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氏莊園》六(2)
姜振幗當仁不讓地坐在了主事的位置上,說:「各位叔叔這麼看重我一個女人,我一定遇事多請教叔叔們,暫時撐起這個角兒,為了牟家的富貴,就是把心操爛了,也絕無怨言。不過,家族的事情,最後總要有個人定奪,我不藏私心,該得罪叔叔們的地方,我還要得罪,請叔叔們多包容。」她停頓了一下,臉色有些不快地說:「我們牟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以後我們再也不能暗裡爭鬥,做一些坑害自家人的蠢事。」姜振幗的口氣,分明是說過去有人坑害了自家人,幾位老爺們就有些不高興了。牟宗天先開了口,說道:「衍堃他媽,你話裡有話呀,誰坑害誰了?你現在可是主事的了,不能黑影里說話,不亮堂。」姜振幗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什麼事情不便說出來。牟宗升翻了一下眼皮子,憋著氣說:「你可別是沒事找事,過去誰坑害誰了?你說出來!」似乎不說出來,就不好辦了,這正是姜振幗需要的氣氛。她說:「好吧,看來我不說出來,叔叔們心裡總犯嘀咕。」她把挪動地界的事件講了。原來你都知道了,好,知道了又咋樣?!牟宗升想著,跳起來指著姜振幗說:「你說話可要有個分寸,憑什麼說我侵佔了你家的地?」姜振幗看著大家,說今兒幾個爺兒們都在,我把話說明白,我不是為幾畝地跟二叔過不去。佔了就佔了,我本來不想說,但這事要是傳出去,那些佃戶窮鬼們都要笑話咱們。你們想想,我們日新堂當家人剛沒了,就有人欺負我們了。莊園外的人欺負我們,也還說得通,可被自己親叔叔欺負了,不是家醜是什麼?以後呀,二叔你就別跟我們孤兒寡母的過不去了。牟宗昊做出了呵護姜振幗的強烈舉動,他站起來看著牟宗升說:「二哥,這事你做得出來?你也不臉紅呀!」牟宗升說:「你們讓她拿出證據來,今天拿不出證據,我跟她就沒完了,走到縣衙門都得走了。」姜振幗就說:「二叔呀,你是商會會長,可縣衙門也不是給你一個人開的。」「告訴你,別看你暫時主持家裡事,可咱牟家外面的事情,還得靠我二爺,你別跟我太放肆,想誣賴我,沒那麼容易!」「好,二叔,你家種的什麼地瓜?」「什麼地瓜?就是地瓜吧,還能有什麼花花地瓜?」「我是問種的紅瓤還是白瓤。」「白的紅的,什麼都有。」「我們家可是種的紅瓤地瓜,你知道吧?紅瓤的甜,冬天吃的時候軟軟的。」聽了姜振幗的話,牟宗升愣住了,他還真沒想到這個問題。姜振幗就又問:「你家種的什麼穀子?我們家種的是黏谷。」幾個人驚訝地看著牟宗升,等他回答,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好說莊稼又不是他親自播種的,要問,問他家的把頭。四爺牟宗昊和五爺牟宗騰已經看出了事情的端倪,都氣得朝牟宗升翻白眼。就連投給了牟宗升一個綠豆的六爺牟宗天,也覺得事情太過分了,不滿地說:「二哥,這事情要弄個水落石出才好。」於是,兩家的大把頭都被找來了,當場對質。身為法律專家的牟宗昊,很嚴厲地警告兩個大把頭,說你們聽好了,問什麼都不能說謊話,說謊犯法的。月新堂的大把頭就恐懼地看了看牟宗昊那張瘦臉,然後又去看他的老爺牟宗升。牟宗升端坐著,一副很生氣的樣子,對自己的大把頭說:「奴才,你聽好了,今年種的什麼地瓜?紅瓤還是白瓤的?」大把頭說:「都有呀,紅的白的都有。」他又問:「穀子呢?」大把頭說:「穀子?就是穀子呀!」這時候,姜振幗問自己的大把頭:「臘八,我讓你把那幾塊地種黏谷,種了嗎?」張臘八說:「是,少奶奶,全是黏谷。」牟宗升把臉一橫,說:「你說黏谷就是黏谷了?我還說我地里種的也是黏谷呢。」幾個叔叔們用目光詢問姜振幗,看她還有什麼答對。牟宗天對姜振幗說:「是啊,你地里能種黏穀子,別人地里也可以種。」一直沒說話的晚輩牟銀,這時候說話了。他說要種黏穀子,一定是整塊地里都種,不會是一塊地里種兩種穀子。要是二叔那塊地的穀子都是黏的,啥都不用說了;要是只有一長條條是黏的,那我大嫂的話就是真的了。牟宗升白了牟銀一眼,說種子撒在地里,怎麼分清是不是黏谷呢?總不能把莊稼都毀了,一粒一粒種子扒出來檢驗吧?把莊稼全毀了,當然不行。不過姜振幗早就想好辦法了,說現在誰都別爭論了。到了陰曆七月收割穀子的時候,如果二叔地里的穀子都是黏的,那我就是誣陷了二叔,該怎麼懲罰,我都認了;如果二叔地里,單單隻有一條條穀子,跟我家地里一樣是黏谷,那些地就是侵佔我家的,我不敢說對二叔懲罰什麼,二叔把那片地和穀子一起退還給我就行了。牟宗升一聽,就有些發矇了。這小寡婦真會算計,現在把莊稼讓我給她管理著,到了收割的時候再收回去,省力又省心了。這樣想著,嘴上卻答應了,說那就到了收割的時候再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