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候鳥不是花(1)
一顆心到現在還在抽痛還為分手前那句抱歉在感動穿梭時間的畫面的鐘從反方向開始移動回到當初愛你的時空停格內容——《反方向的鐘》大群的雀鳥呼嘯著從窗前匆匆掠過,匆忙而驚惶,似在逃避冥冥中的追捕,又似在趕赴一場遲到的詭異盛會。我心底泛起一絲淡淡的笑:不過是一群沒有智慧的鳥兒啊!註定的,怎麼躲得過?遲到的,又如何趕得上?「又是這樣笑……」程輝將夾在食指和中指間的圓珠筆在文件夾上敲了敲,嘆息似地說。「我沒有笑。」淡淡地回答他。「是你的心在笑——冷笑。」我沉默,望向窗外的眼睛里是幽邃如海地沉靜,海平面下暗流激蕩……呵!這個男人,他竟能看到我的心底。程輝繼續敲圓珠筆,一下、兩下、三下、四下……他忽然再度開口:「這樣俯視眾生的感覺是不是很好?」我的目光繼續停留在窗外那一方湛藍乾淨的天空,不答他。「自以為看透人生了,可以超越於一切之上,是不是?」他不依不饒,繼續問。我回過頭來,漠然注視著他深邃專註的眼睛,以疏遠而得體的語氣說:「程總真會說笑話——如果您沒有別的吩咐,我就出去了。」不等他回答,略點了點頭,轉身離開。轉身的剎那,一抹更冷的笑從心底泛起。他以為自己是誰?「陳小姐!」程輝在身後叫。我站住,傲然回望他,眼神冰冷漠然。他呆了呆,聳聳肩,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捧起一個包裹,「你的包裹。恰巧你不在,所以替你收下了。」「謝謝。」些微詫異之後,我淡淡地說,走回去面無表情地接過,眼睛匆匆掃過包裹,彷彿一道電光閃過,周圍真實的世界突然消失,時光乘著月光寶盒瞬間回溯。「周文」——包裹上的兩個字幻化開,穿梭時間隧道的鐘,向著反方向前進……「你……沒事吧?」那是程輝的聲音,我從回憶中驚醒,勉強笑了笑,拿起包裹快步走出去。身後「噹啷啷——」一陣輕響,我不能回頭,不能停步,直直地走,門開處,險些和走進來的人撞個滿懷。那人慌忙閃開,等我想起應該說「對不起」的時候,已與那人交臂走過。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鎖上門,放下窗帘。抽出一支煙,直到火焰燒到手指才將煙點燃,一根接一根地抽,用縹緲的煙霧填滿所有空間。心底有一個黑洞,它沒有底,像一個旋渦,要把我吸進去!一度以為已經把這個黑洞填上,誰想,他只用兩個字,呵,兩個字,就攻破我用兩年時光辛辛苦苦的修補。周文。兩年之後的今天,和這個名字再次狹路相逢,我竟又一次潰不成軍。我惱怒地跳起來,摁滅手中的煙蒂,拉開窗帘打開窗子,十月燦爛的陽光頓時鋪滿房間,滿室的輕煙便從窗口溢出,隨風飄散了。煙霧連自己的空洞都填不滿,又如何填我的?我心底的空洞,我自己填。兩年的時光足以令我學會很多,比如,如何遺忘。如何,遺忘……十月的天空真是晴朗啊,陽光過分地溫柔,過分地燦爛,就如同那五年的時光,過分地甜蜜,過分地溫馨,過分地夢牽魂繞,以致於當他憂鬱地說「卉,我們分手吧」的時候,我完全不能理解這六個字的含意,完全不明白溫暖的陽光為什麼會突然奇寒徹骨。我的手還牽著他的手,我的臉上還帶著被他稱為「世界上最溫柔、最甜美、最純凈的笑容」,整個世界卻突然無聲地坍塌,陽光明亮到刺眼,放肆地鋪滿天地,惟獨留我一人在黑暗冰冷的深淵掙扎。我獃獃地注視著他,一動不動,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他用的不是詢問句,是祈使句。他並不是要和我商量,只是單方面做出決定,像一名司機中途對旅客說:「請下車!」請下車。你要我下車,文?他眼底的掙扎清晰可辨。我心中一片混沌,卻偏偏異常清楚地知道,他眼中這一絲掙扎是我惟一的希望和救贖。我強迫自己微笑,用翦水般的雙眸織一張羅網罩住他:「一個星期前,你說等明年春天陪我去雲南大理的蝴蝶泉,看一年一度的蝴蝶會。」想要裝出一種鎮靜,聲音卻不爭氣地顫抖。他在我的羅網中掙扎,眼底的痛苦深不可測,許久緩緩搖頭,艱難地說:「我很想讓這個欺騙繼續下去,但我發現我錯了——我不能不愛她。」我呆了呆,「她……是誰?」他的神色有些焦慮,有些不耐煩:「她是誰並不是問題的關鍵。呵,卉卉,問題的關鍵在於我不能繼續騙自己說』我是愛你的'了,我真的做不到。」「騙自己說『我是愛你的'?騙自己……」我獃獃地重複了一遍,「你不愛我嗎?」「比喜歡多一點兒,但比愛,少了一點兒。」「她呢?」「她是我在孤兒院的玩伴,我一直……一直以為對她只是憐憫和同病相憐,但……」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沒有往下說。我獃獃看著他,問:「你什麼時候發現愛的是她,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