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六十三章
此為防盜章,購買比例不足者無法及時看新章,請48小時后再看。船行至湖心,周圍也沒什麼船隻了,季時禹放下船槳,兩人開始靜靜欣賞風景。
雖然四周碧波蕩漾,綠樹環繞,但是池懷音心不在此,眼角餘光一直暗暗瞥向對面的人。
手上緊緊攥著裙子,帶著一絲汗意,腦中還在回味他抓起她手的那一刻。
其實她抬起手的時候,是做好了他不會選她的準備,因為另外兩個舞蹈專業的姑娘,活潑開朗,人也主動,都比她更吸引男生的注意。
他站在船上,看了她一眼,沒什麼表情,突然抓起她的手,兩個人其實都有些愣了。
彷彿那種選擇,是一種本能,讓她的心跳驟然加快。
此刻季時禹背靠著船沿,視線落在右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你怎麼會來?」季時禹的視線懶散地瞟過來,淡淡看了她一眼。
池懷音沒有回答,只是反問了一句:「那你呢?」
「我?」季時禹微微扯動嘴角:「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姑娘。」
話題到這裡,戛然而止。
池懷音也覺得自己膽子太大了一些,但是眼下這種情形,真的很容易讓人衝動。
船行之湖心,除了水裡的魚,周圍沒有任何活著的動物可以來打擾。
風緩緩拂面,吹動平靜的湖面帶起一絲絲波瀾。
彷彿在鼓舞著她,說吧,這麼好的機會,不要再等了。
鍾笙結婚了,她不願意再等出另一個鍾笙。
如果季時禹都是要重新開始,為什麼不可以是她?
彷彿鼓起了畢生的勇氣,池懷音攥緊了自己的手心,徹底拋去了從小到大,老師和家長教育的「矜持」,深吸了一口氣。
「你看我合適嗎?」
「池懷音?」
「你先聽我說。」池懷音的臉越漲越紅,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知道你喜歡鐘笙的時候,我很難過,但是現在鍾笙結婚了,我不想再錯過了。其實,我今天是為了你來的。」
「季時禹,我喜歡你。」
……
池懷音半低著頭,許久都沒有聽到季時禹的回應。
她還想說什麼,可是又不知道能說什麼,一張嘴就有種要咬到舌頭的感覺。
池懷音像等待宣判的犯人,等得有些心焦,半晌,才怯生生抬起頭。
「季時禹?」
只見他似笑非笑,淡淡反問:「誰會泡院長的女兒?瘋了嗎?」
彷彿一桶冷水,嗖嗖就從池懷音的頭頂驟然潑下,她甚至都不知道能說什麼了。
「按照一般的發展,發生了這事,我們兩個是不是應該有一個跳湖?」
季時禹冷不防一句沒頭沒腦的話,瞬間把兩個人之間那種低氣壓帶歪了。
他見池懷音不說話,輕嘆了一口氣:「我是男人,我來跳吧。」
「不!用!」
……
1991年夏天的尾巴,池懷音人生第一次暗戀以告白失敗告終,沒有想象中那麼難熬,每天還是要忙碌地做實驗、寫報告。
中秋過後,冬天總是來得很快。
那一年,森城的冬天遭遇了幾十年難遇的寒流,冬天平均16度的森城,進12月開始,溫度就跌破了10度。
「熔鹽電解鋁新型惰性陽極」的課題實驗研究終於基本完成,論文在曹教授的指導之下已經成稿,之後就是等待上刊了。
和季時禹朝夕相處的日子終於過去,這期間她的表現一切正常,她都忍不住要表揚自己,演得真棒。
*****
這幾個月大家的生活都過得很尋常,趙一洋談戀愛以後,就對學校的宿舍管理規定很不滿。男生進女生宿舍,腳還沒跨進門,已經被宿管大媽攔住了;女生進男生宿舍,宿管大爺基本上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些女生進男生宿舍推銷襪子或者一些地攤貨,基本上暢通無阻。
研二的第一學期過半,學校里很多准畢業生就開始實習了。像總來趙一洋賭攤一個學物理的男生,大四的,四人一間的房,只住了他一個人,他也無聊,就總到趙一洋宿舍來打牌,他女朋友是法律系的,經常到他宿舍里玩。學校里宿舍就那麼大,天氣熱,他們鬼混的時候老開著窗,隔壁和上下樓宿舍的男生都能聽見床響。
每次在趙一洋這邊來打牌,基本上都是一群人圍攻他一個,以此警示他,「在這個匱乏的時代,你吃肉歸吃肉,不要吧唧嘴,太沒道德了」!
有一陣子,趙一洋一度把這個比他小几歲的男生視為靈魂導師,每次他來打牌,他都要拉著人家一通取經。
對於趙一洋這種目的不純的行為,大家都很鄙視。
季時禹忍不住啐罵他:「你最好每天少胡思亂想,小心江甜知道了,卸了你的腿。」
「是男人就會想。」趙一洋對此倒是不以為恥:「誰有女朋友了不想啊?」說著,突然變了表情,戲謔一笑:「也是,你肯定沒法想,畢竟你還是沒有女朋友的雛雞。」
「滾——」
「不服啊?要不咱打個賭,賭我們倆誰先當上真男人。」趙一洋陰險一笑:「就以今年為時限吧。」
「……」一直沉默的陸潯終於聽不下去了,插了一句嘴:「現在都已經12月10號了,老季女朋友都沒有,上哪當男人。老趙你這打賭太欺負人了。」
趙一洋哈哈大笑起來,本來也沒有真打賭的意思,不過是藉機揶揄一下季時禹。
「也是,人家說不定還在等鍾笙離婚呢,我肯定贏定了。」
說著,轉身要回自己鋪位,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的男聲。
「賭什麼?」
趙一洋沒想到季時禹會接話,一時也來了興緻:「你真要來啊?那行啊,真男人之爭,誰輸了,誰穿內褲去操場上跑五圈」
就像陸潯說的,都12月10號了,季時禹要翻身,怎麼可能?他就不同了,專註搞定江甜就行,於是大膽下了賭注。
本以為季時禹不會同意,結果季時禹聽了這話以後,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倒像帶了幾分賭氣似的。
「就這麼定了。」
……
女人談戀愛以後都是重色輕友的動物,比如說這會兒,江甜好不容易回到寢室了,居然在織毛衣。
今年森城的冬天比往年冷些,她買了毛線從頭開始學,怕她家趙一洋凍著了。
就趙一洋那人高馬大牛一樣強壯的身體,池懷音覺得毛衣完全是多餘的。
江甜一邊織著毛衣一邊和池懷音聊天。
「你知道嗎,最近有個別的學校的女孩看上了季時禹,完全和母獸捕食一樣,不達目標不罷休,那架勢,怕是誓死也要把季時禹給睡了的意思。」
池懷音沒想到課題結束以後,季時禹的生活居然這麼「多姿多彩」,不由覺得心頭一揪,十分不適的感覺。
「是么,那他要談嗎?」
江甜頭也沒抬,「可能會吧,聽說他和老趙打賭了,說是今年結束以前一定要找到女朋友。」
池懷音皺了皺眉:「他們很閑嗎?」
「可不是么?我還罵了老趙呢,人家有沒有女朋友關他屁事。」
……
聽江甜說完那事以後,沒幾天,池懷音就碰上了季時禹和一個陌生女孩在一塊。
池懷音從學校回家拿衣服,順路去家後面的後街買點東西,就見到季時禹和一個女孩向她的方向走來。
兩人似乎是迷路了,季時禹看到池懷音,似乎是鬆了一口氣的感覺。趕緊朝著她的方向走來,急吼吼問道:「你知道這附近有個招待所,叫松鶴么?」
「知道。」她說。
「怎麼走?」
池懷音探究地看了二人一眼,想到他們要去那種地方,忍不住皺了皺眉,她打量了那女人幾眼,心下越發鄙夷,沉默地指了指北面:「這條路出去,然後左轉,再右轉,直走五百多米,再右轉,就到了。」
「謝謝。」
池懷音買了東西回家,心想,等他們走到目的地,就知道她的良苦用心了。
希望他們找到那家書店以後,能被知識點化,回頭是岸,不要再亂搞了。
……
原本以為攪和了季時禹的「好事」,他就能死了那條心,卻不想第二天在食堂,池懷音又碰到季時禹和那個姑娘了。
他們和趙一洋、陸潯在一桌吃飯。那姑娘看上去性格很好的樣子,和季時禹說著話,還很細心給整理袖口。時不時把餐盤裡的肉分給季時禹。
一般男生有了對象,都會帶著和整個宿舍的人吃飯,這一點大家都可以理解。
除了鍾笙,季時禹沒帶過別的女孩和宿舍的人吃飯,如今帶了這個姑娘,想必是認真的了。
比起當初說起鍾笙就說壞話,這次他們對這個姑娘可謂和善包容。每個人都有說有笑的,聊得很開心的樣子。
池懷音看看此情此景,就覺得有些心酸。
一個人遊魂一般走到窗口,隨便買了個饅頭,正準備回宿舍,就迎面撞上季時禹。
他如同一堵人牆一樣,擋在池懷音面前。
「喂池懷音。」他皺著眉,一副要算賬的樣子:「你什麼意思?」
池懷音的手上拿著搪瓷碗,表情有些沮喪:「什麼?」
「昨天我找你問路,你幹嘛故意給我指反方向,一南一北,我就不信你住幾十年的地方,還能搞錯!」
池懷音也有些心虛,還是強裝鎮定的樣子:「是嗎?我……我記錯了吧……」
「記錯了?!」季時禹氣得扯了扯自己的外套,來回踱了兩步:「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和我堂姐因為你指錯路,多走了兩個小時才找到位置!」
……
食堂里人聲鼎沸,只有池懷音的耳畔好像突然寂靜了。
「堂姐?」
「池懷音,我看你長得乖巧,小心思還挺多。」說著,皺著眉壓低了聲音道:「你是不是報復啊?」
「啊?啊!」池懷音有些震驚季時禹的聯想能力:「我不是……我是以為……」
「以為什麼?」
「我以為……」想到自己的誤會,池懷音也有些難以啟齒,半晌,只從牙縫了擠出渾話來:「怕你虧了身體,以後不能繼續科研工作了。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
季時禹皺著眉頭回到座位,趙一洋見他去找池懷音說話了,問道:「你和池懷音說什麼了?」
季時禹黑著臉,有些不爽:「沒什麼。」
「沒什麼池懷音怎麼在拿饅頭砸自己的頭?」
「嗯?」
季時禹順著趙一洋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池懷音一臉懊惱地飄出食堂,一路走一路拿饅頭敲自己的頭。也不知道她想到什麼,突然胡亂抓了一把頭髮。
真是奇怪,明明是對她惡意揣測、耍人很不爽的,為什麼會覺得此刻的她,看上去居然有那麼幾分可愛?
池懷音有膽子表白,這是季時禹想不到的。
當下其實有些措手不及,第一反應是拒絕她。
那時候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是誰都可以,池懷音不行。
潛意識裡,他覺得,池懷音應該是被慎重對待的女孩。
轉過頭來繼續吃飯,筷子在米飯里戳了戳。
桌上的眾人繼續聊著天。
堂姐還在洗腦,明明說好是來找他玩的,結果一直耳提面命的嘮叨。
家裡催著季時禹找對象結婚,他們這一代就季時禹一根獨苗,就跟種豬一樣,是傳續香火的重要人物。
「噗嗤、」
季時禹突然的一聲發笑,打斷了桌上熱聊的氣氛。
堂姐不悅地掃了季時禹一眼。
「我跟你說正事呢,你笑屁啊?」
季時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輕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
「你剛才說了什麼?」
……
她讀的是冶金物理化學系,研究方向是冶金電化學和固體電化學,通俗些說,就是研究電池的。在那個年代,這還是很新的概念,他們也算是開創的一代。
全國也沒有幾個學校有這個學科,每天蹲實驗室,研究環境也不咋地,又苦又累,哪有女孩願意學。所以女孩學這個專業,最大的好處是啥?——被眾星捧月啊。
甭管長得美還是丑,僧多粥少的系裡,是個女的就是嬌花。
以上言論都是池懷音的室友江甜說的。她是學教育的,女生居多,總以為工科女的世界肯定不一樣。
池懷音不想打破她的幻想,事實上系裡雖然僧多粥少,但是她身份特殊,沒幾個人真敢追她,追她的也多是不懷好意,誰讓她是院長的獨生女呢。
在自家古板父親眼皮底下讀書,別說談戀愛了,就是有人給她寫個信什麼的,都有別的同學啊老師的去告密,池懷音覺得自己人生最後悔的事,就是讀了森城大學。
江甜是海城人,父母新潮時髦,雖然只生育了三姐妹,但是都把她們往最好的方向培養,完全沒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在那個年代極其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