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夜鶯(三)
如果說異能者是遊戲里的一個職業,那麼他就是一個只能使用主動技能的職業,如果釋放者失去意識或是睡著了,就無法繼續使用異能,當然也有例外,有些人能在經過訓練后讓自己睡眠時維持異能。
即便如此,也不能全天候不間斷維持,因為異能者的異能都有極限,他們的異能會枯竭。
而相比異能者,變異人就像是同時擁有主動技能和被動技能的人,他們多種多樣,有些只有不死便一直擁有某些特質,他媽的特質就像肌肉一樣,只需要進食提供簡單的的能量就能源源不斷工作,類似呼吸系統一樣無需停歇。
波魯多的熔岩之軀是異能,而且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無法再睡夢中發動異能。
很久以前他在睡覺時受到過攻擊,那次他差點就死了,但那個刺客並沒有用這難得的機會敲碎他的頭顱,而是用一把斧頭把他的腰攔腰截斷了,他醒來了,然後此刻被燒死,他復原后沒留下任何後遺症。
不過如果對方敲碎他的頭顱,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活下來。
自己這次真的要死了嗎?
一股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恐懼感包圍了波魯多,這和痛感帶來的恐懼不一樣,來自想象力的恐懼有時更甚。
一刀輕輕滑過波魯多的肩膀,留下一個細小的傷口,這一次波魯多竟然沒喊出聲。
「麻木了?不要這麼早就放棄啊,時間還很長,我們可以慢慢享受。」
對方的刀子仍舊輕輕劃在自己的身上,比起之前這傷害輕微許多,波魯多感覺夜鶯在可以控制自己受傷的程度,現在不管能活多久,反正自己的結局已經是死亡了吧。
本來希望的是酣暢淋漓的戰鬥,即使死了也無所謂,但他要的不是這樣的死亡,這樣壓倒性的戰鬥不是他想要的,根本沒有一點反抗之力。
想好好思考都做不到,身上不斷增添新的傷口,腦子裡不斷被鈍痛衝擊著,逐漸的眼前的場景變了,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時候,被人販子剛剛拐到這個城市的時候,好不容易逃出也沒有生機,像個乞丐一樣。
他天生柔弱,是別的流浪男孩的欺負對象。
身體各部位還是一陣一陣的鈍痛,但和之前的割傷又有所不同,是拳頭和腳落在身體上的痛感,眼前是濺落在地面的雨絲,透過朦朧的指縫,可以看到周期在那些獰笑的男孩的嘴臉。
這是那個時候,波魯多記起來了,他不會忘記的。
是臨死前的回憶嗎?
即使是回憶也好啊,雖然經常做那樣的夢,但可沒現在這麼清晰。
蜷縮在地上的波魯多拼了命的轉過頭,看向遠處模糊的輪廓,那個輪廓似乎正在哭泣。
別哭啊,很快你就能離開這個地方了,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還是那麼模糊,一點都看不清臉,如果能見到那個時候就好了,說不定自己能換一種更成熟的做法,不應該對她做那種噁心的事,應該直接把她送走。
不過……她既然去往外面了,應該也是幸福的吧,她應該是恨自己的,否則不可能十多年也不回來。
大概,這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一件事了吧。
波魯多在毆打中閉上眼,腦海中響起最後一段對話。
「波魯多,和我一起走吧。」
「不,我是屬於罪城的,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那就留在這裡,我會保護你的。如果你想去外面,那就去吧,那裡有全新的開始。」
「波魯多,我們不該屬於那裡」
腦海里浮現一個決然的背影。
「我會等你的。」
非常輕微的一句話傳入腦海里,波魯多猛地睜開了眼睛,眼前的場景又變成了原來的樣子,身上各處又傳來尖銳的刺痛,但他完全不關心,他關心的是剛才那最後一個聲音。
她說會等自己的。
當時她真的說了嗎?
記憶中她並沒有說那句話,這句話應該是自己的想象。
可是……萬一她說了呢?之所以十多年都不來找自己,是她想讓自己離開罪城去找她!
但如果她沒說呢?她在外面已經成家了也說不定,自己貿然前去找她沒有任何意義。
不對,自己根本就不能去找她了,自己要死在這裡了。
他忽然開始後悔了,為什麼自己要來這裡?因為他生存在罪城的意義只有戰鬥和爭霸,這也是唯一的樂趣所在。如果能早點發現更重要的事該多好,明明有這麼多時間可以離開罪城,陸修身為王牌都離開了一個月,自己怎麼不行?
即使不能說話,只要遠遠看著她就行了,哪怕只有一眼。
噗呲!
劍尖刺入腹部,傳來劇痛,波魯多皺了皺眉頭,他抬起頭看夜鶯,夜鶯注視了他一會兒:「看你的樣子,似乎有所牽挂?不過看來你沒機會去實現了,因為你很快就要死了。你是王牌,我也是王牌,如果你有什麼話需要我向某人傳達,那麼晚我會竭盡全力幫你,真是對你赴死勇氣的褒獎。」
波魯多看著對方的眼睛,他知道夜鶯不是開玩笑。
正如她所說,這一次自己是必死無疑了,如果夜鶯真的能幫自己找到她,似乎也不錯。
不過,要和她說什麼呢?
波魯多想了一下,身體的痛楚似乎無法影響他思考了。
但是,他想要的不是這個。
「我不想和她說什麼,我只是想見她,我想知道的……只是她會對我說什麼。」
夜鶯盯著波魯多,波魯多也盯著夜鶯。
突然夜鶯笑了,她摘下了面罩,面罩下是一張恐怖的臉,縱橫的疤痕自她遮住的地方開始密布,下半張臉像是被施虐者用剃刀割過。
「我輸了。」她說道。
波魯多又是一陣晃神,痛楚自他身上迅速離去,然後他回到了街上,地上的血不見了,腳下是焦黑一片的土地,這是之前正常的世界。
十字架的束縛也沒了,波魯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身體完好無損,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可以隨時使用自己的異能。
而眼前夜鶯站著,她在幻境里摘下的面紗,在現實里還掛著,此刻她單膝跪地,劍尖朝下支撐著上半身不至於倒地,地下早已是一大片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