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1章 活周行
「我知道你們都疑惑。尤其是疑惑我為什麼要把我父皇的帳也算在當今的身上。別急,今兒夜長,我一點一點的,都告訴你們。你們就能明白過來,我為什麼要費這麼大的力氣清理門戶了。」
說到清理門戶之時,召南還輕鬆地伸出手,指了指同樣臉色慘白地癱坐在御座上的建明帝。
「進來吧。」
召南回頭看著殿門,慈祥地招呼了一聲。
一個中年男子高冠博帶、雍容華貴地走了進來,站到召南身邊,拱起手:「母親。」
又沖著老喻王等人一一輕喚:「小舅父。甘棠,蒹葭。」
最後抬起頭來,看向建明帝,直直站著,目光中閃過怨毒,卻又垂下眼帘,微微低頭:「二表弟。」
「周,周行!」
老喻王驀地瞪大了昏花的老眼,手指顫顫巍巍地伸了出來:「你是,你是,周行!大姐,這是,這真的是,行郎?」
召南輕輕地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緩緩頷首:「是。」
原來如此!
沈濯的眼睛亮了起來。
那些散落在各處的線索,終於被最後出現的這個人,都串了起來!
她的兩隻手抬了起來,啪地一聲,拍在了一起:「這就對了!我說那麼多不合理的地方無法解釋,原來你還活著!這就都說得通了!」
召南微微蹙起了眉頭,滿面不悅地看向沈濯:「大人們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
「呵呵!大長公主如今是大秦宗室里輩分最高的一個人了,所以就總是喜歡倚老賣老,說旁人是小孩子,旁人不經世事,旁人什麼都不懂,旁人吃的飯還沒你吃的鹽多。其實,吃鹽太多,會得病。浮腫,頭暈頭疼,腸胃不適,還很容易骨折。」
沈濯終於開了口,卻不肯站起來,而是閑閑地倚在一個從秦煐座位上悄悄順過來的憑倚上,滿面笑意地看著召南大長公主。
召南的目光轉冷。
她年紀大了,沈濯說的這些癥狀,偏巧,她都有。
「我知道您憋了一肚子的話。不過我這個人,大家都知道,生來就是招人討厭來的。所以,我不打算讓您痛痛快快地說。」
沈濯彎了嘴角,轉臉看向建明帝,坐直了,叉手欠身:「兒臣欲放肆,還請父皇不要動怒。」
小東西的!
終於肯出手了!
建明帝哼了一聲,揮揮手:「大家都坐吧。」
然而目光掃過站在下頭的周行時,他的臉上仍舊有一絲不自在。
綠春往左右看了看,早就噤若寒蟬的宮人們重新活過來一般,都又有了表情生氣。有幾個機靈的,忙搬了一個坐榻,放在了召南大長公主的座位旁邊。
周謇惡狠狠地盯著沈濯。
召南也冷冰冰地站著不動。
反而是周行,緩緩地走到了那個坐榻旁邊,回頭招呼他二人:「母親,謇郎,過來坐。」
召南深吸一口氣,拐杖提起,咚、咚、咚,慢慢地入席,坐下。周謇隨在她的身邊。
秦煐早就歸了座。如今站在中間的,就唯有二皇子一個人了。
沈濯憐憫地看著他:「二皇子被人利用了一輩子。一邊想當壞人,一邊想當好人,終究還是貪圖權勢四個字誤了你。你母親姐姐和孩子都沒事,請坐吧,咱們今天,的確是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撕擄明白的。」
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二皇子低下頭,雙拳緊握,牙關緊咬,卻還是一步一拖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當今的陛下,為了跟天賜爭皇位,給天賜和我兒下藥,害得天賜被圈禁二十餘年的事情,今天要說明白么?」召南不想讓沈濯搶得先機,不等二皇子坐穩,張口便將最重要的消息放了出來。
甘棠目瞪口呆,雙手狠狠地互握在了一起。
「嗯。然而湛心大師卻親口告訴我說,那葯,是他自己準備了,打算下給他的表兄侍讀,和一位姓鐵的侍衛的。」沈濯笑眯眯地轉移了話題。
周行和周謇臉色一變。
召南微微皺起了眉頭,終於開始正視沈濯:「你和你父親去大理寺審天賜,他竟然真的對你說了那些事?!」
「不。」沈濯笑著往前探了探身子,手指扣在條案上,「他只跟我說了這一件事。否則,我又豈會苦苦地等大長公主您到今天?!」
召南緊緊地盯著她,嘴唇輕輕地抿了一抿。
沈濯毫不示弱,也直直地與她對視,輕輕地翹起嘴角,笑了笑:「那個姓鐵的侍衛,是甲申的親侄兒。你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布下了局。所以,那個侍衛到死都一個字沒說。你連一個內侍的骨肉親情都利用到了這等地步,你有什麼資格指責太子的道德?」
「等等,等等!」老喻王捧住了頭,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你說當年那個被杖斃的侍衛是甲申的侄兒,而且是我大姐早就準備好要犧牲的人——我大姐怎麼知道他會犧牲?他進宮不過是保護當時要去做侍讀的周行罷了!」
「對呀,她怎麼知道,那個姓鐵的,一定會死?」沈濯笑眯眯地看向周行,「周家表舅,您那時候,為什麼要給天賜太子尋說書的解悶兒?而且,還說的都是些秦樓楚館的事兒?尤其是小倌兒的事,為什麼描述得那麼清楚?又是為了什麼,故意在天賜太子跟前,與鐵侍衛親密非常?」
周行垂下了眼帘。
「天賜太子本來專心國事,當今陛下也安分守常。可是忽然有一天,一件事情被挖了出來。那就是,曾經有一位乳娘,無意中,說了一句話。這句話就是:當今陛下,才是頭一個出娘胎的人,他才是長子。」
沈濯的手指在桌子上又輕輕扣了扣,「那個乳娘死了。先太皇太后很快就解決了這件事。但是我想問問,這個乳娘,是誰的人。
她轉向召南,「大長公主,那是不是你的人?」
召南的坐姿越發端正,但是角度微調,她的正臉轉向了沈濯。
「你先說。你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沈濯搖搖頭,笑了:「我其實什麼都不知道。我都是猜的。
「幼年的天賜太聰明了,所以就有了乳娘的那句話。
「少年的天賜太勤奮了,所以就有了入宮為侍讀的周行。
「而一直以來,當時的二皇子,如今的當今陛下,城府太深了,所以,您還安排了一個面相嬌美的侍衛,和一群說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