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O.O!
葉清溪企圖讓太后打消主意:「可是那樣他一人獨大,沒有誰能製得住他了。」
「我知道對你來說這並不容易。讓翠微陪你去吧。」太后微沉的面色表達了她決定的不可更改,見葉清溪面容灰敗,她又緩聲安撫道,「清溪,你且放心,事情並沒有你想得那麼可怕。這段時日,你好好治洌兒的病,我唯有你可以指望了。」
她已有些心急了,如今葉清溪入宮也不過十來日,即便明知此事急不得,她心中的焦慮卻越來越重。如今整個朝堂的平穩不過是一種脆弱的假象,說不定什麼時候情勢便會急轉直下,她希望洌兒能儘快好起來,如此局勢不至於再糟下去,她身為太后總是把持朝政不肯放權,遲早要弄出亂子來的。
葉清溪聽出了太后話語中的無奈和焦急,同情太后的同時,也同樣焦慮於自己的命運。可前路並無岔道,她除了鼓起勇氣一往直前,也確實毫無他法。
「好,我會儘力而為!」葉清溪鄭重點頭,她是在給太后信心,也是在給自己力量,她一定行的……不行也得硬著頭皮上啊!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太后讚賞地笑道,「事成之後,我之前的承諾定會實現。」
只不過令人糾結的是,葉清溪這邊答應跟蕭洌一道出宮了,然而蕭洌卻又不肯了。
「這是朕的乾清宮,朕不走!」
葉清溪到的時候,就聽蕭洌冷冷地對太后說了一句。
「洌兒,如今疫病來勢洶洶,母后亦是為你著想。等疫病穩定下來了,你自然得回來。」太后耐心地解釋道。
蕭洌看了太后一眼,眼底猶豫了片刻,像是有什麼話想說,然而最後他卻抓緊了身上蓋的錦被,大義凜然道:「朕是皇帝,自然要與黎民天下共進退!」
太後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綳著臉肅然道:「這天下還沒到需要你這九五之尊以身試險的地步。唯有你保全了自己,這天下才不會亂。你想要冒著將這天下拱手送人的危險繼續任性妄為么?」
蕭洌不語,但看得出來,太后的話他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太后無奈地嘆息一聲,轉頭看到葉清溪,她眉頭微挑,又對蕭洌道:「清溪也會同你一道去,你不會悶的。」
蕭洌聞言抬頭看了葉清溪一眼,又垂下視線,仍然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葉清溪隱約明白蕭洌不肯去的原因,她走到太後身邊低聲道:「太后,先讓宮人都出去吧,我來勸勸他。」
太后也沒多問,示意其餘人都退下,她站了會兒,對葉清溪點點頭,也先出去了。
蕭洌見其餘人包括他的母后都退了出去,不禁看向獨自留下的葉清溪。
葉清溪走上前來,微微彎腰望著蕭洌道:「表哥,表姑母這並非想要拋棄你。她是擔心你感染疫病,才讓你去宮外人少之處避逗,而她自己則冒著風險留在宮內替你看好這蕭家江山。」
蕭洌的瞳孔微微擴大,不可思議地瞪著葉清溪。
葉清溪脊背僵直,生生控制住轉身就逃的衝動,甚至彎起唇角笑道:「你的母后從前虧欠了你,她一直很後悔。如今她想補償你,請給她一個機會。」
蕭洌死死地望著葉清溪,忽然驀地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暴怒道:「你懂什麼?胡說八道!你又知道什麼?」
葉清溪慌忙抓住蕭洌掐自己的手腕,好在他大病還未好,此刻氣力不濟,她在窒息前終於掰開了他的手,驀地後退了好幾步。
她心臟砰砰直跳,見蕭洌沒有追過來,驚魂未定地平緩自己的呼吸。
「你這個騙子!你跟我母后是一夥的!你懂什麼,你懂什麼!」蕭洌忽然手腳並用從床上翻下來,嚇得葉清溪忙向門口逃了幾步,此時身後卻傳來東西被砸碎的聲音。
她下意識回頭,卻見蕭洌根本沒有來追她的意思,他瘋了似的將寢宮裡的飾品一樣樣砸爛,在他轉身的瞬息之間,她竟看到了他面上的淚水。
她獃獃地站在門口,而匆匆循聲進來的太后見到這一幕,不禁問道:「洌兒這又是怎麼了?」
「大概是我說了什麼話刺激到他了吧。」葉清溪有些自責地說。
太后無聲地拍了拍葉清溪的肩膀,她倒不怪葉清溪,洌兒無緣無故便暴怒的時候多了,也說不好是不是葉清溪的錯。她正想上前,卻見蕭洌忽然背對她們停下了動作,靜靜地站在屋子中央,如同無生命的雕塑。
「洌兒?」太后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蕭洌沉默了片刻道:「母后不用再費神,孩兒願意出宮。」
太后看著這滿地的狼藉,明智地沒問他忽然改變主意的理由,只笑道:「你想通了便好,快回床上歇息去,母后讓人進來收拾。」
蕭洌悄無聲息地爬進了他的被窩中,一聲未吭。
太后與葉清溪出了寢宮,便吩咐宮人進去打掃,必須輕手輕腳。宮人們早習慣了蕭洌的破壞欲,見怪不怪地進入寢宮,各司其職打掃起來。
「清溪,你同洌兒說了什麼?他怎麼氣成這模樣,卻還是改了主意?」太后詢問道。
葉清溪還沒有將她對於蕭洌缺愛的想法告訴太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太后即便知道了原因,若是過於急功近利,或許反而會有反效果。但她要是不說原因,也不好解釋他為什麼突然暴怒。
「他怎麼會變了主意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他會生氣,確實應該是因為我的話。」葉清溪還是決定暫且隱瞞一部分,「我跟他說,您很後悔過去對他的虧欠,如今想要補償他。」
太后怔楞,片刻后苦笑:「沒想到他竟連聽也聽不得。」
葉清溪摸了摸脖子沒說話,蕭洌認為太后絕不可能愛他這個兒子,她這個外人這麼說,自然是往傷口上撒鹽。真是又往鬼門關走了一圈,這回還是她自己作的。這叫啥?在作死的邊緣來回試探。但就結果來說,效果似乎還可以,至少他願意出宮了。但或許,她這也是給自己挖了個大坑也說不定……
搞定了蕭洌之後,太后便雷厲風行地確定了隨行人員。她多找的是從前得過天花沒死的,不過宮裡這樣的免疫人群畢竟不多,其餘人也只能挑了身強體壯的湊合。而在護衛蕭洌方面她也不含糊,找的是她娘家親戚,她親哥的兒子徐威,正正經經應當叫她姑母的。
太后不想讓人抓著她把柄,因此平日里對她娘家的恩寵很有限,好在她哥很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多年來十分配合地保持低調,沒讓人抓著一絲一毫的把柄。唯有禁衛軍統領一職,她堅持交給了她的侄兒,唯有讓親人守衛皇宮內外,她才能睡得著。
如今蕭洌要出宮,太后自然要選擇信得過的人,這事便落到了徐威頭上。
不過準備了兩日,太后便頂住靖王那邊的壓力,派人將蕭洌和葉清溪打包送出皇宮。此行的目的地是城外的報國寺,那是皇家寺廟,唯有皇家之人才能去參拜,如今皇帝親臨,自然要將它徹底封鎖起來,再不允許任何人隨意進出。
葉清溪跟翠微同坐一輛馬車,入宮這麼多日來重新回到宮外看到她熟悉的集市,心中頗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在馬車駛出城外時,車隊忽然停了下來,前面有人來傳話,說是蕭洌請葉清溪過去。
葉清溪一臉求救地看向翠微。
翠微道:「葉姑娘不必擔心,奴婢隨姑娘一道過去。」
「多謝姑姑。」葉清溪感激地道了謝。那天被蕭洌又殺人未遂了一次后,她便沒再往他跟前湊,直到如今。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蕭洌所乘坐的車馬前。這一次出行算是半公開的形式,蕭洌乘坐的馬車很大很豪華,但並非御制。
二人先後上了馬車,馬車內蕭洌盯著二人上來,在看到翠微時他面色微微一變道:「朕沒讓你過來。」
他的話也沒指明是誰,葉清溪的心弦原本一直緊繃著,聞言立刻轉身就要下去,蕭洌頓時叫道:「站住!」
葉清溪脊背一僵,與跟她面對面的翠微相視苦笑。
翠微微微頷首以示鼓勵,輕聲道:「陛下,奴婢告退。」
葉清溪心想,太后讓翠微陪她一起來有什麼卵用!
葉清溪在翠微離開后便認了命,轉身離得蕭洌遠遠的,防備他萬一再想對她動手。她是真的幹得出來跳車逃跑這種事的,她發誓!
蕭洌下令車隊繼續,斜眼看著葉清溪。好一會兒他都沒出聲,直看得葉清溪頭皮發麻。
「表妹,坐過來些。」蕭洌溫聲道,和風細雨似的柔。
葉清溪只能挪動著往他那邊靠了靠。
在蕭洌將手伸過來時,她條件反射似的一僵,便聽蕭洌道:「前兩日我失手傷了你,疼不疼?」
葉清溪僵笑:「……不,不疼。」
「怎麼會不疼呢?我當時沒太控制力道。」蕭洌說著側抬她的下巴,仔細去看她的脖子。
不疼是假的,可到底沒傷到,葉清溪也不想跟個精神病人計較,她剛抬手抓著蕭洌的手想拿開,眼角餘光便瞥到黑影一閃,隨後她便覺得脖子忽然變得濕熱。
葉清溪的大腦懵了好一會兒,直到她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蕭洌居然在親她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