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 93 章
這是系.統隨機防盜章節,當讀者訂閱比例不足時會顯示三人一同來給傅氏行了禮。
都是宮裡出來的,就算是伺候人,那也是太後娘娘和太子殿下身邊的,身份不同尋常。
傅氏讓人給她們搬了綉墩。顧嬤嬤為首,錦繡冬菱依次往後落座,都正襟危坐稍挨著邊。
「你們這是……」傅氏斟酌著字句,「是依著七爺的吩咐過來的?」
顧嬤嬤眉目低垂,姿態恭敬聲音沉穩地說道:「是。七爺叮囑婢子們要照顧好小姐,半點都不能出差錯。以往在宮裡做事,是遵循宮裡的規矩。到了這兒自然要守著侯府的規矩。往後婢子們就只認準了玲瓏小姐一個人。太後娘娘和太子殿下也是如此吩咐的。」
話語簡短,不多說什麼,卻明明白白說把話講明白了——七爺很護著玲瓏,甚至於說動了太后和太子來幫腔,即便她們以前在宮裡貴人們身邊做事,往後也只能認玲瓏一個主人。
傅氏知道玲瓏是七爺救下的,也知道七爺為玲瓏安排了花用銀子,卻沒料到七爺會替小姑娘想到了方方面面。
甚至於,為了她而去勞煩太後娘娘與太子殿下。
太后是七爺的親姑姑。太子生母先慧淑皇后乃太后嫡親的侄女,是七爺是同父異母的長姐。
說起來,七爺有事兒找他們情有可原。
可郜七爺素來是獨來獨往的脾氣,自己有事都基本上是獨自解決從不靠著別人,如今卻為了個毫不相關的小姑娘去勞煩這兩位貴人……
只能說,他是真疼這個孩子。
傅氏思量著要不要讓紅玉和紅霞回來。雖說這兩個丫鬟在秋棠院做事一向不錯,可萬一入不得七爺的眼,該怎麼辦?
這時錦繡開了口:「七爺吩咐過,婢子們只負責姑娘近身伺候的事情,負責把姑娘照顧妥當。旁的事情一概不用管。」
傅氏大為訝異,「旁的不用管?」
「是。」冬菱抬眼看過來,笑呵呵地說:「姑娘銀子啊首飾啊,婢子們都不用去管。唯獨衣裳和針線的活兒,需得負責起來。只近身伺候,旁的事情,需要婢子們做的,夫人只管吩咐。不需要的話,婢子們就偷閑只理會那些輕省活兒了。」
傅氏心裡像是吃了定心丸,不由暗贊七爺做事細心。
這般安排,既全了他照顧玲瓏的心思,也全了傅氏身為侯夫人在侯府後宅的威勢。
「既然如此,就依著七爺的意思。」傅氏道:「銀子首飾還有廚里的事兒就先讓紅玉紅霞去管。」
傅氏知曉,郜家七爺不愁銀子。五千兩對旁人來說可能是需要仔細小心看管著的,對他來說卻也不算什麼,無需那樣拚命守著半點也不敢大意。
傅氏自然不會去貪七爺給玲瓏的那些財物。
左右七爺給玲瓏的花用都走賬目,紅玉紅霞就算管,錦繡她們也能心裡有數。更何況還有顧嬤嬤來做玲瓏的管事媽媽,更是屋裡的事情倍兒清。
傅氏考慮的是另外一層。她自己有銀子有首飾,必然也要隨時給玲瓏添置著。如果是紅玉紅霞管著這些的話,她給玲瓏的東西就不用這麼費事了,不需要走賬,只管交給紅玉紅霞她們安排下去就行。所以玲瓏院子里的這些銀錢事兒,還是交給她的人來辦更放心。
安排妥當,皆大歡喜。
顧嬤嬤如今成了顧媽媽,帶了錦繡冬菱兩個去見玲瓏。
玲瓏正在院子外頭跟穆少宜玩呢,看到她們后,倆人手牽著手跑過來。
三人依次福禮做了自我介紹,遂跟著玲瓏回了西跨院。
隨著玲瓏的到來,這個跨院也跟著改了名字,喚作「晩香院」。名字是傅氏取的,希望玲瓏在經歷過巨大悲痛后,以後的日子能夠越過越開心,越過越順遂。
一切安排妥當后,傅氏帶著玲瓏去了木樨院尋侯爺。
穆霖正在看書,聽聞傅氏來了,欣喜地把書卷放在桌上,大步出了屋。
袁老姨娘親自沏了一杯茶端到書房門口,遠遠看到穆霖大步而去的背影,趕忙高聲問:「侯爺這是去哪兒?」
穆霖沒有聽到。
身後的小廝小心翼翼地和袁老姨娘說:「夫人過來了,侯爺去前頭見夫人去了。」
袁老姨娘原本都打算轉身把茶水放回茶水間了,聽聞這話后改了主意,捧著茶直接去了前廳。
她到門口的時候,見到的便是守在了屋門前的紅霜。
袁老姨娘打算直接進屋。
紅霜高聲喊道:「侯爺,夫人,袁老姨娘來了。」
傅氏緊接著說了句:「進來吧。」
袁老姨娘原本打算不通稟直接推門。以往侯爺看書的時候,她也時常這麼做。
可有了紅霜和傅氏這一唱一和的兩聲,倒像是她是得了夫人的允許才進去的。
袁老姨娘的腳步頓了頓,看紅霜沒有來掀帘子,就一手端著茶盞,一手親自去挑起錦簾。
邁步而入的剎那,袁老姨娘端茶盞的右手晃了晃,灑出一些茶水。她拿出帕子趕忙擦了擦,語氣歉然地說:「對不住,侯爺。因為要挑帘子,結果把水灑出來了。」又回頭看了眼,意有所指地望著帘子方向。
她本想讓侯爺知道,夫人身邊的丫鬟怠慢了她。
誰知穆霖一心放在了傅氏身上,壓根沒太在意她的話,「是么?那擦一擦吧。你年紀不小了,端茶遞水的活兒讓丫鬟們做去就是。」
袁老姨娘這次手是真的晃了晃,笑得勉強,「沒事。沒事。給侯爺捧茶婢子都做了幾十年了,比那些小毛丫頭更知道侯爺口味。」
把茶水擱到了桌子上,袁老姨娘垂眉斂目地立在了穆霖身後。
自她進屋開始,傅氏就停了講話,靜靜看她。
穆霖等了好半晌沒聽見傅氏繼續說,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登時反應過來現在屋裡有第三個人在,就與袁老姨娘說:「這裡沒什麼事兒了。你下去吧。」
袁老姨娘不甘不願地說了聲「是」,一步一回頭地出了屋。
等了半晌,直到外頭紅霜說了句:「夫人,袁老姨娘走遠了。」傅氏方才繼續道:「聽承軒媳婦兒說,現在廚房的採買和針線上用的東西都是袁老姨娘在管?」
「是啊。」穆霖喟嘆著道:「之前你病了,她怕老大家的一個人忙不過來,年紀又輕,所以幫了一把手。昨天她還和我提起這事兒,看你好多了,要不要把這些再交給你來管著。我想你身子還沒好全,不如多養些時候,就說讓她再代管幾天。」
雖然穆霖這麼說,傅氏卻是心裡明白,一定是袁老姨娘說什麼她身子剛好,需要多養些時候。所以穆霖才把那些事兒繼續讓袁老姨娘多管幾天。
不過,袁老姨娘想這樣,又說通了侯爺幫忙,傅氏也不打算立刻揭穿,順著穆霖的意思笑了笑沒說話。
她倒要看看,那姓袁的想要憑著情分來撐多久。
須知再深的情分也經不起消磨。說不定耗著耗著,就一點都不剩了。
·
傅氏進屋說話去了,玲瓏就和穆少宜在木樨院外頭的大樹邊玩。
冬天到了,一夜過去,地上結了白霜。
雖然現在是下午,可背陰地方看不到陽光,白霜依然在路面上,冰晶一樣晶瑩剔透。
穆少宜和玲瓏兩個你追我趕的,踏著白霜一腳腳踩下去玩。穆少宜帶來的丫鬟連同冬菱、紅玉一起,站在不遠處靜靜守著她們。
穆少寧剛從衛所回來,本打算去給祖父請安,結果還沒到木樨院就聽到她們開心的笑聲。他跟著往這邊來,見到的就是這樣歡快的一幕。看著看著,他也不由自主跟著笑了。
玲瓏和穆少宜跑到了霜最厚的一塊地方。兩人正你搶我奪地看誰能夠搶先踩上去,就聽不遠處傳來了清揚的鳥鳴聲。
這聲音穆少宜不熟悉,玲瓏卻是聽過。
「穆少寧?」玲瓏停下腳步,「他來了?」
穆少宜奇道:「你怎麼知道是哥哥。」
「在王大夫家的時候,他沒事裝鳥叫糊弄我,把我唬住了好幾次呢。」玲瓏說著,拉著穆少宜左看右看。最後還是穆少宜當先發現了樹下的少年郎。
兩人手牽著手走過去。
冬菱和穆少宜身邊的一個丫鬟趕過來給兩人順勢擦了擦汗,而後又退到了路邊候著。
看著倆人笑鬧過後同樣紅撲撲的臉頰和亮晶晶的眼睛,穆少寧不由得柔和了眉眼,靜等著她們的靠近。
「哥哥!」穆少宜問:「你今天怎麼回來那麼早。」
「你看你們兩個,瘋成什麼樣子了。」穆少寧沒有回答,只雙手抱胸斜倚在樹邊,挑著眉斜睨著玲瓏,「嘖,真是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
穆少宜頂他一句:「難道你這歪扭七八的樣子就有大家公子的風範了?」
穆少寧輕哼著,下巴抬起,露出個得意微笑,「本少爺是飛翎衛的。哪還需要『大家公子』這樣累贅的名頭。」
少年眉眼飛揚,意氣風發。
玲瓏笑著仰頭看他,「你怎麼在這兒?聽說七爺出京了。你怎的沒去?」
從川中往京城這一路同行,玲瓏早已知曉,穆少寧是七爺身邊的親信。一般七爺有重要事情去辦,都會帶上穆少寧同行。
聽到玲瓏的話后,穆少寧得意的表情垮了一瞬。緊接著,他就故意換上了副惡狠狠的凶模樣。
「你當我不想跟著去?在外頭辦差多有意思。誰願意拘在這兒。還不都怪你。」
一想到自己受到的「不平等對待」,穆少寧就心裡頭的小火苗噌噌噌地往上竄。
他磨著牙,氣呼呼地哼著說,「七爺不放心你,怕你剛到這兒不習慣,非要我留下守著你。還跟我說了,等他回來,但凡看到你有一絲半點兒的不好,也不問責了,直接把我丟給孟大將軍,依軍法處置,半點都沒得商量!」
昨晚來到這個院子后,穆少寧和一位姓齊的大叔帶她來了屋子,把她安頓好。從兩人的對話里,她知道,是他們趕夜路時聽到有廝殺聲,過去一趟順手救人。
玲瓏年歲雖小,行禮時卻禮儀端正毫不出錯。
她這樣認真,穆少寧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撓撓頭,「不用客氣。舉手之勞。舉手之勞。哎呀,你快起來。別這麼客氣。」說著就上前扶她。
玲瓏慢慢站直身子,低頭看著地面,輕聲問:「不知他們現在哪裡?我能看看他們嗎。」
「能。能。都帶回來了。就在前院。」穆少寧說:「你多穿些衣服我帶你過去。外頭冷。」
兩人行出院子七八步遠,穆少寧想了想,那位爺是個寡言少語的,一定沒和小姑娘解釋什麼。
他少不得又多說了幾句:「昨天七爺倒也不是故意攔著你。你年紀小,那種血腥場面少看為好。所以把你一路帶過來。這不早晨的時候,七爺特意和我說,收拾妥當后帶你過去見見。嗯,反正,你別多想。」
玲瓏勉強擠出一個笑,「不會多想的。」
她說的是實話,真不會多想。
那麼溫柔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有什麼不好的目的。
穆少寧本還想再說些什麼,看看她那漂亮小臉上滿是哀戚之色,話到了唇邊又咽了回去。
前院,十幾個木板做成的臨時擔架上,各有一具蓋了白布的屍身。
玲瓏給所有人依次磕頭。工工整整,毫不猶豫。眼淚一滴滴順著她稚嫩的臉頰滑下,落到地面,潤濕出點點深色。
穆少寧沉默地看著她,雙手抱胸,斜斜地倚靠著院中大樹。
齊天回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他嘆了口氣,尋了穆少寧說:「活捉的那個沒撐過去,死了。查了下,好像都是前面山頭流竄的流寇。可能是為了劫茶幹了這一票。」
掃一眼那蓋了白布的十幾具屍身,繼續望著悶聲哭泣的小姑娘,穆少寧冷哼,年輕的面容上不復之前的弔兒郎當,透出幾分陰鷙的邪氣,「也是他命好,死得快。不然的話,有的是手段讓他生不如死。」
齊天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他已經年過三旬,家有兒女,看著那孩子用力磕頭的樣子,心疼得緊,偷偷和穆少寧說:「這孩子是個懂事的。」
穆少寧望了玲瓏好一會兒,問:「七爺怎麼說?」
「孩子騎的是氂牛。那些藏人為了咱們漢人的孩子失了性命,著實可敬。七爺給了我銀票,讓我即刻帶人啟程去藏中尋他們的親人,把遺體送回去,認真和親人們道謝。無論對方怎麼怨咱們,都不能反駁。一定好好地道謝。」
說著就從懷中掏出銀票來。厚厚一疊,晃得人眼花。
「那她呢?」穆少寧朝玲瓏揚了揚下巴。
「七爺連夜讓人查了。這孩子爹娘是做茶生意的,今年八歲過半。跟著爹娘過來,應當是打算回川西老家。誰知——」
誰知路上遇到兇徒。
「川西?」穆少寧抿了抿唇,「離這兒並不遠。那要不,咱們把她送回去。」
齊天搖頭,「她爹已經沒有親人在世了。不然也不會大老遠跑去晉中做生意。只偶爾回川西老家看看。」
穆少寧心中一動,低聲說:「或許可以把她帶回京城……」
他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不成。」齊天道:「七爺說了,孩子無依無靠,送去撫育堂。」
這撫育堂是專門收留孤兒的地方。先帝於大荒年間在各地設立,在那兒孩子們能得到妥善的照顧,健康成長。
巧的是,這裡十年前受過災,也設了個撫育堂。
穆少寧遙遙地看著那個小姑娘,有點捨不得把她送去那魚龍混雜之處。如果別人這麼說,他肯定要反駁一下,爭取一下。
可發話的是七爺,那就大不相同了。
這位是他們飛翎衛的北鎮撫使。不僅如此,還是太後娘娘嫡親的侄兒、定國公府老國公爺的幺子。
年歲倒是不大,可輩分高得很。因在家中行七,所以京中上下俱皆恭敬地喚一聲「七爺」。
七爺的意思,穆少寧半個字兒都不敢反駁。只能頷首應下來。半晌后,抬手朝著旁邊高樹猛砸一拳,低吼了句:「那些狗雜種。」
玲瓏磕頭磕得頭髮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還是穆少寧把她硬拉起來,給她打了水擦臉擦手。又命令她不準再哭。她這才一抽一抽地沒有繼續落淚。
穆少寧帶她去屋裡,給她上藥。
藥膏是宮裡貴人們專用的,只太后和皇上皇后那兒有。再就是七爺那裡有個,便是眼前的這一瓶。七爺今早走之前特意把它留了下來,沒多說什麼,只丟下一句「晚些用得著」。
當時穆少寧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現在才曉得,爺這簡直是神機妙算啊!
動作輕緩地給小丫頭上了葯,穆少寧不忘告訴她:「這東西很厲害的。再大的傷口,抹了它,都能不留疤。」
玲瓏點點頭,認真說:「謝謝。」打算起身行禮。
穆少寧一把按住她,「可別這麼多禮。我不喜歡。」
玲瓏沉默了會,最終很輕地點了下頭。
穆少寧這便笑了。笑后吸吸鼻子,「咦?什麼這麼香?」湊到玲瓏身邊,「感覺是你這兒。」
玲瓏悄悄使勁捏著裙擺下掛著的剛問他要來的兩個茶包。
那陣香氣突然變得有些縹緲。穆少寧不疑有他,只當自己弄錯了,遂沒多管,也沒再提。
齊天帶來的酒樓的食物泛著油花。玲瓏吃不下飯,穆少寧去給她煮了碗清湯麵。
其實他基本上不下廚做飯。懷寧侯府的少爺,哪需要進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只有幾次被父親罰得很了,他餓著肚子沒辦法,偷偷摸摸弄吃的,才學會的這個。
家裡人都沒吃過他煮的東西。也就為了玲瓏,他願意再跑一趟廚里。
他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小姑娘。
說她嬌吧,偏偏硬氣得很。才那麼點兒大,行事卻很有分寸,不卑不亢,還不願麻煩別人。
說她不嬌吧,小身板又弱得很,好像風一吹就能沒了似的,讓人忍不住想要護著她。
……而且還很漂亮。可愛又美麗的那種漂亮。粉嘟嘟的臉頰,白白的皮膚,水汪汪的大眼睛。滿京城裡都找不出比她更可愛的小姑娘。
穆少寧守了她一整天。
七爺說把人送去撫育堂,那就只能送過去。穆少寧磨磨蹭蹭,傍晚時分,估摸著七爺回來的時間,直到不能再拖下去了,方才尋了輛馬車,親自駕車,慢吞吞把人送走。
深秋的風蕭瑟寒涼,一陣陣掠過,捲起枯葉,托著它們在空中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