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極綵排，從內而外揣摩人物精氣神

頂著烈日酷暑，我們開始了青春版《牡丹亭》的綵排工作，當台灣的創作小組把沉甸甸的劇本發到我手中時，我意識到了這項工作的艱巨性，光背這些台詞就會令人望而生畏。幸好上本的戲我已學成了〈尋夢〉、〈寫真〉、〈離魂〉三出；〈訓女〉、〈閨塾〉的戲份不是很多；〈遊園?驚夢〉的唱念基本熟悉，張繼青老師從〈遊園〉開始教，基本上按照她的路子排。在此之前，白先生怕我一時難以接受張老師的東西，早把DVD寄給我，讓我先照著學起來，所以張老師教我時，我學得很快。但動作學會很簡單，要學內在的東西就困難多了，張老師把每個動作所要表達的意思，講得非常仔細，不能為了動作的漂亮而忽略了人物的內心，所以在做動作之前，先要由內心，通過眼神再帶動形體，傳達給觀眾，經過這樣一個過程，所要表達的意思，才能讓觀眾覺得真實。在學〈遊園〉時，特別感到困難，張老師說我沒有抓住麗娘的性格特點，杜麗娘是一位非常純真的千金小姐，平時足不出戶，連自家的後花園都沒去過，在這樣一個封建禮教非常嚴格的家庭里長到十六歲，開始春心萌動，瞞過父母偷偷來到後花園，看到滿園春色，聯想到自己的青春不正像這些花、草、樹木，很快就會雕零而不由得傷春，才引發出後面的故事，因此一定要熟讀劇本、理解人物。為此，白先生特地邀請香港的古兆申先生來給我們講劇本、分析人物，如〈遊園〉中的【皂羅袍】大部分都是以正反兩面來寫的，「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需要演員抒發兩種不同的情感，在〈遊園〉這一段抓住了人物性格特徵，慢慢地就能把下面的戲理順了。中本和下本由汪世瑜老師親自排練，汪老師要求我們以數量帶動質量，除〈幽媾〉一出外，中本和下本所有的戲我們都從未接觸過，而汪老師採取的辦法是，今天給唱腔讓我們背，第二天就要排身段，一齣戲三天就可以排定。排到〈如杭〉時，把我們難住了，一共二十多分鐘的戲，都是小生、閨門旦的對唱，汪老師同樣要求我們一天內背出來，我背了一晚上還是背不出來，第二天汪老師生氣地說：「你們現在給我背，什麼時候背出來，什麼時候排。」他坐在我們面前，等我們背出來，還要求不能多唱或少唱拍子，因為他排身段是根據我們嘴裡的節奏編排的。最讓人頭痛的是，一齣戲剛熟練記下來，突然又要在裡面加一段唱、或是以前的唱腔又有所變動，汪老師說：「你們要習慣這種方式，排一個大戲，哪裡沒有改個三、四回稿的，你們一定要培養自己的速記水平。」排完三本戲，我的記憶力提高了很多，翻翻學過的劇本，厚厚地一大疊，真難以相信自己把它們一字一句背了下來，心裡還真有一點成就感。排到身段，汪老師不光教小生、還要教閨門旦，他一個人做示範，我和小生兩個人學，做到閨門旦時，他的身段真要比閨門旦還嬌柔，眼神的運用，可用「嬌媚」來形容，連張老師看了都說我學到汪老師的很多優點。就這樣，我上本學到了張老師的穩重、純真；中本學到了汪老師的嬌柔、嫵媚；下本再結合兩位藝術家的優點，演出了一位既端莊又丰韻的杜麗娘少婦形象，這種組合讓我把三本戲中的同一人物，演出了不同的性格特徵，這也正是白先勇先生所要達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