樓垛子上的,芮一蕊看了又看的,就讓學生自己收著留作紀念,沒拿過來。
那學生對自己畫得那幅畫也滿意得很,喜滋滋地留下了。
蜜芽兒和童昭當然不知道這事,當下抱著那畫大家一起看,越看越是喜歡。
最後童母不捨得了,捧著畫框說:「童昭你走吧,畫給我留下。」
她這一說,大家都忍不住大笑起來,童昭哭笑不得:「媽,我才是你親兒子!那畫可不是!」
最後大家說來說去,童昭的素描畫自然是被留下了,反倒是蜜芽兒的素描畫,被童昭帶走了。
火車開通,童昭從車窗里露出臉來,揮舞著手,向大家說再見,向自己的母親告別。
這時候蜜芽兒正攙扶著童母站在那裡,童昭看到了,笑著大喊道:
「蜜芽兒,加油,芬蘭。」
火車逐漸遠去,蜜芽兒跳著喊:「放心!小舅舅,到了芬蘭我拍照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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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一周,蜜芽兒忙得很,拍照配合簽證手續,以及被緊急科普了奧賽的流程,還有過去奧賽的注意事項。童韻還特意拿著人民幣和簽證證件去銀行換了芬蘭幣。這天,她正為蜜芽兒準備書本文具衣服什麼的,還有一些簡單生活用品,全都準備好疊放整齊碼在紅色皮箱子里。
她正整理著,就想起來好像還卻點紙:「外面的衛生紙尺寸不見得合適,看這日子,你可能快來月經了。」
蜜芽兒原本不想她這麼操心麻煩的,可是想到現在中國的衛生紙都是寬幅的,而國外也許是用那種窄幅的。如果真來月經,窄幅的肯定不如寬幅的好用,也就說要去買兩包新衛生紙。
童韻知道蜜芽兒這幾天都在忙著最後看看書,便說自己去買,跑下樓去了。
蜜芽兒正在看書做習題,做完了一道費勁的習題后,滿意地鬆了口氣,看看自己娘還沒回來,便想著這是咋回事,有一會子了。
當下也沒啥事干,乾脆也就下樓,順便走走。
誰知道到了樓下,只見自己娘正站在樓房旁邊的拐角處,和一個男子說話。
那個男子,戴著軍帽,一看就是陸振東。
她見了,微微皺眉,想著這陸振東啥時候來的,竟然在姥姥家樓下。
自己娘只是下樓買個東西,就這麼碰上了,可見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雖然說過去也許或者有點啥,可都這麼多年了,自己一個當女兒的都這麼大了,他竟然還念念不忘?
換一個身份換一個位置,也許蜜芽兒會為了這種痴情感動,可是她當然站在自己爹的角度。
她替自己爹不滿!
而童韻自然也是沒想到,自己下樓買個東西,竟然碰上了陸振東。他為什麼在這裡,到底在這裡站了多久,她不敢去想。
陸振東苦笑了聲,望著童韻說:「我明天就要離開了,離開后,再也不想回到北京了,我以後就紮根新疆吧,那裡才是我的家。」
童韻嘆了聲:「陸哥哥,對不起,是我的錯,其實我一開始……我一開始不知道你要我等你,最開始那封信,我沒收到。」
至於為什麼沒收到,信去了哪裡,其實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日子過成了這樣,生活那就是這樣,人生也就是這樣。
現在這樣,她很滿足了,不想有什麼來打破這種平靜和幸福。
過去的那些年,她是親眼看著各種動蕩各種曲折,現在看著劉瑞華看著柯月,她知道歲月終究在她們身上留下時代的烙印。
而比起來,自己其實是幸福的。
幸福得來不易,她想珍惜,也想自私。
比起其他人來,女兒和丈夫當然是最重要的。
「不過這都過去了,追求這些也沒意義,我們最重要的是珍惜現在的生活,過好自己的日子。」
「可是——」面對童韻平和的敘述,陸振東卻是有些無法平復自己的心情。
他是不明白,為什麼才離開了幾年,童韻就嫁給了別人,至今無法明白。
他背負著這種痛苦十幾年,在新疆那邊遠之地磨鍊著自己,讓自己試圖去忘記。
可是現在,十幾年了,她告訴自己,其實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漏掉了最初的那封信,所以她不知道,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給過的承諾。
在她眼裡,他們只是有著淺淡好感的男女,沒有過任何的承諾,沒有過絲毫的相許。
所以他無法忍受她的輕描淡寫,也無法雲淡風輕地讓這一段過去。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會沒收到那封信?我當時給你寫了的啊,我給你說好了——」
就在他咬牙說起這段過往時,童韻微微抿唇,打斷了他的話。
「陸哥哥,我們不是十幾歲的孩子了,我的女兒已經十五歲了,我的大半青春也已經過去,我們不是在這裡對峙過去找出原因從頭再來的年紀。」
說到這裡,她也有些難過,哪能不難過呢,眼前這人就是她十五歲時心坎兒記掛著的人!
不過她還是忍著,盡量用平靜冷靜的語氣說道:「別想著過去了,我記得我們以前讀書,看到過一句話,說是不要對著灑掉的牛奶哭泣。現在我們的青春已經像牛奶一樣灑在了過去的歲月里,撿不回來,也沒法撿。我現在很好,過得很好,我也希望你幸福。」
陸振東皺眉,緊緊地盯著童韻:「你過得很好,他對你……很好?你很幸福?」
童韻肯定地點頭:「是,他未必是天底下最優秀的,卻是最適合我的。」
陸振東:「你……愛他?」
童韻聽到這個字,笑了下:「我和他,不是詩文故事裡面的風花雪月,也不是西方名著中的為愛而奔,我們只是農村鄉下的婚姻,柴米油鹽醬醋茶,我不知道什麼是愛,他也沒提過這個字,不過我知道,假如哪天挨餓了,他只有一塊玉米餅子,一定會給我半個,給女兒半個,他自己挨餓。」
陸振東聽童韻說出這番話,已經是面色痛苦,無法言語:「為什麼會這樣……可是我就不服氣,命運怎麼可以這麼安排?從很小時候,你就說,將來要當我的新娘子……」
童韻勉強忍住鼻間的酸澀,努力對他露出一點笑;「陸哥哥,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都過去了。你已經三十八歲了,找個對象,結婚生子,尋找自己的幸福吧,其實也不晚。」
這一番話出去后,陸振東頓時無言,他獃獃地站在那裡很久。
月光清冷,夏風涼淡,他愣了好久,最後終於怔怔地點頭:「是,是,你說的是……過去了,都過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灑了,收不回來了……」
而他的青春他的愛情,他這輩子所有的熱情,都消耗在了新疆那片土地上。
童韻已經轉身上樓去了。
陸振東卻遲遲不想動,現在的他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他覺得命運給他開了一個最大的玩笑,回首過去的十幾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活著。
蜜芽兒沒上樓,她安靜地站在那裡,注視著眼前這個痛苦的男人。
娘是一個果斷到讓人佩服的人,她好像永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處理事情,說起話來,真是絲毫不曾拖泥帶水,直接把陸振東所有的期望斬斷了。
在自己爹的江湖地位不會受到任何影響的情況下,她才有心情看一看這個試圖搶自己娘的男人。
他很痛苦,蹲在牆角處,捂著臉。
蜜芽兒微微凝神,她看到,月光的反射下,他的指縫裡彷彿有些晶瑩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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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陸振東的痛苦,還是那逝去的青春歲月,這些事在蜜芽兒來說不過是一個旁觀者罷了。
這年夏天,屬於蜜芽兒的季節在芬蘭,在芬蘭的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上。
這次培訓老師陳老師擔任領隊,外有一位霍老師擔任副領隊,還有一位老師陪同,他們帶領著蜜芽兒一行人出發前往芬蘭。
不太了解的,對芬蘭這個國家或許很陌生,但是蜜芽兒知道,後來的知名手機品牌諾基亞就是註冊在芬蘭的公司。
諾基亞這個名字本身就是芬蘭的一個地名,最初是做木材起家的。
除此之外,讓中國人最耳熟能詳的便是「憤怒的小鳥了」,也是芬蘭公司創作的,是芬蘭遊戲產業的一張名片。
作為北歐的五國之一,芬蘭有三分之一的領土在北極圈內,有千湖之國的美譽。
芬蘭的夏天短,春天也短,往往四月的時候還是積雪滿地。
他們這次去的時候正好,七月份,正是芬蘭為數不多的夏季。
當蜜芽兒他們乘坐的飛機降落在芬蘭機場,大傢伙魚貫而出時,幾個學生明顯都有些緊張了。
這次選中的六個學生,兩女四男,分別是:蜜芽兒,陳建安,王新國,劉志鵬,李鑫,還有一位女學生叫翁梅月的。
雖然除了蜜芽兒,其他幾個都是北京上海這種大城市的,可是任憑你哪個城市,在經過這麼多時間的長期航班折磨后,豁然踏上這遙遠歐洲國家的土地,看著各種形態各異的人,都有些被震醒了,忍不住四處打量。
蜜芽兒倒是還好,畢竟這些場景早就預料到了。
出了機場后,他們又轉乘火車前往芬蘭的Joutsa(約察),陳老師帶著幾個老師買來了點心和飲料,分給大家。
點心是卡累利阿派和肉桂卷,大家捧在手裡仔細瞅了一番,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咬了一口后,紛紛覺得好吃。
飲料是焦糖色的,蜜芽兒望著裡面的小泡泡,一下子就笑了。
竟然是可樂呢。
她愉快地端起可樂來抿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啊,感動得簡直是想哭。
其實這個時候可口可樂已經進入了中國市場,不過賣得貴,四毛五分錢一瓶,而這個時候北京人最愛喝的「北冰洋」汽水才一毛五。
可口可樂在中國賣得並不好,周圍喝的人並不多。
蜜芽兒沒特意去商場里找過可口可樂,她姥姥姥爺也不買,她就沒機會嘗到這在北京還算是奢侈的奇怪的進口「洋玩意兒」的汽水。
其他幾個男生看到這洋玩意兒,都好奇地嘗了口,唯獨翁梅月,惦著那涼冰冰的洋汽水兒,有點不敢下嘴,看蜜芽兒喝了,便小聲問:「好喝不?辣不?」
蜜芽兒點頭,低聲道:「好喝,一點不辣。」
翁梅月猶豫了下,抿了一口,誰知道喝了口,頓時嗆咳起來。
蜜芽兒趕緊幫她捶背:「沒事吧?」
翁梅月嗆得眼淚都出來了:「咋一股子藥味兒啊?」
蜜芽兒想了想:「據說可樂最開始就是個葯,治頭疼的葯。」
翁梅月連連搖頭:「這葯不好喝,喝不了……」
其他幾個男生見這情況都笑了:「還好吧,剛開始怪怪的,不過喝幾口,也不難喝。」
旁邊的幾個老師其實也是第一次到芬蘭來,他們嘗著這怪滋味的洋汽水,喝得直皺眉,咂了下嘴,搖頭:「洋鬼子怎麼喜歡喝這玩意兒啊!」
翁梅月聽著,連連點頭贊同:「就是,不甜不咸不酸的,一股子藥味兒,不好喝!」
大家看她這義憤填膺的樣兒,都笑了,紛紛表示還是北冰洋汽水好喝。
這麼說說笑笑的,火車到站了,一出站,外面晴空萬里,藍天那叫一個湛藍,白雲那叫一個雪白,在這白藍強烈鮮明對比之下,是那彷彿明信片一般的歐洲建築,尖屋頂和坡頂房交錯林立,各種暖色調房屋交相輝映,濃濃的異域風情撲面而來。
大家頓時都有些被驚艷了,對洋汽水的抱怨瞬間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驚嘆稱讚之聲。
翁梅月忍不住小聲說道:「我要是會畫畫就好了,畫下來才好呢!」
陳老師聽了,笑呵呵地說:「不用畫,我這裡帶相機了。放心好了,帶了五六筒膠捲呢,咱們拍個夠!」
說著,他開始從行李箱往外找,找了半天,才找出照相機,是尼康相機,包得一層層嚴嚴實實的。
大傢伙開始擺姿勢準備拍照,陳老師咔咔咔地給大家拍了兩張。
兩張,已經算是很捨得了,這年頭按一次快門就是一個膠捲,每一次都是按在錢上。
拍完了,他又想找個人幫忙照一張。
他先湊上前,試圖和人家說聲hello,奈何人家完全不懂,一臉茫然。他上前笑呵呵地就要套近乎,人家就後退,滿身警惕地後退。
他又上前,人家驚恐地繼續後退。
他再想開口,人家轉身落荒而逃,就跟後頭有個鬼在追一樣。
同學們和其他老師看著這情景,都有些覺得奇怪,這芬蘭人咋回事啊?
蜜芽兒卻想起了一個關於芬蘭人的漫畫,說是芬蘭人是一個極度內向的民族,其中一個笑話是說,為什麼你還不去上班,因為你的鄰居一直站在過道上。他們是一個需要安全距離的民族,面對別人的靠近會陷入極度的尷尬之中。
蜜芽兒一直以為這些是在誇張,沒想到今天竟然見到了漫畫的現實版本。
陳老師望著逃跑的芬蘭人,無奈至極。
蜜芽兒恰好看到旁邊一個擦鞋匠,她想了想,還是走上前去。考慮到芬蘭人是不愛寒暄的民族,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請求,然後比劃了下自己的相機。
擦鞋匠尷尬地看了眼蜜芽兒,只好很是為難勉強地接過來相機。
擦鞋匠咔嚓一下子,幫大傢伙照了一張,之後幾乎是把相機「扔」給了陳老師,提著自己的擦鞋工具跑了。
大家一番面面相覷后,都有些疑惑,這人咋這樣啊?!
好在大傢伙疑惑沒多久,就有芬蘭組織方前來接人了。
陳老師熱情地過去要和人家握手,人家直接後退三步一臉尷尬。
蜜芽兒沒法,只好小聲對陳老師說:「我聽我小舅舅說,芬蘭人是很內向的民族,他們需要安全距離,不喜歡任何人靠近,可能人家平時就是這樣吧?」
事到如今,陳老師還能說啥,他已經被三個芬蘭人當瘟疫一樣躲開了。
「咳,蜜芽兒,還是你懂得多,原來他們是這樣的啊!」
蜜芽兒點頭,趁機又說了下自己極淺的一點認識,快速科普了下。
陳老師恍然,當下明白了,少和芬蘭人寒暄,不要輕易微笑,有事說事,沒事別說話。
保持沉默才是正理。
同時要和人家保持一米以上的距離。
明白了這個真理后,接下來的接觸還算是順利,大家很快進入了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的下榻賓館。
主事委員會專門分配了一個助理用來協助各國的隊伍,蜜芽兒他們被分配的是一個打扮摩登的女孩兒,看上去二十多歲,叫Aadolfinna,靦腆但是看上去非常溫柔,她很快給大傢伙分配了房間鑰匙和名牌。
每兩個人一個房間,蜜芽兒自然是和翁梅月一個房間。
這個賓館用的是全木質結構,內部古樸典雅自然,打開賓館的窗戶往外看,便是一邊深藍色湖水,讓人心曠神怡,彷彿置身於湖水之上。
「這芬蘭真好!我這輩子沒到過這麼好的地方!」翁梅月忍不住感慨。
蜜芽兒心情也好得很,這麼美麗清澈的地方,看看就讓人高興。
大家略作休息,便開始晚餐了。
餐會是真是各色人種雲集。
本來芬蘭人大多都是黃種人,他們還不覺得有啥奇特,但是現在,黑種人白種人各種頭髮顏色,全都扎堆一起了,看得人眼花繚亂但是還要努力裝作很淡定的樣子。
晚餐很豐盛,是炒鹿肉,新土豆配鯡魚,烤肉腸,搭配小龍蝦等各種海鮮,以及新鮮的漿果和漿果醬等。
蜜芽兒好歹吃過,約莫知道這是什麼,其他同學兩眼一摸瞎,看著一堆英文字母的菜名,真是有看沒有懂。
什麼KALAKUKKO,什麼PORONKRISTYS,什麼Grillimakkara,什麼Rapu,全都看不懂啊!平時哪學過這種單詞!
可是看不懂沒關係,反正知道這是吃的,還有那個小龍蝦,約莫知道是個蝦。
好吃,真好吃,大家大快朵頤,吃吃吃!
大傢伙吃得那叫一個心滿意足,就連陳老師等幾個老師都忍不住,放下了矜持,大吃了一通。
吃完后,各國派來的代表說了說話,就紛紛散去了。
因為明天就要開始參加比賽了,只要進入比賽過程中,是不允許和外界接觸的,所以大家也沒什麼事兒干,各自回房了。
蜜芽兒和翁梅月回去房間,只見明明已經是當地的晚上七八點了,外面天竟然還是亮的,一點不黑。
時差和這種稀罕現象的共同作用,讓翁梅月整個人陷入興奮之中,她忍不住拉著蜜芽兒說話,想和她一起說說這一天的各種見聞。
蜜芽兒想想明天還得早起,競賽就要開始了,便提議說:「咱兩早點睡吧,要不然明天沒精神。」
翁梅月想起明天的比賽,頓時壓力有點上來了,想想也是,當下兩個人趕緊洗洗躺下睡去。
蜜芽兒很快就睡著了,不過她感覺,翁梅月好像翻來覆去一直不太能睡著。她想說讓翁梅月數數羊,不過太困了,迷迷糊糊的,也忘記是否提醒她,就這麼睡去了。
到了第二天,蜜芽兒神清氣爽的,翁梅月明顯有點疲憊,不過看著還行。
大家很快聚集在一起,隨著其他各國的選手一起,往奧數比賽的大廳走去。
這一屆的奧數競賽,就要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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