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不說了,舅母、表姊,趕緊入席吧,丫鬟們已經開始上菜了。」都蝶引柔聲張羅著,目光輕掃斐泱身後幾步外的幾個夫人,面露為難地道:「大嫂,我是按人訂席的,可多出了那些個人,該怎麼好?」

擺明了就是不讓那些人入座!沒為別的,就為了當初張家因為斐泱的姊妹淘才險些出事。天曉得她那些姊妹淘是嫁往何處,在朝中與誰結黨,是否會危害她的夫君?

她不管斐泱到底懂不懂這其間的利害關係,但這差事既是落在她手上,她是絕不允閑雜人等在這兒生事。

「她們跟我同席就成了。」斐泱咬牙道。

「我知道了。」

待人都入席后,八角亭里的絲竹聲響起,那唱嗓絲絲入扣,琴音繚繞,教一乾女眷莫不被那身段唱嗓給迷倒,尤其在丫鬟一一上菜時,擱在矮几上的全都是沒見過的菜色,教人不禁交頭接耳地討論著。

「一點簡單的菜色,是我讓大廚仿了宮中御膳。」都蝶引跟在丫鬟後頭,逐席解釋菜色。「天氣漸熱,所以弄點涼食,這是四冷葷,酥姜皮蛋、京都腎球、酥炸鯽魚、鳳眼腰,還有四雙拼、四大碗、四燒烤……」

當一道道菜色端上桌,一乾女眷全都直了眼,曾幾何時有幸見到宮中的御膳,不只色香味倶全,就連裝盛的器皿都十分講究,尤其是一入口的酥脆爽嫩,霎時收服一票女眷的心。

斐泱在遠處瞪著,握著筷子的手青筋微顫,奮力地往盤中一戳,彷佛是戳在都蝶引身上,好教她能泄恨。

「大姊,你這把戲反而讓她出盡風頭了。」斐潔在鄰席啐了聲。

「你給我閉嘴。」

「斐泱,我瞧這可不成,饒是一品夫人又如何?在家裡頭長幼是有序的,她有品秩也不能壓到你頭上,你得讓她明白這個道理。」在她身旁進言的是陳氏,她的夫君姓孟,是個蔭補的兵部員外郎,她成親多年,卻不討夫君喜愛,全因夫君的通房姨娘在作怪,可前些日子夫君莫名地寵起她,要她多親近斐泱,要是能從中得知關於輔國將軍夫婦的事更好。

為此,她特地前來拜訪斷了幾年聯絡的斐泱,小小唆使了下,就端看斐泱今日怎麼鬧,好讓她能從中探得更多消息換得夫君寵愛。

「當然。」她怎能在姊妹淘面前丟了面子?

她冷眼看著都蝶引和朱氏在席間走動,哄得一些宗族老太太笑呵呵的。她也跟著笑了,朝身後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隨即從懷裡取出一隻瓶子往她身下倒去,瞬地一抹怵目驚心的血紅暈染開來。

「啊,我的肚子!」她突地推開面前的矮几,喊得凄厲無比。

都蝶引循聲望去,與朱氏交換了個眼神,快步朝斐泱那頭走去。可斐泱那頭的動作更快,張氏已經差著丫鬟將她往主屋抬。

霎時,席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六弟妹,既然你備了府醫,趕緊讓府醫過去一趟,千萬別著了人家的道。而我在這兒堵住她們的嘴,省得她們一人一語就將你給壓死。」朱氏快聲催促著,總算明白原來今兒個忙了這麼久,為的就是這一齣戲。

都蝶引輕點頭,立刻讓彌冬去請府醫,自個兒則是帶了瑞春朝主屋走去。

然而,她被擋在屋外,無法進去。

「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害死我的孩子……」

她聽著斐泱斷斷續續的嗓音,後頭又聽丫鬟急聲喊著讓讓,一回頭見丫鬟領了個婦人進了屋。

「夫人,大房夫人的嗓音不像失血的嗓。」

「怎說?」

「奴婢幼時尚在常府時,曾聽過有位姨娘小產的罵嗓,失血過多又劇烈疼痛之下,罵嗓通常是虛弱無力且時有時無的。」瑞春道出她的看法。

「喔?」這麼說,斐泱真是想用這一點栽贓她?這麼做的話……會影響張家和斐家對她的看法,甚至讓烏家宗族也對她不滿,至於已經聲名狼籍的六郎哥恐怕也會因此又讓言官參幾本,而這就是斐泱的目的?

盤算得真長遠,可她就這般篤定她不會揭她的底?

正忖著,就見屋裡有丫鬟端出一盆血水,那血腥味濃得教她不禁別開眼。

那是真的血水……難不成她上哪找了牲口血?

「哇,我的外孫啊……我那可憐的外孫……」

屋裡突地爆開張氏的哭嗓,一會人就衝出屋外,來到她的面前,適巧彌冬領著府醫而來,動作飛快地擋在她面前,頂下了張氏刮下的一巴掌。

「舅母這是怎地?」都蝶引攢起眉,將彌冬拉到身後。

「你殺了我那還未出世的外孫,我要你血債血償!」張氏捶胸頓足,像是恨不得將她給拆吃入腹。

都蝶引心頭一澀,難以置信斐泱是真的懷了孩子,甚至拿孩子的死栽贓她!

「舅老夫人,說這話得要有真憑實據,否則是能上官府告你的。」瑞春低聲斥道,和彌冬一左一右地護著都蝶引。

「要真憑實據還難嗎?」張氏吼道,回頭喚了個丫鬟,就見丫鬟神色驚駭地端了個木盆走來。「瞧,這就是方才小產的孩子,你自個兒瞧。」

都蝶引匆匆一瞥,便嚇得趕緊調開眼。

那是個剛有人形卻沒有五官的肉團,嚇得她心頭猛跳。

怎麼可能?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讓斐泱恨她至此,甚至連親生骨肉都能割捨?

瑞春膽子大,為了確認一二,忙對著府醫道:「盧大夫,還請您老過去瞧瞧那到底是不是死胎。」

盧大夫向前一探,攢起眉,映著廊檐下的燈火,許久才道:「確實是死胎。」

「你現在還想狡辯什麼!分明就是你在膳食里下藥,才會教泱兒小產!」張氏怒不可遏地沖向前,還是瑞春眼捷手快地將她攔下。

都蝶引呆愣地注視著張氏,一時間她竟分不清究竟是真還是假。

馬車裡,烏家兩個兄弟難得同車而歸。

「這神機營已經整肅得差不多了,照理是缺了些人手的,要是成的話,照拂一下族人也是應該的。」烏玄廣一席話說得有些生硬,感覺得出演練了數回,可一對上烏玄度那無溫的眸,任誰也無法說得流利。

而坐在對面的烏玄度只是靜默不語,狀似閉目養神。

等了半晌沒回應,烏玄廣只能惱聲道:「到底如何,你好歹也應個聲。」

「烏家族人幾乎都是文人,要怎麼進神機營?」烏玄度淡聲問著。

「這……也不全是文人,有的只要稍加鍛煉也是成的,不管怎樣,咱們這一房是族長,既然你今日已經功成名就,自然應該——」

「大哥似乎是忘了之前有些族人才剛流放。」

一提起這事,烏玄廣才真的惱。「誰要你當初都不讓人說情的?若行事圓滑,皇上也不至於趕盡殺絕。」就因為烏玄度一點情面都不給,才會讓他在族人面前抬不起頭,今兒個剛好妻子提說要辦個家宴,他才認為趁這當頭彌補一下族人嫌隙也好,總不能因為烏玄度就累得他遭族人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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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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