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生活》第一集(6)

這是她第一次向周月開口，聲音中透著緊張和害羞，但周月可能並沒注意到這些細節，並沒發覺這個女孩的臉龐和聲音都在發抖。他沖她笑了一下，很短促，很隨意，甚至，連優優一直期待的那一口雪白的牙齒，都露得含混不清。他淡淡地說了句：「啊，謝謝你。」然後接過那件紅色短衫，隨手搭在背上，轉身走了。優優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追上他的同伴，他們一起走進了更衣室那扇吱扭作響的破門。直到那扇破門拖著刺耳的長音很不情願地關住，優優還站在牆邊，沖著周月消失的方向發獃。仙泉體校校園內黃昏優優心情茫然，離開了那幢又舊又破的拳擊館。她行走在體校的小路上，剛才短促的一瞬，不斷地在眼前重複閃現：他對她笑了一下；他對她說了謝謝；他接了衣服然後轉身，他的後背筆直筆直，皮膚上依然鍍著亮晶晶的汗水……志富火鍋店晚上這一天的晚上，優優和阿菊坐在火鍋店裡，望著窗外的夜色悵然而對。改換門庭的店堂已然面目全非，阿菊的悵然八成由此而生。優優呢，優優在想周月，在想今天下午拳擊館里的黯然一別。阿菊無精打采地：「哎，你說，我們畢業後學校分我們去仙泉賓館當服務員，可德子想讓我給他一個哥們兒到服裝街看生意去，你說我去哪兒？」優優眼望窗外，沒有回答。阿菊繼續嘮叨：「去賓館吧，算是個正式工作，可就是管得太嚴。去服裝街吧，比較自由，可又不知道掙不掙錢。你說我到底去哪兒？」見優優還在發獃，阿菊拍了她一下：「嘿，你想什麼哪！」優優像是剛被驚醒：「沒，沒想什麼。」優優家夜姐姐和姐夫在裡屋早已熄燈入睡，優優還趴在外屋小桌的檯燈下伏案疾書。姐姐在裡屋問：「優優，你還不睡嗎？」優優慌張答道：「啊，我作業沒寫完呢。」優優其實是在寫信，她把寫好的信又仔細地默讀了一遍。優優畫外音：「我是一個喜歡你的女孩，我喜歡你的頭髮，我喜歡你的沉默，我喜歡你流汗的樣子。你想知道我是誰嗎？你想見到我的樣子嗎？那你就到仙泉公園的觀瀑亭去吧，你知道仙泉公園的觀瀑亭嗎？星期天，早上七點，咱們不見不散……」仙泉街頭白天優優來到一個街頭的郵筒前，從書包里取出那封信，左右看看，然後將信投進郵筒。優優家清晨優優早早起來，梳洗打扮。正要出門的姐夫奇怪地問她：「哎，星期天又不上學，你怎麼起這麼早？」優優：「我有事要找同學去。」姐夫點點頭，然後對裡屋的姐姐說：「哎，我去店裡了，你也早點過來吧。」姐姐還在梳頭，在裡屋應道：「我今天要先去體校，得把我的東西都拿回來，還得去校務處把這個月的工資領出來呢。」姐姐姐夫還在說著什麼，優優已經跑下樓梯，跑到巷子里去了。仙泉公園清晨優優穿了自己最喜歡的紅格上衣，梳了一個日本歌星濱崎步的髮型，來到仙泉公園。幾個晨練的老人拿著帶穗的寶劍，在公園的花壇前斯文地舞蹈。紅穗飄飄，劍鋒閃閃，在空中溫柔地飛來飛去……仙泉山的飛瀑，在尚未散盡的晨霧中如煙如帛，瀰漫進她的視野……優優站在瀑布附近的松林里，那觀瀑亭在從天而降的浩然水汽中，有如海市蜃樓般飄渺虛無。優優坐在觀瀑亭里，等著周月出現。她似乎第一次感受到了清晨的冰涼和顏色，第一次看到了那冰涼的顏色一點點變暖，由青灰而橙紅，由橙紅而黃白。太陽不知在什麼地方升了起來，優優卻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當她猛然驚醒時，滿眼已是金色的浪漫。瀑布前終於出現了一個人，優優在劇烈的心跳之後終於看清了那不過是個普通的遊人，看上去像是外地來的，背著挎包，拿著相機，在懸瀑飛霧前仰頭凝目。遊人逐漸多起來了。幾個晨練完畢的老人，也三三兩兩散步過來，在亭子外面比比畫畫地爭論著什麼。還有一對年輕的情侶，挽了褲角，試探著潭水的深淺……優優終於看見太陽了，太陽從身後懶洋洋地爬上樹梢。輪廓模糊，通體發白，光彩不再。優優抬眼看太陽，太陽的亮度刺痛了雙眼，讓她猛地打了一個噴嚏，然後她突然清醒了——時間早已不是詩意的清晨，已經到了該回家的時候了。志富火鍋店白天優優若有所失地回到巷口，走進火鍋店，見到店裡沒有客人，姐夫正在埋頭算賬，優優問：「我姐呢？」姐夫頭也不抬地答：「上體校拿東西去了。」優優問：「什麼時候去的？」姐夫這才抬頭：「沒吃早飯就走了。」優優想了一下，靈機一動，轉身跑出門去。優優家白天優優將一隻平鍋架在灶上，將兩隻黃黃的雞蛋，攤在薄薄的熱油上。雞蛋發出滋滋的響聲。優優將兩隻煎好的荷包蛋，裝進一隻鐵飯盒內。仙泉街道白天優優拿了那隻鐵飯盒，急急地趕往體校。路過火鍋店時姐夫站在門口問她：「哎，優優，你上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