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第 93 章

第93章陸家和前往芬蘭

一周的純英文集訓下來,蜜芽兒的成績以絕對優勢領先。

其實他們的這種集訓和選拔也就四周時間,前兩周她都佔據這麼大的優勢,三十個人中選六個人,蜜芽兒對自己的成績是非常有信心的。

周六下午的時候,照例打算回家,是童昭和芮一蕊過來接的。

看起來,他們聊得還不錯,甚至可以說是相談甚歡。

蜜芽兒原本對小舅舅的幸福是有點擔心的,怕為了結婚而結婚,以後不幸福,可是現在,看著兩個人說起一些話題的默契,她也多少放心了。

其實純粹為了愛情而結合的又有多少,談對象最重要的是愛情,結婚最重要的卻是性格和相處。只要相處契合,彼此價值觀比較相近,總是能找到最舒服的姿勢牽手一生一世。

芮一蕊誇了蜜芽兒幾句后,看看時候,也就告辭了。

童昭在芮一蕊走了后,卻是笑道:「蜜芽兒,今天有個鴻門宴,你要去嗎?」

蜜芽兒微詫:「咋啦,你又要相親?你要一隻腳踏兩隻船??」

童昭拿手指輕輕彈了下蜜芽兒的腦門:「說啥呢!」

蜜芽兒不懂:「到底咋啦?」

童昭笑著道:「你之前給我寫信,不是說和陸奎真不太對付?」

陸奎真?

這是一個已經消失在蜜芽兒生活中兩年的名字。

「他現在怎麼樣了,今年應該考大學了吧?」

說起陸奎真,蜜芽兒就想起當初和陸奎真分別時的情景了。

「已經上了大學了,去年被提前錄取了,進了人民大學國民經濟管理系。」

「額?我還以為他要上清華或者北大呢。」

不過人民大學國民經濟管理,確實是個很好的去處。

好到什麼程度呢,曾經一度各省份的高考錄取分數比清華北大的熱門專業分數線還要高。為什麼呢,這個系出來后,很多都去了國家某委,這個某委,在計劃經濟年代,那是絕對的實權部門。

但凡考上這個系,那就是踏上了權力之路。

一直到九十年代中後期,這個系的在校學生出來校門口吃個飯或者啥的,都有外地省里的官員特意前來結交,幫著買單什麼的。

沒辦法,某委是決定著他們錢袋子的重要部門啊!在這裡提先搞搞關係,沒準人家畢業就分配到那裡去了,就算這位同學本身不去,他同學他師兄師弟的總是有能佔據關鍵部門的。

「也是家裡要求的吧。」關於這點,童昭也不太清楚,當下沒多說:「對了,蜜芽兒,等下不但有陸奎真,還有一個人也在。」

「誰啊?」

「陸奎真的叔叔,和你娘以前挺熟的。」

童昭這麼一說,蜜芽兒頓時明白了。

她想起了自己還是嬰孩時期聽到的對話,就是那位「振東哥哥」吧?

不過她現在倒是沒什麼好擔心的,這都快四十歲的人了,估計早就結婚生子,而且自己爹娘感情也好,這點小波浪根本不算啥。

童昭帶著蜜芽兒做公交車,去的卻不是飯店,而是陸家。

陸家是待遇比較高的部隊官員,按照級別,住的是單獨的四合院。

其實那些住軍區大院的,都是一般的,真正有級別的應該是陸家這種了。

一走進這四合院,蜜芽兒就感到了濃濃的高階層氣氛,四合院里打掃得特整齊,花圃芬芳,還有爬滿了一整面牆的爬山虎。

他家甚至還配有警衛員,這就得是很高的級別了。

陸家很快出來接了,一大家子基本都在,客廳里是實木沙發,硃紅色的,一面還有個古董架子,裡面放著點瓷瓶小罐子小擺件什麼的。

蜜芽兒不太懂古董,也不懂這實木是啥料子,不過反正這客廳擺設和自己姥姥家檔次不同,完全不是一個階級的感覺。

蜜芽兒一進來,陸家二老連忙熱情地招呼,把蜜芽兒叫到身邊來。特別是陸家老太太,拉著蜜芽兒的手打量一番,最後嘖嘖稱奇,贊說:「竟然給童韻年輕時候一模一樣,我這乍一看,還以為這是回到過去了呢!」

陸老爺子也說:「是,像,像!」

陸老太太:「真出息啊,這個奧數競賽,了不得,要去芬蘭呢。你看咱奎真,說是學習好,可是也沒參加這奧數競賽啊!」

旁邊童父呵呵笑:「奎真光想著一心考大學了,依奎真那腦袋瓜子,真要考,早拿世界第一了。」

陸老太太卻拉著蜜芽兒好一番誇,誇長相好,誇笑起來有福氣,誇白凈,誇懂禮貌,誇學習好,簡直是把她誇成了一朵花,還非要蜜芽兒坐在她身邊。

好半天,終於大人們在那裡說笑,她不再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視著了。

當下她往旁邊的陸奎真看過去,只見陸奎真白衣黑褲,短髮,冷冷的色調,沒什麼神情地坐在旁邊的老藤椅上,正隨便翻著一本書看。

傍晚的陽光從小四合院的廊檐下灑落在廳前,大家說說笑笑,他卻彷彿冷水之於熱油,並不能和周圍的熱鬧相融。

也不過是兩年的時間,陸奎真卻彷彿變化了很多。

從十六歲到十八歲,從少年時代步入青年時代,從苦讀的中學校園走進那伊甸園一般的大學校園,這本就是人生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蜜芽兒回想著那天傍晚,跑來和自己訴說別離的少年,竟然絲毫無法和眼前這位疏遠淡定白衣黑褲的青年聯繫在一起。

而就在蜜芽兒這麼看向對方的時候,陸奎真也抬眼,淡淡地瞥了蜜芽兒一眼。

「好久不見了。」他這麼說著,放下了手裡的書,對蜜芽兒笑了笑。

他笑的時候,禮貌含笑,卻頗為疏遠。

蜜芽兒看著這個笑,頓時想起了好久前,大家一起吃飯時那個彆扭的小少年,執意而固執地告訴自己,你不要喝小香檳,那個含有酒精,不要喝。

或許許多事情只有過去了,才會覺得美好。

蜜芽兒知道,眼前的青年以後永遠不會幹出年輕時候的傻事兒了。

他長大了。

蜜芽兒輕輕抿唇,也沖他禮貌地笑了笑。

大傢伙也恰好扭過看過來,只見蜜芽兒一襲掐腰米白色長裙,戴著一個寶藍色發卡,底下是方口涼鞋,秀美纖柔,笑起來靚麗動人。

再看看旁邊那陸奎真,還有他那低垂的眼兒,大家都樂了。

陸老太太笑著說:「奎真,你和蜜芽兒年紀相仿,陪著蜜芽兒說說話,別冷冷清清的!」

她喜歡蜜芽兒,一看就喜歡,這讓她想起年輕那會子看著童韻和陸振東。

甚至在心底,她多少有個打算,如果蜜芽兒能嫁進她家當孫媳婦那該多好?不是正好彌補了當年的遺憾嗎?

而陸老爺子卻是忽然想起來了:「咦,奎真之前跟著振天去下面掛職,不就是去的清水縣,那他和蜜芽兒之前不是在同一個學校嗎?」

陸老太太也想起來了:「對啊,奎真和蜜芽兒應該挺熟吧?」

陸振天恰好不在,陸振天媳婦在,聽到這個也笑了:「是,熟著呢,都是一個學校的,以前還一起做校廣播主持!」

陸老爺子一聽,頓時來勁了:「這麼熟啊,那幹嘛呢,奎真你咋一點不熱情。你啊,從小就這性子!」

陸老太太連忙道:「蜜芽兒喜歡看畫嗎,我們東屋掛著幾幅畫,讓奎真帶你去看看吧?」

蜜芽兒當然不想去。

儘管看到現在的陸奎真,她有點小小的失落感,但那也只是小小失落罷了,是普通人的正常情緒,是尋常同學之間的淡淡惆悵。

可是也僅止於此。

無論陸奎真變成啥樣,其實說到底,都和她沒關係。

這就像你走在路邊看到花開花落,會小小嘆息一般,感慨下生命,可是回頭該幹嘛就幹嘛去了。

她笑著拒絕:「算了,陸奶奶,我還是留在這兒,陪著姥姥還有您說會兒話。」

陸老太太聽著心滿意足:「哎呦,你說這小嘴兒,真甜,乖閨女就是比愣小子要貼心!」

旁邊的童母自然對自家外孫女也是滿臉自豪,不過此時好歹收斂了下:「其實也沒什麼,姑娘家嘛,就是說話好聽而已。」

陸奎真卻在這時站了起來,定定地望著蜜芽兒:「走吧,蜜芽兒,我帶你去看畫。」

童韻聽到這個,也笑著說:「過去看看吧。」

至此,蜜芽兒沒啥拒絕餘地,再說她也犯不著非要躲著陸奎真,當下也就起身了。

一大家子,看著蜜芽兒一襲米色長裙跟在陸奎真身後,一冷一暖,少年少女的反差對比強烈。

陸老太太笑著搖頭:「奎真從小就是那性子,冷冷的,不過我看他對蜜芽兒倒是熱情得很。」

陸老爺子也贊同:「對,這小子也知道蜜芽兒是個好女孩兒!」

童母聽著這話,倒是有些不太舒坦了。

雖然說她也覺得陸奎真不錯,可是蜜芽兒是自己親親的外孫女,任憑是啥樣人家,啥樣地位,她也不會捨得。

畢竟她家蜜芽兒還小呢。

「好啥好,還小呢,不懂事,就是在外面裝裝樣子,回到家啥事兒不懂!」

童昭目睹了這一切,笑著來了一句:「對,上周我帶她去長城玩,她還在那裡傻笑傻鬧呢,就一沒長大孩子!」

陸振天媳婦聽到這話,也跟著笑:「是,都小,年輕著呢,年輕真好啊!對了,童昭你說說你當時下鄉的事兒啊?」

於是話題被岔開,大家繼續坐在那裡閑聊其他。

蜜芽兒跟著陸奎真前去東屋,陸奎真在前頭不說話,蜜芽兒也就沒怎麼說話。

這麼走到了東屋,上了台階,進去屋裡,這才發現,哪裡是「幾幅畫」,這分明是個畫展啊。

古色古香的地雕花窗戶,硃色木門,鏤空畫屏,布置優雅,屋內牆壁上掛著一幅幅中國畫,有山水也有雄雞奔馬牡丹等,中國畫下面的印章和題名都是大有來歷的人物。靠牆的地方還有一些暗色實木陳列架,上面放著些應該是古董的玩意兒。

蜜芽兒並不太懂這些,不過也約莫猜出,這可能都是真跡。

她望向前方的陸奎真,感覺十八歲的他比兩年前高了許多,高高瘦瘦的少年,筆直的背影,走在畫廊古玩之間,線條硬朗冷淡。

她再次想起了兩年前的那個黃昏,傷心離開的少年,還有那跳出來指責她的林紅。

「陸奎真——」她輕喚了下他的名字。

「嗯?」在沉默了片刻后,陸奎真才輕輕地回了聲,不過依然冷淡得很。

「之前我收到那麼多信,聽說都是你一個個去找了他們,我後來只覺得好像身邊事兒少了,竟然不知道是你暗中幫了我。」

「這都是過去的事兒了。」陸奎真淡淡地道。

「可是我欠你一句謝謝。」

「行,你的謝謝,我收下了。」陸奎真說這話的時候,連頭都沒回。

說完這句話后,他就不再說什麼了。

蜜芽兒見此,也不說話了,專心觀賞那些字畫古玩,去看那碧玉筆架,看那洒脫的山水畫。

屋外的陽光慢慢地移動,光陰就在這沉默中流逝。

「你還真喜歡看?」旁邊的陸奎真突然開口了。

「其實不太喜歡。」看不懂,就談不上喜歡不喜歡的。

「那你看什麼?」陸奎真轉過頭來,盯著蜜芽兒問。

「你不是要帶我來看的嗎?」蜜芽兒無奈又無辜。

「你——」陸奎真突然抿緊唇,不悅地凝著蜜芽兒。

「咋啦?」蜜芽兒不解地問道。

陸奎真眯起眸子,看了蜜芽兒半晌,突然轉過頭去,看窗外的花草,看窗外那架在屋脊上的落日。

「沒什麼,你繼續看吧。」

一看那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蜜芽兒卻已經看夠了:「我不看了。」

「你可以繼續看。」

蜜芽兒無奈:「可是我餓了。」

她摸了摸肚子:「我中午十二點到現在,一直沒吃東西。」

肚子咕嚕咕嚕叫了,這陸家的飯怎麼開得這麼晚啊?

陸奎真涼淡的眼神從蜜芽兒的臉往下,望向她捂著肚子的手,最後擰了擰眉:「走吧,到飯點了。」

陸家的飯菜非常豐盛。

看那樣子,好像是特意請了一位大廚師到家裡來做的,還有幾個服務員,那飯菜一盤盤的往上端,擺了滿滿一桌子。

兩家子人圍著桌子準備吃飯,旁邊還有兩個保姆伺候著。

蜜芽兒看了,也是心裡暗暗意外,心說到了啥年代都存在貧富差別,都有人過著舒服到奢侈的生活,都有人在鄉下挖空心思賣布鞋賣棉絮套子,這就是階級啊。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聽到外面腳步聲,緊接著有個人走進來了。

他這一進來,蜜芽兒明顯感到自己的娘愣了下。

她意識到了什麼,抬起頭,望過去,只見來人不到四十歲的樣子,穩重幹練,理得特別短的平頭,腦門那裡輕淡的一圈痕迹,看樣子是長期戴軍帽形成的。

那人一進來,目光在片刻的移動后,很快定到了自己右手邊。

自己右手邊就是自己娘。

蜜芽兒明白,這就是陸振東了,自己爹以前的情敵。

這時候大傢伙忙過去招呼,特別是童父童母,激動地道;「這不是振東,你瞧,這都多少年沒見了啊!你這一去,咋就不見回來了?」

童昭也過去招呼:「振東哥哥!你可回來了!」

陸振東笑了笑,先向童父童母道了歉意:「本來應該早些回來的,有幾個老同學拉著,脫不開身,這才拖到現在。」

童父童母自然趕緊說沒啥。

陸振東這邊坐定了,又和童昭打招呼,問起童昭如今的情況。

童昭自打去了x市,先是讀委培拿到了大學畢業證,如今在職還讀著碩士學位,陸振東也開始問起來這在職學位的事,還說軍隊上和外面不同,將來如何如何的,很快兩個人討論起了這前途啊工作啊單位的事兒。

蜜芽兒打量著這位陸振東,看得出,面目端莊有型,年輕時候估計也是很帥的,現在雖然年紀大了,眼角有了點細紋,不過看著成熟,舉手投足間有著當領導當慣了的那種架勢。

還算是個有些魅力的成熟男人。

不知道結婚了嗎有孩子了嗎……

這麼想著,她又不動聲色地看了自己娘一眼,只見自己娘眼觀鼻鼻觀心,就是不看旁邊的陸振東一眼。

看得出,自己娘渾身緊繃,頗為不自在。

蜜芽兒微擰眉,不過沒言語。

就在這時,童父童母恰好問起陸振東現在的情況來。

陸老太太在那裡愁眉苦臉地嘆息:「沒呢,結婚?結啥婚啊!這都一把年紀了,三十八歲了!眼瞅著四十的人了,你說這怎麼就不結婚呢?」

他這話一出,蜜芽兒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抬眸望過去。

而就在那一刻,陸振東竟然也恰好望向自己的娘。

自己的娘也下意識地望向了陸振東。

四目相對,不過是一秒半秒甚至更短的時間,不過蜜芽兒明顯地感到了一陣脈流,或者說磁場的振動。

顯然這陸振東進來后,和自己姥姥姥爺說話,和自己小舅舅說話,就是沒和娘說話。

他就算早就不惦記了,難道不好奇不納悶?難道不打聽下?

可是他沒有,這說明啥,就是裝的。

自己娘……估計也是不自在吧?

蜜芽兒正胡亂想著,就聽陸振東終於說道:「好多年不見了,童韻呢,童韻現在怎麼樣?」

說著,他望向了旁邊的蜜芽兒,笑問道:「這是你女兒?」

而此時的童韻,真得是不太舒坦的。

她早知道會見到陸振東,其實也沒啥,見就見唄,如果說年輕時候有些什麼,那都過去了。從十六歲朦朧青澀的那點好感,到現在三十五的人到中年,十九年的光陰,世間那麼多的變故,曾經的那點什麼,早就乾枯成片,化作了人生書本里的一個小小書籤兒。

她能有啥看不透的?

可是現在,陸振東回來了,他連婚都沒結。

他如果激動地過來說,童韻,好久不見了,正兒八經地這麼說,童韻也不會覺得有啥。

可問題就在於他的態度。

他進來后,和這個說話和那個說話,就是不看童韻一眼。他明擺著說他不打算結婚的,不結婚為了啥?

他甚至還用那種沉重中帶著遺憾的眼神望向了自己。

這一切,都給童韻帶上了沉重的情感包袱,愧疚的枷鎖。

此時聽到陸振東問,忙點頭,笑了下說:「是,我女兒,今年十五了。」

陸振東笑著望向蜜芽兒。

其實他從進來就看到了蜜芽兒,青春鮮活,白凈秀氣,米色長裙越發顯出文靜清雅來,這活脫脫就是一個年輕時候的童韻,當年他離開北京去新疆時的那個童韻。

他僵硬地對著蜜芽兒笑:「聽說你學習特別好?來北京參加集訓?」

蜜芽兒對於眼前的情況,當然是很明白的。

這個男人,他很優秀,至少目前從世俗的觀點來看,比自己爹優秀。

儘管看上去自己娘也許並沒有什麼意思,可是他既然出現了,那就是一個威脅。

她當然不會讓任何人威脅到自己爹娘的恩愛,威脅到自己家庭的和睦融洽。

於是她笑了下,對那陸振東說:「陸伯父,我早就聽說過您了,沒想到今天總算是見到您老人家了。」

陸伯父……老人家……

這兩個詞兒一出,陸振東神情頓時有些奇異,不過很快,他也明白了。

自己比童韻大好幾歲,童韻的女兒喊自己,可不就是陸伯父唄,自己既然已經是當伯父的人了,人家小姑娘說自己是「老人家」彷彿也沒什麼大不了。

「喔,你早就聽說過我了?」陸振東嘴裡問著蜜芽兒,卻是有些疑惑地望向了旁邊的童韻。

童韻也是不懂,她好像從來沒有在蜜芽兒面前提起過陸振東吧?

這個話題,在十幾年前她和顧建國說過,在這之後,大家有志一同地忘記了這件事,當不存在。

還有陸振東當年送的那《鋼鐵是怎麼煉成的》以及瑞士手錶,全都收起來,基本不往外拿。

蜜芽兒咋知道的?

就在大傢伙疑惑的目光下,蜜芽兒笑著說:「是啊,有一次我和我爹一起收拾柜子,我看到了有一本書,還有個手錶,那手錶一看就特別值錢!我就問,這是哪裡來的,我爹就給我說了。他說陸伯父是個很好的人,和我娘是好朋友,我爹娘結婚的時候,還特意送了瑞士手錶。不過這手錶太貴重了,一直沒捨得戴,就收起來了。我爹還說,我娘還向他說過陸伯父的故事呢!」

「嗯?」

這下子不光是陸振東,就連童韻,就連在座的童家和陸家人,都不懂了。

要知道童韻和陸振東的事,當年這算是一個遺憾,大家都覺得無奈的遺憾。

童家或許也就算了,畢竟女兒雖然低嫁了,可是啥事兒都沒耽誤,但陸家這邊,陸振東是三十八歲了還沒談個對象。

為了啥,你問,他肯定不說,可是大家心知肚明,就是為了童韻。

當年他剛走沒多久,童韻就下鄉了,童韻下鄉后三年就嫁人了。

陸振東為了這事兒,可以說抱憾至今。

是以這麼多年來,陸家的人根本不提這事兒。

今天童家人在,童韻在,陸振東也回來了,大家其實心裡都有些不是滋味,都不太敢提。玻璃紙那麼地脆,捅破了,誰都不好受。

但是沒想到,這蜜芽兒竟然百無禁忌地提起來。

不但提起來,她還直截了當地說她爹說陸伯父如何如何……

大家先是心都收緊了,再之後看蜜芽兒那坦然的神情,那明亮的眼神,那彷彿根本不是事的語氣,原本收緊的心又慢慢放開了。

童韻的女婿,就是那個顧建國,他真得並不忌諱這件事?他真得這麼大度?

在場人心裡那九曲十八回的,蜜芽兒當然是明白。

不過她還是直截了當地笑著說:「我爹說了,當初我娘好像還和陸伯父談過對象,不過沒成。陸伯父去新疆了,我娘下鄉了,之後我娘遇到我爹,兩個人就陷入了愛情,他們就在一起了,才有了我。」

她的話無異於一個炸雷,大家一時無言。

蜜芽兒繼續笑道:「我爹還說,後來我娘還講起她和陸伯父的一些故事,他特佩服陸伯父,為了咱們國家的和平安定,主動請纓前去駐守邊疆,還說陸伯父是一個不拘泥於兒女之情的真正男子漢。他還說,如果有一天見到陸伯父,一定要好好和陸伯父聊聊。」

聽到這裡,童父突然鬆了口氣。

這原本是一件很尷尬的事兒,不過從蜜芽兒嘴裡用那軟軟的語氣說起來,把根本不在場的顧建國也帶進來了,頓時那種尷尬感就煙消雲散了。

童韻和陸振東之間的聯繫,彷彿瞬間轉化為了陸振東和顧建國之間的聯繫。

蜜芽兒把一件不好直接說破的事解釋得大方得體。

埋在深處的東西,扒拉出來,曬在太陽底下,也就光明正大了。

其實說來說去,本來就沒什麼啊,不就是當初朦朦朧朧談過一段,後來沒成,但是陸振東一直不結婚嗎?

童韻自己也鬆了口氣。

今天顧建國不在,陸振東來了,她並不好處置,太過親近激動了,心裡覺得對不起顧建國,太過冷淡鎮靜了,又覺得太裝,也不太近人情。

可是蜜芽兒的話,讓她壓在心頭的擔子頓時沒了。

「蜜芽兒說的是,等哪天建國來北京,我們一起聚聚。」童韻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對陸振東道:「當年你送過去的瑞士手錶,一直不捨得用,太貴重了。不過這幾年條件好了,倒是可以拿出來用了。」

以前窮,戴個瑞士手錶不像樣,現在衣服各方面都提高上去了,倒是能配那表了。

「這幾年鄉下條件都好了?」陸振東凝著童韻含笑的面龐,問出話的聲音略低啞。

「是,好多了。」童韻在最初的那種不適感后,也慢慢地恢復了:「我們這幾年已經不在鄉下了,搬到了縣城裡,雖然是筒子樓,條件一般,不過孩子上學方便,我上班也近。這幾年我在銀行,建國自己承包了一個磚窯,日子好過了。」

童昭從旁,一直沒怎麼開口,此時聽到這話,便插嘴說道:「我姐夫承包了那磚窯廠,現在都成萬元戶了。」

「萬元戶?」陸振東挑眉,這些距離他有些遠,他在部隊上待久了,不太能跟得上形勢。

「是,一年收入一萬元,被評為萬元戶,其實就是吹的吧,需要個指標,就把他拉上去了,還上報紙啥的。他也就是瞎貓碰到死耗子,趕上了!」

提起顧建國來,童韻明顯有點謙虛。

而陸振東望著童韻那含笑貶低的語氣,那裡面的親昵和回護,是不言而喻的,這讓他心頭一陣陣地刺痛。

他一直不覺得她嫁人了,哪怕現在有個和當年的童韻差不多的女孩子坐在旁邊提醒著他,他也不覺得她嫁人了。

在他的心裡,光陰停頓了,他還是當年的振東哥哥,而她還是當年精靈可愛的小童韻。

然而此時,當了媽媽的童韻用溫柔含笑的語氣說起她的那個男人,那種親密和隨意,是他永遠得不到的待遇。

他深吸口氣,讓自己忽略那種刺痛,繼續追問:「燒磚需要技術的吧?」

「是需要技術,不過他自己挺能鑽研的,借了很多書,沒日沒夜地研究,最後研究出環形窯來。不過現在他也不滿足只承包磚窯了,打算看看包下銀行的家屬宿舍樓的建設,現在正琢磨著寫標書呢!」

蜜芽兒從旁也跟著附和:「我爹可疼我了,也疼我娘,要不是他忙著弄標書,才捨不得我們母女自己過來,肯定得跟著來,陪著我們!」

「這樣啊……」

此時的陸振東還能說啥?

他滿眼看到的都是人家的甜蜜,一家子的溫馨。

童韻過得很好,很好,這下子他該……放心了。

這邊童韻和陸振東說著話,那邊陸老太太暗暗地嘆了口氣,之後對童母說:「他們當初就要好,現在這麼多年不見了,還挺能談得來,讓他們多說說話。」

童母也是笑著點頭:「是,這麼多年不見了。十九年了吧?咱們變了,他們也變了!」

陸老太太:「老了,老了……只是我心裡那個恨哪,咋就不知道結婚呢?我都到處找人給他介紹對象了!」

童母聽到這個,頓時也嘆了口氣:「可不是嗎,我家的童昭也是,真是氣死我了!」

而就在大家的說笑聲中,蜜芽兒感到一道視線望向自己,轉頭看時,是陸奎真。

陸奎真挑挑眉,略帶嘲諷地望向她。

蜜芽兒開始不懂,後來想明白了,一定是在笑自己剛剛的「表演」。

她沒搭理他,別過臉去。

這事兒關係到她爹的尊嚴和利益,她當然得努力捍衛。

怎麼都不為過!

~~~~~~~~~~~~~~~~~~~~~

當晚回去的路上,其他人也就罷了,童昭可是把蜜芽兒好一番嘖嘖嘖地誇:「蜜芽兒越來越能耐了。」

蜜芽兒:「現在知道了,我可不是啥事兒不懂的小孩兒。」

童昭摸摸她的腦袋:「嗯,你是啥事兒都懂的小孩兒。」

蜜芽兒:「你才是小孩兒呢!」

她已經十五歲了,當啥小孩兒啊!

童昭突然想起了蜜芽兒說的那個秘密,長城的秘密,突然哈哈笑了:「還是個口無遮攔富有想象力的小孩!」

他當然不知道,就在幾年之後,在某一天他喝了一杯茶打開報紙的時候,看到了一個新聞,一個幾年前蜜芽兒曾經預測過的新聞。

當時他就直接被熱茶給燙到了腳面……

至於蜜芽兒,當然不知道幾年後自己對小舅舅造成的「報復」後果,此時的她還一門心思記掛著陸振東,還有自己的奧數集訓呢。

第二天是周日,童家一大家子出去逛了逛周圍的公園。沒辦法,童父童母年紀大了,沒法去遠處旅遊。

童韻看自己父母確實年紀不小,便開始念叨童昭,意思是讓他想辦法調回來。

童昭能說啥,只能是我盡量,我盡量。

蜜芽兒聽著,倒是覺得不用太逼自己小舅舅,最近一兩年自己就可以來北京上學了,到了北京,自己就可以照顧姥姥姥爺。

等自己畢業了,自己爹的事業如果能發展下,最好是鼓勵他來北京發展房地產行業,那樣的話,也許全家都有機會來北京了。

當然了,這只是美好的計劃。

玩了一整天,第二天早早地去集訓中心,開始新的一周的集訓。

這已經是第三周集訓了,令她沒想到的是,經過一周的培訓和選拔后,就在這個周六,培訓老師突然公布了將要前去芬蘭參加奧數競賽的名單。

第一個當然就是蜜芽兒。

大家都有些震驚,選中的驚喜莫名,落選的失落至極。

那老師這才解釋說,剩下最後一周了,要加緊對六名選手的培訓,所以現在定下了名單,剩下一周不休息了,加緊馬力培訓。

不光是培訓奧數競賽,還要講解前去芬蘭的其他事項,以及辦理護照等雜事。

這個時候護照還普遍叫做通行證,通行證不好辦,需要兩次簽證,中國簽發的允許離境許可和外國簽發的入境許可,簽證上還要一層層地找單位蓋章。

「時間緊急,我們一周的時間要通過審批。」培訓老師這麼說。

不過這些事,當然不用蜜芽兒操心,她現在全身心地沉浸在即將前方芬蘭的喜悅中。

周日只有半天的假,她趕緊回去,把這事兒告訴了家裡人。

童家一大家子,高興得那簡直是彷彿蜜芽兒獲得了諾貝爾獎!

童母特意燒了一大桌子菜慶祝。

當晚大家興奮地討論起了芬蘭,芬蘭是啥樣,到底在哪裡啊,距離這裡多遠啊,童父還拿出了世界地球,戴著老花鏡在那裡找呢。

蜜芽兒現在也是激動,整個人都是飄的,當天晚上都沒太睡著。

「我要去芬蘭了!」她忍不住握緊拳頭,對自己這麼鼓勁:「一定要拿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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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芽的七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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