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那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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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雖在後宮沉浮了二十年,有些觀念早變了,但並不是完全沒有接觸過因而對新鮮說話不能接受的土著,聽葉清溪這麼一說,她也回憶了起來,皺眉道:「我穿來二十年,整個大梁倒是零星發過幾次小規模的疫病……但還從未傳到過京城來的。」
太后沉思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麼,看向葉清溪道:「我記得天花是有疫苗的吧?我小時候似乎也接種過……」
「對……」葉清溪點點頭,「不過我出生時早就沒有了。」
葉清溪剛剛好是個零零后,而在二十幾年前,全世界就已經宣布在全球範圍內消滅了天花病毒,國內反應慢了些,有些小地方九幾年出生的人還在接種疫苗,但葉清溪就沒有接種過了。但這是人類的大勝利,教科書上不可能會漏掉,她自然還記得,最早的比較高效安全的疫苗是讓人感染牛痘,牛痘的毒性很輕,人在感染牛痘后感染部位發下皰疹,禮貌性地輕輕發個熱什麼的,便能產生抗體,因牛痘病毒和天花病毒的表面結構絕大部分相同,牛痘抗體也能殺掉天花病毒,因此便能終生防住天花病毒了。
「可惜以如今的生產水平,根本造不出疫苗。」太后遺憾道。
「其實……也不是不行。」葉清溪道,面前的不是她解釋了也沒用的土著,而是來自同一個時代的前輩,她便沒有猶豫,將她所知道的方法大致說了一遍。
太后眼睛一亮,她前世記憶都有些模糊了,但聽葉清溪這麼一說,那些塵封的記憶便涌了上來,她知道葉清溪說得是對的,而她也打算將這一方法在全大梁實施。她如今不是當年那個初入宮連保命都艱難的穿越女了,她是太后,想要改變政治制度不容易,但要推行一項醫療政策,實在是再簡單不過。
只不過,如今蕭洌還在床上躺著,太后的心思大半都在他身上,要弄什麼疫苗也得在他清醒過來之後。
就在太后不放心打算再次去看蕭洌時,有宮人匆匆來稟告,說是他已經醒過來了。
葉清溪忙跟著太後去探病,此刻龍床前圍了不少人,端茶倒水的,查看病情的,倒是井井有條。
太醫見太後來了,忙過來說明蕭洌的病情。他身上並沒有出疹子,不是天花,如今人已醒了,要不了幾日便能痊癒。
太后聞言,終於長舒了口氣。
「你們都給朕滾!」蕭洌明明剛蘇醒,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把宮人遞過去的葯一把掃開摔在了地上。
他面色是不正常的酡紅,把葯打翻后便掙扎著要下床,誰來扶他都被他推開。他眉頭緊皺,面上帶著孩子氣似的惱火。
「洌兒,快回床上躺著。」太后快步上前,看了眼地上的葯汁道,「葯不喝便不喝,但你得吃些東西。」
「朕不吃!」蕭洌身子一轉,便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洌兒,別鬧了,你要去哪?等你身子好了,母后定不攔你。」太后眼神示意蕭洌身後的兩個內侍去把他帶回床上。
只是那二人剛戰戰兢兢地碰到蕭洌,他便驀地甩開他們,口中怒斥道:「滾!」可他此刻身體虛弱,站都不太站得穩,把人推開時自己也沒站穩,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你們都在做什麼?還不快扶皇上回床上去!」太后心疼地皺起眉,又厲聲吩咐那兩個內侍。
二人只得硬著頭皮將兀自掙扎不休的蕭洌扶回了床上。
蕭洌因體虛而沒能掙脫,躺回床上時惱怒極了,把被子一掀,躲進了被子底下。
太后讓人拿了清淡的食物端過來,在床邊輕聲勸慰道:「洌兒,快起來吃些東西。」
蕭洌形成的人形物躲藏在錦被之下,鼓起的形狀如同毛毛蟲似的,遠遠看著的葉清溪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雖然他兇巴巴地鬧脾氣,然而那股子脫不開的孩子氣,實在令人捧腹。也不對,覺得好笑的大概就她一個吧,他畢竟是皇帝,其餘人都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看蕭洌醒了過來還有精力鬧騰,葉清溪擔憂的心放下不少,躲在一旁看著好戲,就差面前擺個果盤邊吃邊欣賞了。然而就在她神情放鬆毫無準備之時,被太后嘮叨了許久的蕭洌忽然掀開被子直起身,冷著臉道:「讓朕吃也可以,讓表妹喂朕。」
葉清溪:「……」她為什麼要留下當個吃瓜群眾?!
太后只當蕭洌還是在拿葉清溪做棋子與她作對,反正只是喂飯也委屈不了葉清溪,便回頭道:「清溪,便勞煩你了。」
太后發話,葉清溪也沒了反對的立場,只得磨磨蹭蹭走過來,在太後起身後讓出的位置坐下,端了托盤上的清粥,拿勺子在表面舀了一勺稍稍涼下來的粥,放到蕭洌嘴邊:「表哥,小心燙。」
蕭洌瞥了眼葉清溪,在她警惕心頓起防備著他作妖時,他只是簡單地張嘴,一口把粥吞了下去。
葉清溪收回勺子,又舀了一勺,蕭洌也是一聲不吭地吞下。他的神情起先有些彆扭,可在幾勺之後便變得理所當然起來。
葉清溪驚訝於蕭洌的安分,等把整碗粥都喂完之後,心中生出這莫非是夢的想法。她回頭看了眼太后,後者倒是沒太驚訝,見蕭洌喝完了一碗粥,便問道:「可要再吃點?」
「不必。」蕭洌自己伸手拿起一旁的清水漱了口,又將被子用力一拉,倒頭便睡。
葉清溪憋著笑,剛要起身時卻似乎被什麼東西拉了下衣袖,低呼一聲直直往床上栽去,她忙將手一撐,千鈞一髮之際避開蕭洌的身體撐在了柔軟的被子上。
——他是什麼時候壓住她衣袖的!
驚魂未定的葉清溪剛撐穩身子就意識到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此刻的姿勢有多麼不雅——她一邊衣袖被壓在蕭洌的身體下,另一隻手撐在了他身體另一側,猶如將他擁在懷裡。
要、要命了!
葉清溪剛要收回手,卻見蕭洌驀地扯下被子,見她距離如此之近有些意外,眨了眨眼后忽然道:「表妹,你想做什麼?」
距離實在是太近了,葉清溪足以看清楚他每根睫毛的長度,她腦子空白了幾秒,「他會不會因此而弄死她」這個想法如同萬馬奔騰而過,她嘴一張便道:「我……我在打蚊子!」
她慌忙直起身又坐回原位,伸出手掌看了眼,遺憾地說:「沒打著,讓它跑了。」
蕭洌皺了皺眉,忽然呵斥道:「你們都在做什麼?還不快抓蚊子?」
除了葉清溪之外,自然沒人看到什麼所謂的蚊子,然而皇帝發話不得不從,眾人忙動起手來。
葉清溪趁著蕭洌微微起身時忙抽出了自己的衣袖,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匆匆走到太後身邊。
太后也不管蕭洌怎麼折騰宮人,見他吃過東西也肯躺下睡了,便又叮囑了他一聲好好歇息,隨後領著葉清溪離開。
剛出了屋子,葉清溪便一臉后怕地說:「剛才真是嚇死我了。」
「怎麼回事?」太后自然知道所謂的打蚊子是借口。
「皇上不知什麼時候壓住了我的衣袖,我起身時沒注意,便失去重心差點摔了。我還以為皇上會借題發揮,用大不敬之類的罪名殺了我呢。」葉清溪解釋道,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最後一句話是她故意說的,可以說她的求生欲是相當強了,她可不敢讓太后誤會自己對她兒子有任何的想法。
「清溪,你如今大可放心,他不會再想著殺你一事了。」太后無奈地笑道。
葉清溪無可不無可地點點頭,她如今對蕭洌的態度有些複雜,但怕他的想法確實一直沒變來著。
葉清溪本以為太后的話也就是拿來安慰她的,根本沒想到太后自己竟然也信了——第二天太后對葉清溪說,牛痘接種一事還需要太醫多做研究,保證萬無一失,而這段時日,她會安排蕭洌先出宮去養病加避痘。宮內不能無人主持,太后自己會留下,而葉清溪要隨行。
在沒有太后這座靠山的情況下獨自面對蕭洌?這種事她拒絕考慮後果!
蕭洌起身道:「孩兒告退。」
對於太后此番的「鬆口」,蕭洌似乎並不太意外,行禮后便出去了。
太后目送蕭洌離去后,這才看向葉清溪道:「清溪,我們最好換個策略,次次都拒絕,反倒讓洌兒叛逆心起,不如口頭先應了他。」
「可是……」葉清溪明白太后的意思,可依然覺得心裡沒底。現在應下了,之後該怎麼相處?真是尷尬死了。而且,今後又要怎麼脫身?太后答應讓小皇帝娶她,那今後她的生死該不會握在他手裡吧?
「應下不代表你們要立即成婚,先拖著,等清溪你治好了洌兒,哀家有的是法子讓你脫身。且……洌兒如今並非真要娶你,不過是與我作對,說不定過個幾日便改主意了,你放寬心。」太后解釋寬慰道。
葉清溪遲疑片刻,只能回道:「好吧,我儘力而為。」
然而她並未被太后的話說服,反倒更憂心了。指望皇帝改變主意太過一廂情願,精神病人的思維哪是正常人能揣度的?而且太后說什麼治好她兒子的這話也讓她心虛,她現在連蕭洌得了什麼病都沒弄清楚,談什麼治好啊?她覺得治不好的可能性超過了百分之九十九吧。或者說,太后是故意這麼說,暗示她快點治好蕭洌,不然她自己就沒法脫身了?
太后很滿意葉清溪的配合,又簡單叮囑了她幾句,便讓她回去了。
葉清溪回了自己房間,又將之前做的筆記拿了出來,絞盡腦汁地回想蕭洌的表現和教科書上各種精神障礙的異同點。她最初的判斷或許錯了,他可能並不是郁躁症。
她正冥思苦想時,有人敲響了房門,她剛驚得抬頭,便聽外頭有人道:「葉姑娘,奴婢給您送薑茶來暖暖身子。」
葉清溪起身開門,門口的內侍她並不熟,她含糊地道了謝正要接過,卻聽對方道:「葉姑娘,這是皇上賞賜下來的,過後您記得去謝恩。」
葉清溪手一僵,差點把托盤弄翻了,她默認這是太後送來的,怎麼會是皇帝送來的!
「那……我待會兒吧。」葉清溪道,她才不會去呢!
那內侍咽了下口水道:「奴婢便在這兒等著姑娘,姑娘別急,慢慢喝,喝完了便同奴婢一塊兒去吧。」
……還不給她退路了啊!
葉清溪道:「我今日有些累了,去見皇上難免失了儀態,不如明日吧。公公請先回。」
她剛要轉身回屋,衣袖卻被人拉住了,她轉頭時落入她眼中的是一張驚恐的臉:「葉姑娘,求求您發發善心救救奴婢吧!皇上說不帶回姑娘,便要奴婢拿人頭見他,葉姑娘,奴婢還不想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姑娘您行行好吧!」
我救你誰來救我啊!
葉清溪抽了抽自己的衣袖,對方卻攥得很緊,她進退不得,想想蕭洌是做得出他說出口的事的,只得無奈妥協道:「我隨你去便是,你先鬆手。」
那內侍立即感激涕零地鬆了手,連連道謝:「葉姑娘菩薩轉世,好人有好報!」
葉清溪道:「別忙著道謝,我有條件的。」
「葉姑娘儘管說!」
「我要先去找太后。」葉清溪道。蕭洌故意來把她找去,能有什麼好事?她又不傻,一點都不想以身犯險,當然要把太后扯上!
那內侍一臉為難道:「不如……不如葉姑娘先去見皇上,奴婢替您去尋太後娘娘。」他很怕葉清溪去找了太後娘娘后便會生出變故,那他便小命不保了!
「就順路的事,不必麻煩公公了。」葉清溪說著把薑茶隨手放到了桌上,關上自己的房門便往太后寢殿走去。
「葉姑娘,葉姑娘!」那內侍忙追著葉清溪跑,滿頭大汗想要勸說,卻又想不出什麼好的說辭,急得心驚肉跳。
不知上天是不是聽到了他的禱告,當葉清溪到了東暖閣寢宮內,卻被告知太后並不在時,那內侍長舒了口氣,又忙道:「葉姑娘請放心,奴婢一定替姑娘給娘娘報信,姑娘快去見皇上吧!」
葉清溪站在原地不肯動,她總有一種十分不詳的預感,這讓她萬分不願挪動她的雙腿。
「表妹,你怎麼還在這兒?」
在葉清溪尚在糾結之時,蕭洌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她驀地回頭,驚訝道:「……表、表哥!」
蕭洌微微頷首:「表妹,隨朕來。」
他說著轉身便走,似乎很篤定葉清溪會跟上他。
人家都堵上門了,她還有退路嗎?
葉清溪深吸口氣,慢吞吞跟了上去。她想,現在蕭洌大概率不會自己動手殺她,跟他走兩步死不了……
蕭洌並沒有走太遠,而是沿著宮中的廊廡走到了一張石桌前,兀自坐下后抬眸示意葉清溪也過來坐。
葉清溪綳著臉坐下,一副規規矩矩的模樣。
「表妹,我有件事需得問問你的意思。」蕭洌此刻聲音溫和,英俊的面容上帶著淺淡笑意,眼尾微挑似含幾分多情。
「表哥請說。」葉清溪低著頭機械回應。
蕭洌並不在意,笑笑道:「表妹,你說朕給你個什麼妃位好呢?朕這後宮空無一人,你想要什麼樣的位份都可以。」
謝謝,我佛系,無欲無求。
「由表姑母決定便可。」葉清溪低著頭彷彿在害羞。
「皇后如何?」
「……」
葉清溪前一句話話音還未落下,便被蕭洌的話炸得懵了,只是很快她就回過神來,繼續低著頭道:「清溪無才無貌,實在不堪大任,便是最低的位份也是抬舉了清溪。」
「哦?你的意思是想留在乾清宮,雖說沒有位份,卻能日日與朕相伴?」蕭洌挑眉問道。
不是,謝謝,你想多了。
「……那就請表哥將來給我一個最低的位份吧。」葉清溪道。
蕭洌忽然冷哼了一聲。
葉清溪正覺奇怪,想著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便聽蕭洌譏諷道:「清溪表妹之前一口一個心上人未婚夫婿,這才幾日,便轉而心甘情願投入朕的懷抱討一個位份,真真是薄情寡性。」
葉清溪:「……」啥玩意兒?!顛倒黑白的本事他已經練到滿級了是吧!精神病人就能這樣胡說八道嗎!
——好吧,普通精神病人肯定不行,但精神病皇帝不但可以胡說八道,還可以胡作非為!
怎麼辦?她要怎麼反駁才能顯得自己道德高尚又不會太過得罪了他?
葉清溪垂在身側的手忽然被人握住,蕭洌不知何時靠近了她,另一隻手捧著她的側臉讓她仰起頭來,似是無奈又寵溺地沖她笑道:「表妹,朕同你說笑呢,你怎麼就信了?朕還巴不得你薄情寡性,否則朕又怎麼能得到你呢?」
葉清溪大腦宕機了片刻,之前她不好意思跟太后提的一點就是這個!在有了太后同意的這個大前提下,他便可以光明正大故意這麼撩她,她怎麼吃得消?!
她忽然想到,太后所謂的改變策略,是從太后自己那邊來說的,那是太後跟蕭洌之間的戰爭,因為一直以來強硬作風沒用,不得不改變主意。可她不一樣啊,她是太后和蕭洌之間較勁的棋子——至少蕭洌是這麼看的——她的態度怎樣,事實上應當並不影響蕭洌對太后的觀感。他現在故意撩她,莫非還是為了策反她,以此來惹他母後生氣?
她又想起之前把蕭洌從水裡救上來時他們的對話,當時被太后打斷了,如今回想,當時在她質問他怎麼能狠心拋下他的母后不顧時,他說的好像是「明明是她不」……後面應該是什麼?
「表哥,你當時想說的是什麼?」葉清溪覺得那句話一定非常重要,禁不住在這極其不合時宜的情況下問了出來,「在我問你怎麼能狠心拋下你的母后不顧時,你說明明是她不……後面沒說完的是什麼?」
蕭洌帶著幾分曖昧的微笑驀地僵在臉上,他倏地鬆開葉清溪,起身後退時踉蹌了幾步,卻絲毫不在意,再也不看她轉身就走。
葉清溪眼睜睜地看著他「逃走」,雖說有些遺憾沒能得到答案,但之前的尷尬場景被她完美化解,她覺得自己還是很有一套的,這不破除了蕭洌的偽裝,讓他拋下她逃走了么?
等等……拋下……莫非是「明明是她不要他的」?
葉清溪想了許久,直到太后的呼喚聲讓她回過神來。她還坐在被蕭洌領到的桌旁,也不知究竟坐了多久,身子都僵了。
「清溪,你讓人來尋哀家?」太後上下打量著葉清溪,見她除了有些恍惚之外並沒有受到傷害,便放了心。
「啊,是,先前皇上忽然叫我,我有些擔心,但現在沒事了。」葉清溪先是點頭又是搖頭。
太后匆匆點頭道:「沒事便好。」她面上帶著愁容,心裡有事的情況下自然沒有注意到葉清溪的欲言又止。
太后看著葉清溪嘆了口氣道:「何江自盡了。」因此她才會匆匆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