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六章
今日她算是明白了,這人區分一個姑娘有沒有上妝,只能通過「是否點了口脂」來判斷!
愚蠢的粗糙漢子,完全不懂姑娘家妝容里那些繁複的花樣。
「我哪裡分不清了?上回不過是……」
說起「上回」,雲烈不免就回想起被羅翠微拉住手去蹭她面頰的那一幕。
哽了片刻,他眉頭微蹙,不耐煩似地輕嚷,「好吧好吧,有時候是看不大出來。誰叫你上不上妝都一樣好看,分得清才有鬼了。」
嗯?!
羅翠微盯著他看了半晌,發現他神色坦然,於是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只能倏地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這舉動著實有失文雅,可她沒辦法——
被、被甜到了。
真是莫名其妙。
雖說雲烈今日是獨自登門,並未刻意彰顯身份,但光就「雲烈」這個名字,已足夠羅家許多人震撼到不知所措。
畢竟,儘管顯隆帝膝下子女眾多,開府的殿下卻攏共就五個;雲烈在朝堂上雖勢單力薄,地位顯得不尷不尬;可因戍邊有功,在民間倒是頗有幾分剛正美名的。
早前羅家門房是被嚇懵了,沒反應過來那個一大早氣勢洶洶前來堵門、「求見」自家大姑娘的「雲烈」,竟會是大名鼎鼎的「昭王殿下雲烈」。
可這並不表示羅家所有人都遲鈍。
羅家主母卓愉在得知「昭王殿下前來拜訪大姑娘」時,當即不知如何是好,又不忍驚動養傷的丈夫,慌張之下只能讓人將兒子羅風鳴叫來商量。
「這都快中午了,昭王殿下會留下來用飯嗎?」卓愉絞著手中的絲絹,一早上就沒有舒展過的眉心都快皺成團了,「這款待是該隆重一些,還是隨意為好?」
哪知羅風鳴比她更慌,「這,主要是不知他是來做什麼的……」
年前雲烈前腳接了黃家的拜帖見了黃靜茹,後腳就將羅家的年禮退回來,這事羅風鳴比誰都清楚,對於昭王府的友好往來早就不抱希望了。
哪知這會兒雲烈竟親自登門,可把羅風鳴給鬧糊塗了。
卓愉見兒子也沒個注意,只好原地團團轉。
恰巧羅翠貞這時候摸到主院來找母親說話,可算是一頭撞刀口上了。
「瞧你那頭不梳臉不洗的小邋遢樣,」向來溫柔的卓愉難得板起了臉,「哥哥姐姐忙得不可開交,你卻只知道貪懶睡覺。」
「哪裡貪懶了?我昨夜看了好久的書,天不亮才躺下,就睡了不到三個時辰……」羅翠貞被訓懵了,後知後覺地跳腳,「我洗臉了!也梳頭了!」
她只是個孩子!眼下正逢新年,書院又還沒複課,她除了吃喝玩樂看書睡覺之外還能做啥?
她倒是想幫著看賬本,可母親也不讓啊!
見她還頂嘴,卓愉微惱:「夜裡不睡早上不起的,像什麼話!你就……」
眼見母親要開始找茬絮叨,羅翠貞抱頭甩出救命稻草:「高展來了,在前廳喝茶呢!」
初五那日高展來羅家玩了一整日,羅翠貞與他也算認識。
高展這人性子開朗又隨和,羅翠貞跟著兄姐直呼他的姓名,他也沒有半點計較,因此羅翠貞就叫順口了。
卓愉和羅風鳴聞言雙雙傻眼,不知自家今年走的是個什麼運道。
即便在羅淮掌家時,羅家與朝中貴重門戶也攀不上什麼交情,這才被黃家以一個小小松原縣丞就卡死了北線商路的命門;今日前後腳竟來了兩位往常想請都沒門路的人物,卻又要頭疼該如何款待周全了。
卓愉頓時也沒心思再訓斥小女兒,愁眉不展地看向兒子。
羅風鳴揉著額角沉吟片刻,忽地眼前一亮,將羅翠貞拉過來。
「你悄悄去找姐姐問一下,看她要不要留客人在咱們家用飯;若留,是和高展一併款待了,還是另開一桌。」
此刻已是正巳時,再不做準備,午飯就來不及了。可羅翠微與雲烈還在書房裡單獨說話,倘是貿然去打擾又顯得失禮——
這種失禮的事,讓小孩子去似乎就沒那麼唐突了。
「哦。」
羅翠貞不想再留下聽母親遷怒嘮叨,也沒問姐姐的客人是誰,老老實實揉著惺忪眼睛,拖沓著步子往長姐院中就去了。
夏侯綾帶了兩個人在書房外候著,見羅翠貞過來,以為她無聊來找羅翠微玩,便趕忙將她攔下。
羅翠貞才被母親訓出滿肚子起床氣,也懶怠聽夏侯綾解釋什麼,一面打著呵欠,扯著脖子就沖著書房大喊——
「姐!母親和羅風鳴讓我悄悄問你,客人中午要不要在家吃飯!」
這驚天動地的一嗓子,可真夠「悄悄」的。
羅翠微朝雲烈歉意地笑笑,起身去推開了書房的窗戶,笑瞪著外頭的羅翠貞:「嚷什麼?討打呢?」
「呃,」羅翠貞終於有些回過神了,白嫩嫩的小圓臉上堆起訕訕討好的笑,「失禮失禮。」
羅翠微懶得理她,轉頭就對雲烈道:「要留下吃午飯嗎?」
雲烈今日來得匆忙,只是急於澄清誤會,恢復與羅翠微的「友好邦交」。
方才已將誤會都說清楚,又將黃家對羅翠微行蹤了如指掌的事告知,提醒她要注意家中有無黃家的眼線,一時也沒旁的事了。
可他剛要張口,就聽羅家小妹子又在外頭喊:「哦對了姐,高展也來了,羅風鳴問你的客人是和高展一桌,還是另開一桌?」
雲烈立刻將已到唇邊的那個「不」字重重咽下,迎上羅翠微的目光,「那就打擾了。」
大家都是不請自來的,憑什麼高展可以有飯吃,他就只能喝完茶就走人?
沒這種道理。
儘管羅翠微和羅風鳴極力緩頰,這頓飯的氣氛依然怪異沉悶。
雲烈從來不是個圓滑性子,在不相熟的人面前一向都是板著冷漠臉,惜字如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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