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近衛軍》第三章(1)
賀小羽和哥哥並肩坐在中巴車上。看不出久別重逢的喜悅,倒見她表情沉痛地撫摸哥哥的後腦勺。
賀東航問她幹什麼?小羽若有所思地說,難怪呀,這頭跟豬頭是有些界限不清。
甘沖英挨著蘇婭坐,聽了小羽的話哧哧直笑。葉總、寧政委問他笑什麼?
他就講了那個典故。眾人笑罷,葉總就又講了一個與豬有關的典故。說是獨立團通信連一個女飼養員,就在豬圈裡架鍋煮豬食,大豬小豬等不及了,都往鍋沿上拱,女飼養員忙著維持秩序,結果,豬倒是排好隊了,她掉鍋里了。
首長的笑話自然更好笑,全車一片轟然。葉總就問,小蘇,你還在成都的交通總隊呀?
他知道戴悅風的事迹。1999年,黃金、森林、水電、交通四支警種部隊,統歸武警部隊建制領導,內衛部隊同他們的接觸就多了起來。
賀小羽搶著替蘇婭回答,戴政委犧牲兩年了,人家蘇婭一直在成都照顧公婆呢。
「好媳婦。」寧政委做了結論。
「這麼好的媳婦為什麼K省不要?」賀小羽話趕話。
「誰說我們不要了?」寧政委說,「人家不願來,交通部隊好,光榮,山上空氣也新鮮。」甘沖英介面說:「人家在交通這麼多年,新鮮空氣早吸夠了,老家又是K省的,就想投奔咱總隊。」寧政委還沒反應過來,賀小羽就推了蘇婭一把:「還不趕緊謝謝葉總、寧政委。」葉總說:「這丫頭,看不出一點缺氧的跡象嘛,當心連你一塊調回來。」賀小羽嘴夠快的:「好啊,K省有了水電工程,葉總就承包給我們吧!」賀東航說:「這沒有問題,葉總給周省長說一聲就妥了。」甘沖英似乎感到冷落了蘇婭,忙說:「咱省的公路交通全國聞名,葉總再給周省長說說,把高速公路工程切一塊給交通部隊,他們掙了錢可以分一點給總隊嘛!」寧政委問:「是不是交通、水電給你倆好處費了?」眾人就又笑了。
賀東航的耳朵一直在捕捉蘇婭的聲音,但她不說話。在機場見面握手的時候,賀東航就覺得蘇婭沒多大變化。
身材依然苗條,只比過去稍稍豐滿。一套玫瑰紫色羊絨套裙細細勾出她身體的每一處起伏。
二十多年前海島烈日在皮膚上留下的黑紅色早已褪盡,凡是露在外面的肌膚都粉白耐看。
還是那個鴨蛋臉,還是那雙有些上挑的眼睛,下頦上還是那個常常引起小夥子們爭議的痣,只是不像過去那麼醒目,與整個面部更加渾然一體。
尤其可貴的是她那說話和微笑的神態還似當年,這使賀東航十分感動。
因為那神態保留的不僅僅是少女蘇婭的芳姿,還使賀東航頓覺自己也回到了那個年輕的時代,三礁島上的1978年,他才20歲。
他同蘇婭握手時心情很奇特。他們分手的時候都是單身,23年後他們再度握手,仍然都是單身。
他握著她的手,有點感慨。甘沖英上前一步,握住了蘇婭的手,看得出,他也有些激動。
結婚之前,賀東航想起蘇婭的時候並不多,只是偶爾聽到一點她的信息。
結婚之後,有時同卓芳吵了架,蘇婭也會進入他的夢幻,只是枕邊上不時傳來自己妻子的氣息,她不能停留多久。
戴悅風犧牲以後,他和甘沖英聯名向蘇婭發了唁電,她打電話表示感激,聲音清晰、明朗,使這邊的兩個男子漢倒覺悲戚……戴悅風的犧牲是突然的,也是註定的。
賀東航看了由司令員、政委簽發的表彰通令。那年,藏東高原下了大雪,養護支隊十二連的工區發生了大雪崩,官兵們就去推雪清路,蹲點的支隊政治委員戴悅風就在施工現場。
這些都是註定的。那台往崖下推石頭的推土機,因天寒路滑剎不住車,戴悅風帶領戰士們脫下棉衣塞在履帶下,他的腳蹬在一塊鬆動了的石頭上,不蹬他就使不上勁。
這就註定了他要掉下山崖,飛進雅魯藏布江……那一年,他們的女兒雪蓮五歲。
到了賓館,賀東航讓賀小羽把行李展開,自己就去招呼兩位首長。葉總、寧政委分住在這層樓兩頭的套間,是會務上統一定的,賀東航檢查了電視機的信號和衛生間的熱水水溫就回來了。
小羽正在給媽媽打電話:「……已經接到您的兒子啦!挺精神的,沒被拖垮,早就該離了……就是不該讓賀兵出國……就不該!您帶那麼多葯幹嗎,還帶了那麼多錢,您這樣腐蝕革命幹部後果是要自負的,哈哈哈……」賀小羽放下電話就問:「離婚的感覺怎麼樣,棒吧?」賀東航說:「現在還沒找著感覺。」賀小羽說:「你真偉大。這麼大的官,說離就離了,了不起呀了不起,哎,究竟是怎麼提出來的?」她知道哥哥嫂子這幾年一直不冷不熱,因此對哥哥的離婚有著無窮的興趣,一提起來就很興奮。
賀東航說:「長期積累,一朝爆發,量變引起質變。」他還沒跟妹妹講過真正的原因,沒有講過高見青和男式皮鞋,那根導火索。
他感到這事關老賀家的名譽,事關個人的尊嚴,還關係到兒子賀兵的身心健康。
他轉了話題:「說說你吧,最近跟大戎怎麼樣?」提起肖大戎,賀小羽就沒精神了,她慵懶地蝸在沙發里。
「還那樣唄,只要不見面就互不干涉,各過各的。半個月一次例行電話,一分鐘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