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氏莊園》十四(5)
牟銀身後,一個兵丁拿著那隻找到的酒碗走過來。兵丁把牟銀推到一邊,說道:「別妨礙公務。」酒碗是在賬房的炕洞里找到的,衙門驗證碗上確實有砒霜,跟孫管家服用的是同一種。縣衙的兵丁,把孫管家帶出來,預備帶回縣衙審問。離開的時候,他們走到姜振幗面前,通報了調查結果,請她在一張紙狀上簽字畫押。這時候,魯太太從後邊走過來了,來到姜振幗面前,鐵青著臉,說:「又出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了,把縣衙的警備隊都搬來了?」姜振幗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道:「哦,還沒來得及告訴太太,有人買通了我們的孫管家,給我的米酒里下了砒霜。」魯太太瞥了一眼姜振幗,問道:「怎麼沒人害我呀?看樣子我老了,給我下毒的人都沒有了。」姜振幗聽了魯太太的話,想起大管家易同林被趕走,就是因為她的鬧騰,心中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了,冷眉一豎,突然朝魯太太走了幾步,說道:「太太,你確實老了,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誰了,有人要讓我們日新堂家破人亡,你還在幫著他們火上澆油呢。」魯太太氣得嘴唇顫動,說:「你太放肆了!」「如果太太沒有糊塗,你是日新堂的太太,怎麼總把日新堂朝火坑裡推?前些日子,你聽信別人的黑話,逼我趕走了老管家,可你知不知道,是誰害了老管家?我今兒讓你聽個明白。」姜振幗說著,走到孫管家面前,抽了他一個嘴巴,說道:「奴才,把你說的話,再對太太說一遍!」孫管家這個時候,似乎已經醒過神來,知道自己反正就是一死了,竟然有些英雄好漢的樣子,跪在地上,仰了頭,對魯太太笑了一下,說道:「太太,奴才是一個死人了,趁著我還沒死透,就告訴你,是我在送給少奶奶的米酒里下了砒霜,糧食也是我偷的,就是想趕走老管家,好漢做事好漢當,與任何人沒關係!」說著,孫管家看了前面的牟宗升和牟宗昊一眼,突然跳起來,朝旁邊的牆角上撞去。等到兩個兵丁反應過來,他已經腦袋開花,緩緩地依牆倒下去。衙門的兵丁立即手忙腳亂地拉起了孫管家,讓日新堂的老中醫就地搶救。老中醫試了試孫管家的脈搏,翻了翻眼皮,就對衙門的人搖了搖頭。孫管家死了。兵丁拖走了孫管家,回去跟縣太爺交差了。牟宗升和牟宗昊慌亂的眼神,在眾人的一片驚叫聲中,立即穩定下來。姜振幗似乎早有預料,並沒有多大的震驚,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被拖走的孫管家,哼道:「這狗死了更好,省得讓一些人心裡七上八下的。這下好了,死無對證啦。」這時候的姜振幗已經理智了很多,審問了孫管家又怎麼樣呢?二爺和四爺誰肯認賬?這盆子屎最終還要扣在孫管家頭上。況且,她終歸是掌門人,不能把這個莊園拆卸得七零八落呀。能暫時攏著不散架,就攏著吧。她要的是讓莊園在自己的掌管中,日益昌盛,這就對得起祖宗了。她還想,只要日新堂挺得住,只要小少爺牟衍堃能長成頂樑柱,家族就能輝煌下去。她心裡說:「鬧哄得差不多了。」該收場了。她轉向了魯太太,問道:「太太,還有什麼說的?」魯太太被眼前急劇變化的形勢弄暈了頭,臉色煞白,不知道說什麼了。這個時候,是收拾魯太太最好的良機。牟宗升和牟宗昊心裡還虛著,自然不會站出來干涉,而魯太太又明白了因為她的錯,坑害了易管家,差一點兒讓孫管家毀了日新堂,心裡也一定愧疚著。於是姜振幗就以不容商量的口氣說:「我看太太以後就不要出來走動了,省得又聽到我的一些花里胡哨的傳聞,惹了你生氣。」然後,又對魯太太身邊的老媽子喝道:「照顧好太太,從今兒起,再讓院外人去打攪了太太,我挖了你的眼珠子!」顯然,姜振幗是要把魯太太軟禁起來了。魯太太瞪大眼睛看著姜振幗,傻傻地站在那裡,身子晃動了幾下,老媽子急忙上去攙扶住她。姜振幗說道:「太太身體不舒服,還不陪太太回去?你這奴才!」老媽子忙顫顫悠悠地扶著魯太太走去。姜振幗把頭扭過來,不再看魯太太一眼了。在她看來,魯太太已經消失了。站在前面的幾位老爺,也都帶了驚訝,傻傻地站在那裡。這個小寡婦的舉動,讓他們一時手足無措,說不出話來。姜振幗沉默地站在那裡,等待他們當中的哪一個站出來說話,但是沒有。她知道自己讓他們畏懼了。在這場生死較量中,她不僅贏得了生命,還贏得了強大的生命力。她對眼前的老爺太太們說道:「大家都在這裡,正好,我今兒把話挑明了,如果誰想來做我們牟家的掌門人,現在就來做。從今往後,咱們各家顧各家的。可有一點,誰要想打我日新堂的主意,有我在,他就休想!」說完話,她就讓下人清理院子,自己轉身回了少爺樓。一個下午鬧哄哄地過去了,天色已經暗下來。從暗下來的角落裡,冒出了一股旋風,在人群中旋來旋去。各家的老爺太太也便借了這股旋風,掩面縮頭地各自散去。一場戲謝幕,演員們忙著回去卸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