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方以智搖搖頭,又笑著點點頭,拎著葯走了。老闆追出門外:「官人,敢問尊姓大名,我好專程去拜訪你。」他頭也不回地:「回去吧,別問我是誰!」他拿起葯,連夜送到獄門口。那獄警說明天來吧。方以智塞了些錢物,哀求著:「等到明天可就遲了。」那獄警得了銀子,也就收下了:「我替你送進去吧。」方以智見那獄警漸漸消失在沉重的大鐵門后,這才放了心。便無所事事地在大街上溜達起來,不知不覺中走到一家妓院前。鴇兒熱情地喚他,他不由自主地上了樓。鴇兒上了些酒菜,陪著他喝了起來。方以智有些不解:「怎麼,今晚難道老闆娘你要親自陪我不成?」鴇兒道:「官人,實在對不起,我這人手不夠,十幾個姑娘都在忙活去了。不過還有個姑娘,就是年齡大了些,人倒是長得很標緻,她回去看病重的父親去了,不過,待會兒就來。人很溫柔,也解風情,在我這做了多年了,還沒有不滿意的。說真的,也為我賺了不少的銀子,我對她也是另眼看待了。這姑娘很可憐,是個孝順女兒,這些年掙點錢,全給父親看病了。」「這麼說,你這生意還挺紅火呢。」「可不是,人都說大明江山氣數盡了,一會兒說李自成就要打到北京城了,一會兒又說清人多爾袞就要攻佔北京了。整個北京城,人人都在醉生夢死。現在上我這地方啊,都要排隊呢。官人,你今天來的巧了。看你這位官人是個飽學之士,舉止文雅,那姑娘我給你留著。呆會兒,她來了,我就讓她來伺候你。」方以智揮揮手:「你去忙吧,我喜歡一個人喝。」那鴇兒敬了一杯酒,就笑著退了出去。方以智就一個人自斟自飲,不一會兒,一罈子酒就喝光了,他拍了拍巴掌:「來人啦。」醉眼朦朧中,一個風韻的絕色女子走了進來,她輕輕的略帶些害羞地:「官人,我來遲了。」方以智慢慢睜開眼,怔怔地望著她,似乎在哪見過,他費勁地想著。那女子也在怔怔地望著眼前似有點熟悉的面孔。方以智想起來了,十幾年前在北京城,自己還是個少年的時候心中的那個美少女,如今卻是滿臉風霜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界上竟有如此的巧合,十五年後還能重新相遇。他從心底里輕輕地:「姑娘,我認識你,你叫周穎侯,對嗎?」姑娘眯著眼一動不動地望著他,忽然淚水奔涌而下:「原來是救命恩人到了。這麼多年,我和我的老父親一直在打聽你的消息,後來才聽說你的父親被貶官了,你也隨父親回家了,打那以後,我就絕了念頭,沒想到今天還能遇見你,我這就給恩人磕頭了。」方以智連忙拉她坐下,感慨萬分地:「沒想到這麼多年後,你終於還是走上了這條路。」周穎侯又流下了熱淚:「想當年是方公子救了我,可方公子救不了第二次、第三次。」方以智點點頭,無話再說。周穎侯給他續了酒,他喝了一口,關切地望著她:「聽說你父親病重得厲害。」她抹著淚說:「人都快不行了。我沒錢給他治病,只好在這賣身子,拚命地干。」方以智哽咽著喉嚨,強忍著自己。周穎侯關切地:「方公子,你怎麼啦?這次來北京是上任嗎?」「我考中了進士,做了翰林院的檢討。」周穎侯從內心裡:「方公子,那我可要祝賀你呀,你應該高興才是。」「可我高興不起來啊。」「那為什麼?」「我和你一樣,也是救父親,只不過你的父親在病床上,而我的父親在死牢里。」「怎麼又是犯了什麼罪?」「大牢里有時也關著忠良啊。」「我懂這個理,看公子言行做事,就知是忠良之後。」方以智從袖中掏出一些銀子,望著周穎侯:「姑娘,你且拿去給你父親治病,回頭來我再想想辦法。」周穎侯用手擋住:「你是恩人,我哪能收你的錢。方公子,我倆有緣份,我也無法報答你,就讓我今晚好好服侍你吧。」方以智搖了搖頭,她有些失望地:「方公子是看不上我?」「不是,穎侯,不瞞你,打從見了你一面,這麼多年來你美麗的影子一直存留在我的腦海里,我無法忘掉。」周穎侯無比感動,她溫柔地靠在方以智懷中,似乎感到無比幸福:「我也是,這麼多年後,我也一直沒忘掉你,我曾多次偷偷地跑到你喝酒的那個酒樓,希望能見到你,可每回都失望地回來了。」方以智酒有些多了,忽然變得無限傷感起來。此時兩人都有同病相憐之感。方以智緊緊地把姑娘摟在懷裡,說:「我倆先救父親,然後我來把你救出來。」周穎侯點點頭:「先別說這些。你也長時間在外,心情又不好,今晚月色也好,就讓我陪你一夜也是高興的。」說完就輕輕寬衣,眼睛迷離地望著他。方以智望著她豐滿的胸,心裡頓生愛憐之意,他搖搖頭,親自將她的小褂扣好扣子,然後在她的額頭上親了親,便站了起來說:「等著我,我還會再來的。」他步履蹣跚地下了樓,周穎侯眼淚汪汪地目送他漸漸遠去。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