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近衛軍》第四章(4)
父親對他說:「就是過去的公安軍嘛,羅瑞卿同志領導的,你哭什麼,沒出息的。告訴你,可以去的!什麼?我不打這個電話,你誰也不準找,隨建制過去,這是規矩。真是的,又不是讓你投靠國民黨!」「咔嚓!」那邊的電話掛死了,這邊的賀東航排長還在哭。換裝的那天氣氛悲凄。多年來引以自豪、引為榮耀的黃軍裝換成了條條、圈圈加杠杠的「警服」。像一條金鯉魚被剝了皮,又被糊上了另外一層包裝,賀東航站著坐下都彆扭。到了移交大會,台下的官兵還只是抽抽搭搭,台上的團首長卻控制不住感情了。平時虎虎生威的團長葉三昆,倆眼腫得像毛桃。素以笑面著稱的政委寧叢龍,只念了一句「同志們」就吭哧開了。這使得接收大員十分惱火:「哭哭是可以的,我也有這個經歷,可以理解,可是你們哭得一塌糊塗,是什麼意思!我告訴同志們,不要小看了武警,武警也是黨領導的武裝力量。軍人要懂得一點大局。大家走著瞧,和平時期解放軍還要減,武警還要擴。哎哎,你們那幾個哭得最凶的同志聽著,真不願意來,就等著下次裁軍吧!」這話還真讓他不幸言中。當時托關係留在省軍區系統的幾個人,幾乎年年讓整編追著屁股跑,不斷地精簡,不斷地拆廟,菩薩跑到哪兒廟就拆到哪兒,提到師職的人不多。而交過來的這個團,立即就成了武警的主力,總隊的門臉,而且,隨著地級市越建越多,支隊也越建越多,交過來的骨幹就像種子一樣到處播撒,一個個如雨後新竹,節節拔高。當年哭成淚人似的團長葉三昆、政委寧叢龍,以後相繼升到總隊長、政委,副軍職。而且武警總隊一級的主官,命令一下,立馬晉少將銜,這又讓一些老戰友讚嘆不已。就是最晚交過來的那十幾個師的師長政委們,將軍也提了兩茬了。現在,這些將軍很少再提當年哭聲動地的往事,只是說句:「解放軍是俺的娘家人。」就是這批骨幹,從公安總隊、公安軍、獨立師和公安廳、公安局等先人們手中,接過了神聖的職責,經過20年的歷練,建成了一支令世人矚目、令黨政稱道的忠誠衛士大軍。現在好了,賀東航感到在武警如魚得水。留在解放軍的戰友們也終於知道了:解放軍和武警同為黨的拳頭,一隻對外反侵略,一隻對內保平安。啥時候有外來侵略?說不清楚,馬克思主義者不是算命先生,你就在山溝里練兵備戰吧。至於不穩定的因素,目前仍然不少,由武警同志在城裡保平安。賀東航們終於理直氣壯地向那些總把武警稱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武裝警察部隊」的記者們宣稱:武警不是解放軍,是執行公安任務的武裝部隊;武警也不是警察,它是一支武裝力量,永遠是一支戰鬥隊。它的官兵都是優秀的軍人,但排成隊伍又不是軍隊。是軍人又不叫軍隊,搞公安又不是警察,哪頭都沾邊,哪頭又不全是,是又不是,不是又是,奧妙無比,風光無限。有的過去喊武警「八二」部隊的人(解放軍是「八一」部隊),也在通過賀東航了解調到武警的門路。賀東航很為難:「嗯,要總政辦手續,控制很嚴……」以前獨立團倖存的幾個戰友見面就盯住他的警服看,摸著金鑲紅的條條、杠杠,嘴裡吱吱呀呀地,末了叫他一聲「金絲猴」。現在他跟老戰友見面,腰桿挺得直直地,盯住戰友大檐帽上那圈鮮艷的紅箍,親切地喊他一聲「丹頂鶴」。兩個「珍稀動物」握手言歡……甘沖英看似聽得認真,但神散。他在想心事。龍振海講到「特支」建設要分兩步走時,他就想,葉總和寧政委既然指名他到會,就說明他的兩步走計劃的第一步實現了,即以副參謀長的身份轉而兼任即將組建的特支的支隊長,這很好。他早過膩了四平八穩的生活,他需要一份更富衝擊力、更具挑戰性的工作來證明自己。但這還不是他的目的。第二步,他將朝正師邁進。身為軍人,他渴望輝煌。龍振海講到要「跨越式發展」時,他就想他這一步不能「跨越」,要沿襲老例,把賀東航拱成副總隊長,由他接任參謀長,而不能「跨越」賀東航去當副總。提升有希望,但要講質量。軍中老話:寧當雞頭,不做鳳尾。聯繫歷史的經驗,甘沖英認定,阻止他實現第二步發展計劃的直接障礙就是賀東航。下半年將有一位副總年齡到杠,機關有人傳由賀東航接任,由他甘沖英當參謀長。這時,龍振海正講到「為什麼要讓參謀長們到會?因為參謀長位置重要、責任重大」,甘沖英就想,這話說得對。像他這類有部隊任職經歷的人都知道,參謀長和副總雖然都是正師級,但擔負的責任卻不一樣。參謀長要按照主官的決心,對整個軍事行政工作實施領導,組織落實,還要給主官提出包括作戰在內的各種軍事行政工作方案,供主官決策。因此,對參謀長的能力、素質、水平,那是考察了又考察。工作多,責任就大;責任大,體現政績、展示才華的機會就多。一個稱職的參謀長(包括政治部主任)直接提升為總隊長(政委)的不在少數。查查軍隊和武警里一些優秀的高級幹部、部隊主官的履歷,會發現有許多是一路「主官」上來的:營長、團參謀長、團長,師參謀長、師長,軍參謀長、軍長,軍區參謀長、軍區司令、總參謀長……這些人是軍隊的精英,賀東航自然要走他們的路,套用他們的發展模式,而不會輕易讓出屁股底下的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