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長長的指甲都快沒入肉里,孟嵐咬緊了牙,下定決心定要讓秦婉知道自己的厲害。
而今日人本就聚集,不少人見了朱婆子給拉出二門,皆是面面相覷。方才那啐了朱婆子和孟嵐兩人的直腸子命婦本就唾棄孟嵐的行徑,當下說:「只因孟姑娘好規矩,養了個編排郡主是非的奴才,不怪王爺生氣要打殺她。郡主才多大的年歲,雍王妃去了之後,一直是她掌理王府之事,咱們之中誰不肯稱道一二,偏生有些人不開眼。」
雖沒有明說,但眾誥命心中已然自有計較,小姑娘沒了娘本就夠可憐了,還有人要說她的是非,在場諸人又有幾個沒有女兒,想到若是自己撒手去了,女兒還要給人說是非,皆是十分理解雍王的行止,心中對孟嵐十分的唾棄。本有些人想要為自家小子說親的心,也都熄了下來——能教出如此行止的奴才來,主子又是什麼好的?
貴婦這頭自有計較,但方才貴女那邊不知出了什麼事,姑娘們魚貫而出,讓這頭的公子們愈發納罕,派人去打探是出了什麼事。衛珩隱隱覺得秦婉出事了,心中慌亂,琴聲就愈發高昂,連溫一楓與他合奏都有些力不從心了。一曲完畢,溫一楓額上已然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衛師弟琴技如此高超,讓為兄的佩服萬分。」
「溫師哥過譽了。」衛珩淡淡的應了一聲,眼底蒙上了一層擔憂,目光有意無意的看著貴女的那一頭,他心裡總有些不好的感覺。
公子之中雖然不乏有看不起衛家門第之人,但也有不少身為欣賞衛珩的,為首的一人便是驃騎大將軍之子夏竟成:「我先前倒還不服,何以你能被鄭太傅收入門下。如今我是服氣啦,鄭太傅門下,個個都是極好的人。」
衛珩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拱手道:「多謝夏公子。」這樣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被曾經看不起他的人稱讚,頓時揚眉吐氣。正值此時,自有人從外回來,向眾人一打千:「小的方才去看過了,姑娘們說,是、是和寧郡主忽然昏過去了。」
衛珩神色一凝,抿緊了唇,為何會如此?秦婉方才還好好的,現下怎的忽然昏過去了?想到這裡,衛珩眉宇間陰鷙非常,趁眾人都在爭議之時,悄悄出了屋子。
這舉動自然落在了溫一楓眼裡,他轉頭,對身邊的小廝低聲道:「跟上去。」小廝稱是不提。
「珩哥哥不能進去的。」秦媛仰著腦袋,圓乎乎的小臉上滿是堅定,「父王說了,不能打擾姐姐,姐姐需要好好休息。」
因為太擔心秦婉,衛珩便徑直來了秦婉的院子。但是還沒進院子呢,兩個小門神就橫了出來,秦媛掐著腰,仰著臉兒看他,很是堅定的說這話。衛珩哭笑不得,蹲下身子和兩人平視:「珩哥哥不是去打擾姐姐,珩哥哥只是……太擔心姐姐了。」
「可是父王說了,誰都不許進去。」秦媛用力的點點頭,見孿生兄弟沒有附和自己,轉頭見他拿著馬蹄糕吃得香甜,頓時張牙舞爪的撲上去,扔了他的馬蹄糕:「你就知道吃!姐姐一直醒不了,你還吃!」
秦羽很懵的被打落了馬蹄糕,轉頭就和秦媛吵了起來,兩人哇啦啦的叫著,衛珩愈發哭笑不得,一手一個拉住他們。秦媛眼淚都出來了,小淚包一樣撲進衛珩懷裡:「珩哥哥,阿羽是個大笨蛋!」
她和秦婉長得很像,抱在懷裡就像是小了幾號的秦婉,衛珩不覺臉上發紅,秦羽不甘示弱也撲到他懷裡,一面撲一面哭:「珩哥哥,媛媛才是壞人,阿羽的馬蹄糕都給她扔了。」
衛珩幾時哄過這樣小的孩子,頓時覺得手足無措。秦媛推了秦羽一把:「你走開,媛媛要珩哥哥舉高高。」
秦羽如何肯依,鼓著腮幫子想了想,馬上就把父王的囑咐拋之腦後了:「阿羽也要,珩哥哥舉高高,阿羽就讓珩哥哥進去看姐姐。」
衛珩不免大喜,將兩人輪番舉了幾次,秦媛也飛快的改了口,兩人蹦蹦跳跳的領著衛珩進了屋。屋子被一道帘子隔成了兩間,紫蘇正在外端了葯,見兩個小主子竟然從外面回來不說,還領著衛珩進來了,當即蹙了蹙眉:「世子和二姑娘怎的在外面?」杜若忙從裡面出來,給兩個小的擦汗,又端了冰碗來給兩人吃。
「衛公子請回吧,郡主還沒有醒來呢。」紫蘇哪裡不知衛珩是來看秦婉的,想到今日王爺去向柳老太太回話前,千叮嚀萬囑咐說不要讓人來打擾郡主,連宋姑娘來都被請回去了,自然,不能為衛珩開了通道。更何況,紫蘇和杜若都覺得,溫一楓那樣的,才是郡主的良配。
衛珩眉宇間陰鬱不散,一雙眸子彷彿鍍上了一層蜜色:「好端端的,她怎會忽然昏倒?」衛珩很不明白,思來想去也找不到答案。
「日頭太大了,郡主有些中暑。」紫蘇嘆道,「方才女醫官來看過了,開了些葯。」她低頭看著手上端著的琥珀色葯汁,「衛公子還是回去吧,一會子郡主醒了,自會知會公子的。」
「我想進去瞧瞧她。」衛珩淡淡說道,但話中滿是不容回絕。紫蘇略白了臉,她沒想到衛珩竟然會說想進去看秦婉:「衛公子不要為難我們。」
「你二人伺候在郡主身邊多年,我也不願為難你們。」衛珩緩和了語氣,「但我還是要去看看她。」紫蘇咬著下唇,並不說話,他頓了頓,抿緊了唇:「我想她醒來,也想第一個看見我。」
紫蘇和杜若面面相覷,皆是不說話,將葯碗送進去后,這才出來:「婢子等就在外面,若有何吩咐,衛公子知會一聲就是了。」
他這才鬆了口氣,他本就是在賭,就憑今日聽到秦婉夢中叫他的名字,以此為籌碼。他相信秦婉心裡有他,作為貼身伺候的人,紫蘇和杜若不可能不明白,所以他在賭,賭秦婉心裡的確有他,更是賭紫蘇和杜若全心侍奉秦婉。
索性,他賭贏了。
打了帘子進到內室,屋中放著幾個碩大的冰盆,涼意十足,臨窗擺著一張黃花梨卷芯紋藤心羅漢床,離羅漢床幾步開外,又是一架金漆點翠圍屏,隱隱能見後面的拔步床。
衛珩沉吟片刻,繞過屏風,又自行搬了矮金裹腳杌子坐在床邊。床上的秦婉就好像只是睡著了一樣,除了臉兒蒼白沒有血色,一切都如常一般。她呼吸沉沉,濃密的睫毛隨著呼吸輕顫,她肌膚細膩,甚至連毛孔都看不出來。加之離得近,她身上的馨香味竄入鼻中,讓衛珩愈發的意亂神迷。伸手輕撫她的小臉,如凝脂般細膩的觸感,衛珩愛不釋手,秦婉卻嚶嚀一聲,嚇得衛珩趕緊收回手,臉上頓時燒了起來。
這趁女孩兒昏睡不醒跑來摸別人小臉的行徑,和登徒子有什麼不一樣?
衛珩越想越羞愧,恨不能鑽進地縫去才好,秦婉卻悠悠醒轉,還有些恍惚,軟軟的撒嬌說:「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翻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秦婉笑得有些迷離,「你總是這樣壞,下次再瞞著我,我就再不理你了。」
她嬌聲撒嬌,讓衛珩心中起了異樣的感覺,見她對自己笑得嫵媚多情,渾身都熱了起來:「不會瞞著你了,往後我什麼都告訴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