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皇帝不當也罷
「民女見過皇上。」葉清溪順勢行禮,這套見人的禮儀翠微教過她,不過在乾清宮裡她有靠山,皇帝又根本不在乎她的禮儀問題,因此她很少實踐,此刻動作便有些生疏。
「清溪,這是我的皇叔,靖王爺。」蕭洌很快便調整好了不悅的神色,不由分說地拉著葉清溪的胳膊來到蕭栩跟前。
旁人只看到蕭洌對葉清溪做出的親密姿態,只有葉清溪自己知道她的胳膊快被蕭洌抓廢了,偏偏她還不好表現出來,只得強忍痛意。太后是她的靠山,她稍微隨意些倒無妨,可這個攝政王靖王爺,不用看都感覺很危險啊。
「這位便是太后的遠房侄女?」蕭栩細細打量著葉清溪,片刻后說道,「倒是跟太后沒有一點相像之處。不知她出自哪家?」
太后笑得分毫不讓:「既然是遠房的,自然與哀家並不相像。她父母早逝,如今哀家不過接她進宮陪哀家些日子。」她抬眼看向蕭洌,目光里含著幾分焦躁幾分警告,「洌兒,別胡鬧了,哀家不是同你說過,清溪早有婚約了么?」
蕭栩雙眼微眯,太后這是故作以退為進?若是沒存著控制皇上的心思,何必弄個來歷不明的孤女進宮放在乾清宮與皇上朝夕相對?
蕭洌勾唇一笑:「母后,孩兒也早與您說過……朕是皇帝,若連個女人都得不到,要這帝位又有何用?別說不過是婚約了,便是已經嫁為人婦,朕想要的,便要得到。」
「洌兒!別胡鬧!」太後顧不得蕭栩在場,氣得怒斥道。
「母后,朕並未胡鬧,表妹早已跟朕心意相通,如今皇叔在場,正好讓他來做個見證。」蕭洌眯眼笑道,「母后,表妹可是您帶進宮來讓朕陪著的啊,怎麼這會兒您反倒要棒打鴛鴦呢?」
蕭栩聞言驀地看向太后,果然是太后的主意,此刻這一幕,不過是做給他看的戲罷了。
太后察覺到蕭栩的瞭然目光,抬眸斜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此番倒真讓靖王爺看了笑話,他巴不得她和洌兒鬧得不可開交,如今只怕心裡早樂開花了吧!
「……我、我沒有啊。我對皇上就是對待親人的那種親近,並無其他意思!」
此刻眼前的三人應當是大梁最有權勢的三人了吧,三個boss齊聚,葉清溪自覺自己這個小蝦米壓力山大,可眼看著皇帝越說越不對,她只得鼓起勇氣反駁。
蕭洌手還抓著她的手臂不放,聞言手上的勁道驀地增大,轉過頭來冷冷瞪著她,語氣卻溫柔得彷彿能滴出水來:「表妹,別怕,有皇叔為我們做主,母后不會為難你的。」
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啊,讓我走!
葉清溪心臟狂跳,想去看太后,蕭洌發覺她的意圖手上的勁道又加了一分,她差點叫出聲來,心裡恨不得把這該死的皇帝大卸八塊。有本事就和他親媽正面剛啊,把她扯進來算什麼男人!
葉清溪反手抓住蕭洌的手腕,甚至因著小小的報復心理,那指甲狠狠掐他的手腕,同時顫聲道:「太后,靖王爺,別聽皇上的,民女冤枉!皇上,快放手,您快掐死民女了!」
蕭洌原本拿身體擋住了自己的舉動,太后和蕭栩都看不到他做了什麼,直到葉清溪不管不顧地叫出聲來,太后忙驚呼了一聲:「洌兒,你在做什麼?快放開清溪!」
沒等太后話音落下蕭洌就鬆開了葉清溪,不過這並非是因為太后的話,而是因為葉清溪真的一點都沒客氣,掐得他手腕疼,他不得不放。
葉清溪一得了自由便接連退後了好幾步,同時手微微一抬,露出被捏紅了的小臂。
太後面色有些難看,蕭栩亦是抿唇不語。
蕭洌鐵青的臉色像是想要殺人,只是他也不好意思讓人知道他被個弱小的女人掐疼了,強裝無事,望向葉清溪的目光似是要將她撕扯。他以為他這個所謂的表妹是個膽小懦弱的人,即便他說的不是事實,也不會當著他皇叔和太后的面翻臉,沒想到她膽子真夠大的啊,他先前還真是小瞧了她。啊,她先前似乎還打傷過他,那時候他就該明白了吧,什麼膽小都是裝出來的,他母后的人,怎麼可能無用成那樣呢?
「洌兒,你是一國之君,本當是萬民表率,豈可做出這種有悖人倫之事!」太后斥道,「此事今後不要再提!」
蕭洌笑眯眯地說:「母后,既然您不肯讓我娶表妹,又何必讓她進宮呢?」
太后道:「哀家是讓她進宮陪哀家。」
「可朕也沒見表妹如何陪伴母后啊,倒是時不時往朕那兒跑。」蕭洌道,「朕已被表妹迷住了,母后才說這樣的話,那可不是在怪罪表妹么?」
葉清溪心中咯噔一聲,這皇帝還真是想要除掉她啊!她那是跑去問診,給他治病!可這事只有太后,她和翠微知道,又不能到處說,如今被皇帝這麼將了一軍,太后要麼就同意皇帝收了她,要麼就除掉她這個勾引皇帝的狐狸精……
所以說,她究竟為什麼會在這裡啊!
太后被自己這個兒子氣得肝疼,可如今在蕭栩面前,她倒不好甩袖離去。
「清溪,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看向葉清溪,做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葉清溪一怔,隨即注意到太后的眼色,忙低了頭道:「太後娘娘,民女冤枉啊……民女家中本有個哥哥,小時候便沒了,見了皇上,民女便會想起哥哥,忍不住想親近些,可那是對哥哥的親近,並無其他的意思。」
太后滿意地點頭道:「洌兒,你聽到了。此事便到此為止吧。」
「表妹把朕當哥哥,朕卻從未如此想過。」皇帝呵呵笑道,「若連個女人得不到,朕就不當這皇帝了。母后再找個賢德之人做這勞什子皇帝好了!」
「洌兒!你非要氣死母后么!」太后捂著胸口氣急。
蕭栩忙道:「太后不要動怒。此事……也不怪皇上。」
葉清溪聽得膽戰心驚,不怪皇帝怪她咯?如果皇帝是真愛上她了,那就怪她過分美麗好了,可他是假的啊,只是想要弄死她而已啊!
蕭栩看了眼葉清溪,又望向太后,意有所指地笑道:「只怪皇上身邊沒……」
「都是民女的錯!」葉清溪低頭哽咽著,恰好打斷了蕭栩的話,「太後娘娘,民女還是離宮吧。」
「清溪……」太後面色一變。
葉清溪看了眼太后道:「表姑母,來日方長,今後清溪再來陪伴表姑母吧。」她心中忐忑,可這話卻還是說了出來。她真是受夠這皇帝了,嚇不死她就要弄死她是吧!她逃還不行嗎……只是怕太后不肯放她走,她只能隱晦地告訴對方,皇帝這病急不得,先度過眼前的危機再說。雖然她對太后一定會保住她充滿了信心,可萬一呢?皇帝這種玩法,她真的吃不消了啊!
「……也好。」太后終於鬆口。
「朕不同意。」蕭洌還不打算罷休,像是被棒打鴛鴦的可憐人一樣怒視著太后,「表妹哪裡也不許去!」
「洌兒,此事到此為止。」太后冷著臉道,「靖王爺,你也勸勸洌兒。」
蕭栩看了眼太后,她又在打什麼主意?自己弄出的事收不了尾,便要他來么?
他微微一笑道:「皇上,崔尚書家的嫡女被譽為大梁第一才女,王都御史家的幺女是大梁第一美人,不如臣辦個賞花會,皇上也來看看。」
太后眉頭微皺,他這是趁機使壞?
太后道:「此事倒是不急,容后再商。」
「皇上也該親政了。」蕭栩笑望太后。
太后嘴角微勾:「確實,如今洌兒也在學著處理政事,想來過些時日便能有模有樣了吧。」
「稚童學步,大人總不能攙一輩子。」蕭栩道。
「那是自然,可也不能拔苗助長,損了資質可不妙了。」太后道。
「行不行,總要一試方知。」蕭栩道。
太后道:「身為大人,卻也不忍心看孩子摔跟頭。」
葉清溪見這兩人竟不帶火氣地掐了起來,不自在地轉了轉視線,這一轉她才發現蕭洌只是站在一旁看著二人爭執,竟沒有任何插畫的意思,他微微垂著頭,似乎在神遊天外,面無表情的臉上彷彿帶了絲落寞,像被拋棄的可憐蟲……
葉清溪心中驀地一顫,不過悄然而生的憐憫因想到之前皇帝那打算置她於死地的咄咄逼人而被她壓了回去。她哪來的資格可憐他啊,最大的可憐蟲明明是她自己。
攝政王和太后不知何時吵完了,誰也沒爭贏誰,太后眼角餘光見蕭洌安靜地站在那兒不出聲,心裡一突,決定先將靖王打發走。
蕭栩也早習慣了有些事爭不出結果,最後看了葉清溪一眼,跟蕭洌請安后便告辭離去。
「洌兒,」太后嘆了口氣道,「有什麼火氣,沖著母後來吧。清溪從未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這又是何必?」
「母后說得對。」蕭洌輕聲懨懨道,「母后說的總是對的。孩兒告退。」
他轉身出去時微微勾著背,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連再看一眼葉清溪的興趣都沒有。
葉清溪想,她怎麼能突然覺得這皇帝很可憐呢?
她沉浸在淡淡的哀傷之中,直到太后清明的聲音傳來:「好了清溪,洌兒不會再同你過不去,你不必出宮避難了。」
葉清溪:「……」她想出去啊!
然而她並不敢說出來。與太后相處得越久,她就越清楚太后其實並非她第一次見到的那個和藹的穿越前輩。所以,她已經沒膽子說自己不幹了這種話了,她就是個血淋淋的例子展示了什麼叫「一失足成千古恨」。
只希望這一切結束之後,老天開眼真能讓她撈個郡主噹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