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秦公公嚇了一跳,心想德妃說話也是越來越沒分寸了,皇帝一向不愛聽人指責的,她這麽一說……
「當年生朕的時候,太后差點難產而死。」宇文頡沒生氣,心平氣和地解釋,「沒有她,也沒有朕,不管她後來對朕如何,生育之恩朕也該記著。」
花春一愣,歪了歪腦袋,火氣也小了一些。
還有這麽一段往事啊,那帝王犯傻也怪不得他,就算太后不念母子情,以帝王這悶騷的性子,也絕不會虧待了太后。
這種人最傻最好騙了,雖然看起來兇巴巴的,霸道又蠻橫,但是內心軟得一塌糊塗,誰對他好一點就記人家一輩子,簡直是腹黑與傻白甜的完美融合。
「唉。」嘆了口氣,花春聳肩,「這種情況下,臣妾說什麽好?要說讓您不要對太后愚孝,您怕是要覺得臣妾在挑撥離間;要是順著您的意思聽太后的話,那您就只有枕著刀子睡覺了。」
宇文頡抿唇,沉默。
「有個事兒臣妾很好奇啊。」花春眯著眼睛看著他,「您這麽孝順太后,那萬一有一日太后以死相逼,要您將皇位讓給羲王爺,您讓還是不讓?」
臉色一沉,宇文頡別開了頭,身子好像突然僵硬了起來。
花春微愣,正想問這是怎麽了,就聽旁邊的秦公公小聲道——
「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了。」
啥?花春震驚地回頭看他,又看了宇文頡一眼。
發生過了?那皇帝竟然還這麽淡定地要孝順太后?不對啊,皇帝沒有讓位,太后也沒有死,到底是什麽情況?
好奇心爆棚,花春一把就將秦公公拉到了一邊,小聲道:「給本宮說說當時的情況。」
秦公公看了帝王一眼,嘆了口氣,「當初皇上平定外患,回京要登基的時候,太后便求過皇上,說皇上善武,適合當將軍征戰沙場,要論理政,還是該讓羲王爺繼位……」
【第八十三章皇室婆媳關係】
當時帝王從戰場歸來,帶著無數人的屍體以及最忠心的部下的首級,迎來的卻是太后這樣的話,當即就大怒,沒管太后,任由她在慧明殿絕食,半點也不退讓。
這也是導致後來皇帝不愛去太後宮里請安,也不愛與太后說話的原因。
太后說是要絕食,但是絕食了五天也沒死成,於是就放棄了,只替羲王爺要了最好的封地。
換成其他人,肯定都氣得要斷絕母子關係的,眾人當時也以為,脾氣那麽火爆的皇帝肯定要將太後送去佛山上清修,誰知道皇帝竟然忍下來了,只是半年沒去看太后。之後太后重病,又對皇帝噓寒問暖,才將關係緩和下來。
花春聽得咋舌,更加覺得太後過分了。這哪裡還叫偏心啊,整顆心都在宇文羲身上吧?她就想不明白了,宇文頡一比宇文羲長得好看,二比他有能力,太後到底是為什麽那麽喜歡宇文羲而擠兌皇帝啊?難不成就因為小兒子招人疼?還是因為皇帝這傻大個不會說好話哄太后開心?
莫名覺得有些心疼,花春一臉嚴肅地坐回宇文頡身邊,認真地道:「請皇上直接回絕太后,就說不相信羲王爺的人品。」
宇文頡淡淡地道:「她羅嗦起來會沒完沒了。」甚至還會跟他扯什麽兄弟情深,說兄弟就要相親相愛什麽的。
「你傻的啊!」花春氣得拍桌子,「以前收集的那些羲王爺要謀害您的證據,還有天牢里關著的刺客是干什麽用的?就以他們為藉口,您也有足夠的理由不放羲王爺的軍隊進入燕京地界。」
竟然罵皇帝傻?
青嫋嚇得縮了縮脖子,連忙扯了扯自家主子的衣袖。
宇文頡眯著眼睛看著花春。
輕咳兩聲,花春也反應了過來,抿唇道:「前頭的話您不必在意,重點是後頭,您要是覺得跟太后講不通道理,那就直接擺上證據,順便可以帶著唐丞相一起去,當著朝臣的面兒,太后怎麽也得公正一些。」
想了半晌,宇文頡點頭,「朕試試。」
「您實在扛不住的時候,還可以找二哥來幫您。」花春道:「他也能說得過太后。」
「嗯。」
話說完了,花春便起身道:「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你。」宇文頡眼睛沒看她,看著桌上的摺子開口問:「都不會主動來跟朕請安嗎?」
花春一愣,這是給她台階下的意思嗎?
她這人吃軟不吃硬,一聽帝王這話,扁了扁嘴,語氣也緩和了下來,「瞧您應該還在生臣妾的氣,臣妾自然不會跑去給您添堵。」
「朕沒生你氣。」別開頭,宇文頡悶聲道:「只是不知該怎麽處理你與太后的關係。」
「很簡單。」拍拍手,花春道:「在臣妾面前護著臣妾,在太後面前護著太后,然後我倆都在的時候您就公平公正,讓哪方委屈了,私下再給點補償,要處理好老婆和老娘的關係,根本沒有您想的那麽難。」
真正難的是,她與太后之間只能留一個的時候。不過關於這個問題,她已經在皇帝那裡得到了答案,他說過的,落水救太后,也就是說,太后拿命跟她搏,那她只能繳械投降。
這種感覺真糟糕。
宇文頡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思考,半晌之後抬頭看著花春道:「朕明白了。」
花春一笑,深吸一口氣又長吐出來,然後行禮離開。
宇文頡看著她的背影,眼神複雜,直到她消失在了假山後頭,才回過頭來,「秦公公,去回太后的話吧。」
「是。」秦公公頷首,小步離開。
宮道上。
「您不高興嗎?」青嫋低聲問。
花春拉著她的手走著,聞言撇了撇嘴。這要是能高興起來那才是見鬼了,本以為自己在經歷的是可歌可泣的皇室愛情,沒想到這皇室里也有可怕的婆媳關係問題。她很心疼皇帝,很想讓他好過一些,但是現在的情況就是,他好過,太后好過,那就得讓她自己委屈。
這日子可怎麽過啊!要委屈多久才能有辦法給萬氏報個仇?
心煩意亂,花春回去就倒在了床上,悶頭睡覺,逃避一切問題。
太后那邊收到皇帝的回話,當即不高興了,「誰給皇帝說了什麽?」
月見搖頭,「皇上一直在改摺子,未曾見過誰。」
「那怎麽會說出這麽不懂事的話來?」太后皺眉道:「羲兒怎麽說也是他的親弟弟,帶兵進京難不成還會造反?有必要戒心這麽重嗎?這一回絕,傷著兄弟感情可怎麽是好。」
月見沉默,太后在處理別的事情的時候都很有理智,並且遊刃有餘,唯獨在處理羲王爺的事情上總是會失了分寸。
其實也是羲王爺對太后說的話太漂亮了,什麽人多安全,也能幫著皇帝防禦其他有異心的藩王,最有異心的誰都知道就是羲王爺啊!皇帝不同意也是情理之中,太后在中間和稀泥其實非常不理智,應該讓羲王爺自己去求皇上的,只是這護犢之心,一上來就擋不住。
也是苦了皇上了。
「太後娘娘。」許貴嬪進來了,看到太后滿面怒火,連忙放慢了步子。「嬪妾給太後娘娘請安。」
「免禮。」太后揮了揮手,「今日哀家心情不好,不想喝葯,你可以直接回去了。」
許貴嬪一愣,連忙問:「這是怎麽了?太後身子剛剛好轉,不喝葯怎麽能行?皇上也會擔心的。」
「他要是真會擔心就好了。」太后微怒,「興許哀家氣死了,他還能與德妃白頭到老!」
微微挑眉,許貴嬪蹭到太后床邊坐下,給她捶了會兒腿,細聲細氣地詢問事情經過。
月見挑著重點說了幾句,許貴嬪便道:「這個事情,太后應該讓湯貴嬪去試試啊。」
「湯氏?」太后皺眉,「讓她試什麽?」
「湯貴嬪剛剛升了位分,風頭正勁,又一貫得皇上寵愛,說話也能入皇上的耳,讓她去勸勸皇上,皇上指不定能回心轉意呢。」許貴嬪道:「就算不能,太后您也沒什麽損失,那湯氏可是德妃的人。」
太后一頓,仔細想了想,目光深沉地看了許貴嬪一眼,「你最近出的可都是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