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提議
匆匆吃完晚餐后,全家人迫不及待的去了關押孫惠等人的地方,準備親自詢問一下。
倒不是說他們不相信段增說的話,畢竟有物證在,事情肯定不會有錯;不過這麼大的事情,當然還是要親自過問一下。
等到了地方后,段熲等人一個個都在反覆詢問著孫惠等人,只有段增老神在在的一個人躲在旁邊喝茶,之前講述案情時說話太多,嗓子都有些啞了,此時正好歇一歇。
原本他的打算是用栽贓陷害或者威逼利誘的辦法,強行將此案與王萌聯繫起來,如今根本不用他出手,自然樂得輕鬆。
等到段熲等人問明白案情,確認段增所說的都是事實后,他們看段增的神色更加不同了。
過了一會兒,段坤才率先道:「這孫惠果然狡猾,他明明自己才是賊,卻主動來告發潘德,並將其滅口。若不是老幺機靈,發現了此人的罪行,只怕此案就難以了結了。」
段增連忙謙遜道:「二哥說哪裡話,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那孫惠賊喊捉賊,轉移了二哥的注意力,讓二哥將懷疑都集中到潘德的身上,自然發現不了孫惠的問題,而小弟卻一開始就把他們都放在嫌疑人的位置上,所以才有突破。」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段熲聽了眼神一亮,讚歎道:「說的好,說的真好啊!」
他看向段坤道:「賊子固然狡猾,但你就要比賊子更加狡猾才行。這次的事情,若不是你弟弟出手,或許你就要辦錯案了。這個教訓你可要記住了。」
段坤連忙應道:「父親說的是,孩兒會一直記得這個教訓的。」
段增在一旁道:「其實二哥做得也很好,他一開始雖然被孫惠誤導,弄錯了查案的方向,但以二哥的精明,想來要不了多久就會醒悟過來。」
段坤聽了難得有些臉紅,段增這麼說完全是給他留面子,實際上他一直懷疑的人就是潘德及其朋友,只不過潘德的那些朋友最後招供的內容實在經不得推敲,所以才沒有定案。
而對於孫惠,他卻是從一開始就陷入了思維誤區,沒有想到此人才是真正的賊人。
他連忙問道:「父親,對於這些賊子,到底該如何處置,還請父親示下?」
段熲沉吟了片刻,答道:「等明天天亮后,先將贓物都追回來再說吧。」
接著,他又狠狠的道:「王萌那廝,老夫向來與他交好,卻不想此人把手都伸到老夫這裡來了,著實可恨!」
段增聽了頓時大喜,他這般努力辦案,除了要證明自己外,另一個主要目的可不就是為了離間段熲和王甫之間的關係嗎?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這句話,他連忙介面道:「父親所言極是,那王萌的確不是個好東西。不僅是他,還有那王甫,更不是什麼好東西。父親應該趁早與他劃清界限才對。」
不想段熲聽了后,卻看了他一眼,板著臉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嘴!」
段增頓時被噎得翻了個白眼,果然小孩子沒人權啊,剛剛辦了一件大案,原本還想著能讓段熲重視一下,誰想到最後還是這麼被無視了。
不過他也明白,僅憑這眼下的這一件事就想讓段熲與王甫翻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倒也沒有太失望。
反正他都想好了,以後時不時的在段熲等人面前說些王甫的壞話,然後再想方設法提升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他就不信不能讓段熲與王甫決裂。
他心中想著該如何才能繼續挑撥段熲與王甫的關係,忽然心中一動,提議道:「父親,要不明天等贓物都追查回來后,將孫惠等幾個賊子都綁起來送還給王萌?」
「將孫惠等人送回給王萌?」段熲聽了頓時一愣,但隨即又笑了起來,道:「這個主意不錯,的確要送回去,而且還要派人去問問他到底是何居心!」
段熲與王甫的關係較為複雜,說是依附關係其實並不准確。
對段熲來說,他乃是武將出身,因為各種原因,與士人的關係並不好,當初在邊地為將時就挨過整,下過大獄;後來平定羌亂回到朝中后,若不是依附王甫的權勢的話,想要保住如今的富貴只怕很難。
不過在另一方面,王甫雖然權傾天下,手下爪牙無數,但那些人大多都是趨炎附勢之徒,讓他們做壞事那是找對人了,但要他們干點正事可就不成。
而段熲則不同,他既有足夠的能力,同時還有足夠的威望,幾年前甚至還擔任過太尉。
東漢的官制里並沒有設立丞相,理論上來說地位最高的應該是太傅。
不過東漢的太傅一般每個皇帝都只任命一人,等到這人死去后,就不再任命新的太傅;唯一的例外便是如今漢靈帝,先後任命過兩人太傅,不過這兩人如今都已經死了。
除了太傅以外,東漢官職中地位最高的就要屬太尉了。
段熲擔任過太尉一職,雖說沒過多久就因病罷免,但當過太尉的人畢竟地位不一般,遠非常人能比。
而且就算是段熲現在擔任的司隸校尉一職,同樣是一個手握實權的「雄職」,是宦官集團也不得不倚重之人。
所以段熲固然在藉助王甫的權勢,而王甫同樣在藉助段熲的威望,兩人並非單純的依附關係,更像是一種同盟關係。
如今連王萌都敢將手伸到段家來,若是段熲一點反擊都沒有,那世人真要以為他是王甫的手下了。
此外,段熲畢竟是武將出身,性格極為剛強,對於王萌的舉動也不可能忍氣吞聲。
而將孫惠等人綁起來送回去,則可以向王萌表明,對方做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接下來就看王萌會怎麼做了。
商議完對孫惠等人的處置后,這時,段坤忽然道:「父親,那孫惠說,他們的目的是為了偷取府中的夜明珠,難道說咱們府中真的有夜明珠不成?」
聽到「夜明珠」,段增也連忙豎起耳朵。
「那是當然。」段熲得意一笑,道:「當年為父率軍平定羌亂,在剿滅一個羌人部族時,得到了這夜明珠,一直視若珍寶,很少拿出來。」
「真的嗎?父親快取出來,讓孩兒開開眼界!」段坤聽了頓時大叫道。
段增也道:「是啊,還從來沒見過夜明珠呢。」
段熲捋了捋鬍鬚,得意道:「也罷,你們便隨為父來吧。」
說著,段熲將段增兄弟二人還有蘇夫人帶到自己書房,在那裡見到了被他視若珍寶的夜明珠,將燭光滅掉后,果然散發出淡淡光芒,將書房照得猶如白晝一般。
段增等人見了后都嘖嘖稱奇,而段熲和蘇夫人之前雖然都見過多次,但此時眼中還是忍不住流露出驚奇的神色。
等到段熲重新將夜明珠收藏起來后,段坤忍不住嘆道:「可惜,這麼珍貴的寶貝卻只能深藏起來,不能隨時觀看,而且還要遭到王甫的窺視,這閹豎實在不是個東西!」
段增也樂得討伐王甫,聞言介面道:「就是,那王甫什麼功勞都沒有,不過是個仗著天子寵幸的閹人罷了,以父親的戰功,憑什麼要看他臉色?」
段熲聽了默然不語,顯然心中對王甫也有不滿。
這時,蘇夫人道:「老爺,你看增兒如此聰慧,是不是該請個名師來教他導,總不能讓一些庸人給耽擱了增兒的學業吧?」
不管什麼時代的父母,對於自家孩兒的學業當然是最為關心的,所以一提起段增的學業,段熲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過來。
他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極是,自從劉先生離去后,這段時間增兒都沒有先生教導,還真要請個好老師才行。」
劉先生便是以前負責教導段增的先生,不過此人畢竟只是蒙師,也沒多少才學,更沒有多少名氣,而且前段時間還因為母親病故已經回家了,所以這段時間段增都是在自學。
蘇夫人道:「老爺,聽說當世學者之中,以盧植、蔡邕、馬日磾等最為有名,您看咱們增兒有沒有可能拜他們中的一人為師?」
段熲聽了頓時苦笑:「夫人你還真敢想啊,這些人是那麼容易拜師的嗎?更別說增兒如今才六歲,就算聰慧過人,但在學業方面卻並不突出,想要拜他們為師,只怕很難。」
他沒說的是,除了剛剛提到的原因外,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也讓他覺得此事很難。
段熲與王甫、曹節關係親密,而蔡邕等人卻是當世大儒,海內名望,向來都反對宦官干政。
段熲作為宦官同黨,與這些人的關係自然不怎麼好。
蘇夫人聽了后頓時有些失望,不過她剛才也只是這麼一說而已,話剛說出口便明白,自己剛才說的有些不現實。
她想了想,詢問道:「要不,從妾身出身的武功蘇氏里尋一位先生來教導增兒?」
「從蘇家找個先生?嗯,這個倒是可行。」段熲聞言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