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晴天霹靂公主受刺激 小人之心皇帝黯傷懷
就在四喜和沈媽說話的當兒,心慈拿起了那捲畫像,細看——「好漂亮的姐姐啊,她是誰?」她指著畫上的人像問沈媽。
「是……」沈媽欲言又止。
「是仙女。」四喜給沈媽使了個眼色。
「哦。」心慈點點頭:「怪不得這麼漂亮。」
「東西找著了沒有?」沈媽見她對畫很感興趣,生怕她再追問,連忙岔開。
心慈搖搖頭。
沈媽便扯了她抬腳就走:「沒有?沒有那就再去別處找找吧。」
心慈只好跟著沈媽離開了御書房,臨到出門的時候,還留戀地回頭,望了望那副捲軸。
走了沒幾步,心慈忽然說:「我想去看看父皇,沈媽,你先回去吧,後宮的宮女沒有得到許可是不許到前庭來的,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省得父皇怪罪。」
「好吧,那你不要惹你父皇不高興啊。」沈媽叮囑她。
「不會的,你放心好了。」心慈一蹦一跳地走遠了。
沈媽才一轉身,心慈就從宮牆後面探出頭來,調皮一笑,又往御書房去了。
「你是叫四喜么?」心慈冷不丁從門背後冒了出來,嚇了四喜一跳。
「回長公主,是的。」四喜行禮。
「你原來是在明禧宮當差?」她問。
「回長公主,是的。」
「你一定知道我娘長什麼樣子啦?」心慈對她眨眨眼睛:「你告訴我好不好?」
見四喜不說話,心慈再次抽出畫軸,展開:「我娘有她這麼漂亮么?」
四喜看一眼畫像,不由得又紅了眼圈。
心慈靜靜地望著她,低頭想了想,忽然輕聲問道:「她就是我娘,對么?」
「啊,」四喜一驚,連連否認:「奴才可沒有這麼說……」
「那我去問父皇。」心慈捲起畫軸,佯裝要走,眼睛,卻盯著四喜。
「求求您了,公主,您要是告訴皇上,我就是死路一條。」四喜跪下來,攔住心慈。
「我不會讓父皇知道的。」心慈小聲說道:「我想她應該是我娘,不然,你和沈媽為什麼看到這副畫都會哭呢?」她將食指豎起來,在嘴邊噓了一聲,說:「保密!」
四喜點點頭,心想,這個公主,真是冰雪聰明啊。
心慈拿著畫軸出了御書房,她甜甜一笑,娘啊,我終於知道你長什麼樣子了——
行刺一事,水落石出。原來是外逃的盧州王,聯合了蒙古,在大舉進犯的同時派死士行刺。早先皇上就有預感,現在看來,蒙古兵傾巢出動攻擊邊境,果然是聲東擊西,妄想以此擾亂視聽,讓皇帝一心考慮出兵,從而忽略自己身邊的警戒。這次盧州王孤注一擲,卻在小節上被杜可為警覺和識破。杜可為和魏梁兵出神速,不但救駕及時,而且還將刺客全部活捉。從御林軍首領入手,深挖下去,將盧州王數年來隱藏的暗線一舉端掉,徹底了卻了皇上的一個心腹大患。
早朝上,魏梁報:「臣不才,此次又讓盧州王那老賊逃脫了。」
皇上說:「他已是喪家之犬,多年的苦心經營血本無歸,人脈也已散盡,對蒙古人來說已經毫無利用價值了,畢竟是朕的叔叔,逃也就逃了,算了。」
周丞相進言:「請皇上論功行賞。」
皇上笑道:「頭一功,當記安國侯。」
言畢一掃大堂,卻沒有杜可為的身影,皇上的心,往下一沉,笑意也湮了:「安國侯何在——」
「安國侯已離去多日了,」周丞相稟告:「他說,他所作所為,都是侯王家世代所負的使命,如果皇上一定要打賞,請重賞魏將軍和看守北城門的小吏。」
皇上沉默了。
杜兄,你始終,還是不肯原諒我啊——「皇上,皇上…」周丞相在旁邊小聲叫他,他這才回過神來,清了清喉嚨,宣布:「魏梁擢升三營統帥,五天後挂帥出征蒙古邊境;北門小吏升為御林軍副統領;其餘人等,由吏部報請賞賜,朕擇日宣布。」說完,四顧一圈,道:「沒什麼事就退朝了。」
大臣們散去,周丞相卻沒有走。
「你還有什麼事?」皇上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周丞相近前一步,低聲說:「安國侯無心眷顧榮華富貴,所謂人各有志,無法強求,請皇上不要怪罪於他。」
「哦,」皇上淡淡地說:「他避而不見,朕心裡確實不痛快,連你也看出來了。」
「臣不敢妄猜聖意。」周丞相自知失言。
「算了,丞相大可放心,朕是不會因此而遷怒於他的。」皇上輕輕一笑:「丞相多慮了,朕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毛頭小子了。」他從龍椅上起身:「愛卿還有別的事么?」
周丞相連忙說:「御林軍的統領皇上還沒有決定呢,這個人選滋事體大,請皇上早做考慮。」
他緩緩地止了步,是啊,老謀深算的盧州王竟然把手伸到了他的身邊,把御林軍給控制住了,雖然事情最終沒有得逞,但,卻害母親丟了性命,想到這裡,他不禁恨得牙痒痒。丞相說得沒錯,御林軍統領的人選滋事體大,事關自己的安危大意不得。可是,選誰呢?
皇上踱了幾步,忽然想到一個人,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自己的舅舅龐標。龐標曾是御林軍統領,自己即位后因為要牽制母親,就賜了他一個閑職,他既沒找母親鬧,也沒在他面前多說什麼,就受了。這麼多年了,他一直就是這樣,不卑不亢,小心謹慎。記得清揚在世是,有一次談起他,清揚說,「他倒是和龐家其他的人不一樣呢,心性平和,最象你姨娘。」可惜當時由於對母親的成見頗深,遷怒於舅舅,也就對他置之不理了。母親不是常說,上陣不過父子兵,打虎還是親兄弟,皇上沉吟片刻,說:「擬旨,龐標任御林軍統領。」
周丞相請了旨正要離去,又聽見皇上吩咐:「宣龐標即刻來見朕。」
龐標匆匆踏進正陽殿,不知在被冷落了這麼多年後,皇上為何突然想到召見自己,心裡不禁忐忑。自新皇登基伊始,龐家就大勢已去,如今太後去了,皇上又會有什麼動作?他長長地唏噓一聲,唉,都怪哥哥龐瑞,行為不端,不知道謹小慎微的道理,屢屢連累家人,這次不知又犯了什麼事?姐姐太后不在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皇上默然地望著龐標進殿,跪下,磕頭,許久都沒有開腔。
龐標只好跪著,不敢抬頭。
「你,平身,」皇上慢悠悠地說話了:「上前說話。」
龐標起身,靠近了幾步,又聽見皇上說:「緣何這般拘謹?」
龐標躬身,又上前幾步。
他感覺到了舅舅的敬而遠之,一絲苦笑泛起嘴邊:「朕已頒旨,任命你為御林軍統領。」
「臣,謝旨。」龐標大為驚訝,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好,只略微地抬了一下頭,便又習慣性地低了下去。
他靜靜地注視著龐標,忽然發現,曾經英武的舅舅,鬢角已生華髮。
「你也老了——」他感嘆道,衝口而出。
龐標的頭更低了,卻沒有說話。
他忽然心酸,有些不忍:「這些年,朕冷落你了,」他低聲喊道:「舅舅,對不住了。」
龐標依舊沒有抬頭,只輕聲制止他:「不說這些了,皇上。」
「如果不是當年我一意孤行,調換你的御林軍統領,這次母后也不會出此意外。」他自責地說。
龐標還是低著頭,無言。
我們怎麼這般生疏了?他還記得小時候,在母親宮裡,騎在舅舅肩頭玩耍,那時候的舅舅,魁梧而且多言,總能帶給他無盡的驚喜,如今,時光逝去,他們之間,卻橫貫了一條看不見的無法逾越的鴻溝。惆悵之餘,不禁又想起母親和姨娘。姨娘甘心情願地去死,是為了保全龐家,母親伸手朝堂,也是為了庇佑龐家,他能登上皇位,曾經的龐家功不可沒,可是偏偏,對龐家反戈一擊的,意欲將龐家趕盡殺絕的,卻是身上同樣流著龐家血的他。
皇權,皇權,真的就那麼重要麼?可以令他拋棄愛情,捨棄親情?
「這裡沒有外人,舅舅你隨意一點。」他在心裡泛起深重的悲涼,卻掩蓋著,顧做輕鬆地問:「外公他老人家還好么?」
「他癱瘓了。」龐標回答。
「怎麼會這樣?」他大吃一驚。
「太后遇刺身亡的消息傳來,他大受刺激,就……」龐標沒有再說下去了。
一瞬間,他心裡,真的非常難過,似乎,就在他看到舅舅的那一剎那,他血管里,流著的龐家的血復甦了,這樣血濃於水的感情,他以前,怎麼就沒有體會呢?現在,他知道了心疼,知道了傷心,知道了難過,體會了關於親情的一切感覺,所以,想到當初,他就不寒而慄,我以前,怎麼那麼冷血呢?清揚說過,在心被恨充滿了的時候,是無法感受到愛的,也沒有愛的能力。
「你先回去吧,待會,我會叫最好的太醫去給外公看病,一併也會把宮裡上好的藥材帶過去的。」他溫和地回退了龐標。
時候不早了,早朝該散了,這個時候,父皇應該是在正陽殿里才對。心慈一路玩著,蹦蹦跳跳繞過清心殿,就要到正陽殿了,迎面碰上兩個剛剛踏出大門的公公。她一看,是父皇的近侍,眼珠一轉,躲到拱門后,成心好玩,想等他們走近了,大吼一聲站出來,嚇他們一嚇。
公公並沒有看見她,正自顧自地說著話。
「這幾天皇上心情不好,你可要小心伺候。」一個說。
另一個緊張地問:「又出什麼事了?」
那公公壓低聲音:「還不是清妃娘娘的事。」
「清妃娘娘?!她不是被皇上下令處決,在歸真寺被大火燒死了嗎?」另一個奇怪地問。
「哎呀!」那公公急聲制止他:「快別說了,在宮裡提起清妃的名諱是死罪啊!你不要命了!快走,快走!」
兩個人慌亂地四顧,確信沒人聽見,趕快走了。
心慈卻呆在了拱門后,這對於她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我娘,清妃娘娘,是罪妃!是父皇下令處決了她!她是在歸真寺被大火燒死的!
宮裡不能提起她的名諱,否則是死罪!難怪不論我問誰,他們都不敢告訴我,娘的事;難怪娘原來住過的地方,都被父皇下了禁足令;難怪每次我問起娘,皇奶奶都不說話,沈媽卻一個勁地哭;難怪父皇,從來都不在我面前提起娘——她獃獃地展開畫軸,注視著畫上的人,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
娘,這是真的么,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么?你到底犯了什麼罪,父皇要殺你?那麼好的父皇,為什麼要殺你?
為什麼?
她將畫軸緊緊地抱在懷裡,低聲而壓抑地痛哭了起來。
「啟稟皇上,塗公公家產已經接收完畢。」李大人進殿稟告。
皇上翻開呈上來的清冊,細細看下去,儘管早有思想準備,皇上還是沒有想到,塗公公在宮中二十幾年,那些各種途徑送給他的孝敬錢,皇室的各種賞賜,只進不出,累計起來,家財已甚為可觀。
他將清冊往書案上輕輕一擱,問道:「李大人,我記得你好像曾在浙江為官?」
「回稟皇上,是的。」李大人答。
「那你可曾聽說過浙江塗家?」皇上問。
「聽說過的。」李大人答:「非但如此,還有過一些交往的。」
「說說塗家的事情看看。」皇上對此很有些興趣。
「浙江一帶,當年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塗家富可敵國,可惜敗落起來,也是飛快啊。」
「此話怎講?」
「聽說是塗公子,也就是塗家的獨子,將家產悉數變賣,不知所蹤。」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據說是求親未果,受打擊太大。唉,也是個多情種子。」
「誰家的小姐,這麼傲氣,居然拒絕塗家的求親?」皇上明知故問,不動聲色,卻目光犀利。
李大人躊躇半晌,低聲回答:「市井之中傳言是,太後娘娘……」趕緊地,又補上一句:「或許是謠言,想太後娘娘人中之鳳,豈可將他放在眼裡……」
皇上輕輕一笑,岔開話題:「他帶那麼多錢,到哪裡去了呢?」
「這個就不得而知了,有人說是去求仙問道,也有人說是被人謀害了,但既無人報官,也就無人過問了。」
「你可認識塗公子?」
「傳言那塗公子自視過高,深居簡出,輕易不與人來往,非但臣不認識他,沒有見過他,就是偌大的塗府,也只是內院的人才以得見。」
「哦,」皇上又瞥了一眼案上的清冊,問:「那你說說看,這清冊上所載的家產與當年塗家的,比起來如何啊?」`李大人忍不住笑道:「那怎麼比啊?塗家生意涉及紡織、海運、外貿,只其中一項,都只能讓人望其項背啊。這清冊所載家產,根本就沒法比。」
皇上點點頭,揮手叫他退下。
大內宮廷,塗公公愛財是出了名的,他原本以為,塗公公斂財是因為想彌補為娘鋪路搭橋虧空的家產,以他想來,塗公公散盡千金還是心有不甘的,畢竟,是那樣大的一筆家產。可是,現在看來,錢在塗公公眼裡,不過小爾。他竟然可以看得那樣淡,說捐了就捐了,他是見過大錢的人,這點錢對他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啊。他也許,是閑得無聊,以此為消遣;也許,別人要送,他也不好拒絕,收受別人的饋贈,也是一種拉關係的手腕啊;還說不定,他只是為了轉移別人對他和太后之間關係的深究,放個煙霧彈而已。
文舉自嘲地一笑,為自己的多心搖了搖頭。娘是一個何其幸運的女人,擁有這樣一份感天動地的愛情,死而無憾了。轉念卻又聯想到自己,我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但背叛了自己的愛情,就連別人的愛情,都無法相信和接受了,真是可悲之極啊——心情霎時變得沉重起來……
「皇上,付離求見。」他正在殿中暗自惆悵,忽聽公公請稟,心裡猛地騰起一股無名的喜悅,付離回來了,他一去十天,給我帶回了什麼樣的好消息?希望之光,一迸而出。
付離還未近前,他就聽見了自己急切的聲音:「如何?」
「皇上,臣仔細查過了,歸真寺並無異樣,清妃娘娘的塔冢里並不是空的,的確是放置了骨灰罈。」
「你確定?」皇上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歸真寺戒備森嚴,臣不能明查,暗訪了幾天,暫時還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付離回答:「歸真寺雖大,但要藏匿一個女人,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那也就是說,你認為還是不能排除朕的懷疑?」他沉聲問道,似乎又看見了希望:「既然還沒有確定,你回來幹什麼?」
「要想在短時間內印證皇上的懷疑,只有一個辦法。」付離躊躇片刻,試探地說:「能否請旨,搜查歸真寺?」
他抽吸了一口涼氣,搜寺?!
以搜寺來迫她現身?不,不行!如果清揚真的還活著,並藏在歸真寺里,這一招,的確會奏效,可是,這樣一來,勢必會更傷她的心,我已經發過誓了,絕不再用歸真寺逼迫於她。如果她已經仙去,搜寺只會驚擾她的魂魄,我更加於心不忍。而不管她是否還在人世,搜寺都勢必會激起戒身長久以來的積怨,一旦惹惱了他,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來,他可不是空靈大師。況且歸真寺,可是皇家寺院啊,萬一出了什麼亂子,結果會是什麼樣子,我想都不敢去想——腦海里,又閃過戒身那冷凜的眼神,他不由得渾身一震,定了定神,說道:「搜寺是絕對不行的,你再去查。」
付離見皇上主意已定,不敢多言,只好退下。
皇上的心情,復又陷入低谷,一個人,坐在龍椅上發起呆來。
心慈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明禧宮,她將畫像藏好,也將心事藏好。身為公主,生在皇宮,被太后一手調教,她是敏感和早熟的,儘管對娘親被處死的原因疑惑重重,可是小小年紀的她,明明白白地知道,在皇宮裡,在身為皇帝的父親身邊,有很多事,是不可以問、不可以說、不可以做的,她只能,把一切深深地埋進心裡,努力地擺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在心裡,暗暗地難過,暗暗地攢勁,巴望著自己快快長大。儘管,她還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
「哦,回來了,」沈媽進來,將燈點上:「我還以為你今夜在你父皇那裡歇息呢。」
她望沈媽一眼,沒有做聲,眼光,漸漸地移到桌上的燈上。
沈媽奇怪地望著她。
心慈走近燈前,取下燈罩,直直地盯著燈火好一陣子,忽然伸出食指,探向火苗。
沈媽慌忙撥開她的手:「嘿,犯什麼傻!不疼啊?會弄傷的。」
心慈還是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自己的食指發獃。食指已經發紅,燙燙的,緊緊的,的確是疼。娘,那麼大的火燒在你身上的時候,該有多疼啊——「想什麼呢,一副這麼老成的樣子?」沈媽察覺出了她的異樣,笑道:「是不是皇上跟你說什麼了?」
她搖頭,忽然想到如果沈媽知道她並沒有去正陽殿,而又回來得這樣晚,一定會追問的,於是又含糊地點點頭。
沈媽已經看出了什麼,近前來,開始盤問:「到底怎麼了?」
她臉一紅,掩飾道:「我累了,要睡了。」往床上一滾,順勢將頭埋進了枕頭裡。
沈媽只好替她蓋上被子,看她半天,欲言又止,還是放下了帳子。慢慢地起身,出了門來,喃喃自語道:「唉,孩子大了,有心事了。」抬頭望望天,清揚,希望她不要像你,心事那麼重才好。
「啊——」
心慈尖叫著從噩夢中驚醒,兩手亂抓。
沈媽慌忙坐起來,摟緊她:「不要怕,不要怕!」
心慈睜著一雙恐懼的大眼睛,顫抖著說:「火!好大的火!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你看見什麼了?」沈媽疾聲問。
她忽然沒有了聲響,緊緊地閉上了嘴,只有額頭上,冷汗漣漣。
我看見娘了,娘在大火里,娘在大火里!
「聽太醫說,心慈這段時間身體不太好?」想必是太醫院已經呈報皇上了,所以一大早,沈媽就被傳召了。
「是的,晚上老是做噩夢,白天精神不好,食欲不振,人也焉焉的。」沈媽如實回答。
「太醫怎麼說?」皇上問:「吃了葯以後,好些了么?」
沈媽搖搖頭,表示沒有好轉。
「做噩夢?」皇上定了定神,問道:「都做些什麼樣的噩夢?你留意一下,是不是被什麼東西嚇到了?」
沈媽說:「每次噩夢醒來,都是大聲叫著『火啊,好大的火啊』。」
皇上尋思著,最近宮裡可沒有發生過火災啊,不由得眉頭糾結起來:「那是什麼原因呢?」
沈媽想了想,說:「不久前,公主有過一次反常的舉動。」當下,便把那天心慈自己燒手指頭的事說了出來。
皇上點點頭,直覺女兒這段時間的噩夢跟火有關係,跟燒指頭的事也是密切相關,但究其原因,他也沒法知道得更多。
「今夜送心慈過來睡吧。」
他想要,親自解開女兒的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