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八章
纖細五指白玉纖纖,指尖點了色澤明艷的蔻丹,平添一絲精雅嬌慵。
雲烈自然說不上來這種蔻丹算什麼顏色,只覺很像盛夏烈日里在枝頭兀自招搖而不自知的櫻桃,隔著八里地都能讓人望之垂涎。
柔軟皙白的小手溫軟攀住紫棠色銀線雲紋素羅的衣袖,此情此景,真是美如畫,甜入心。
淺銅色的俊毅面龐倏地罩上一層輕軟暗紅的淡霞,喉結偷偷滾了幾滾。
什麼凌厲,什麼殺氣,那都是幻象。
「怎麼了?」話一脫口,雲烈就懊惱而匆忙地清了清嗓子。
剛剛是誰?!誰在說話?!
有氣無力喵喵叫,太不像樣了。
羅翠微收回手,淺笑調侃:「這茶也喝了,飯也吃了,誤會也解釋清楚了,你是不是該……」
「趕客呢?」雲烈淡淡睨著她,打斷了她的話。
「我是怕你覺得無聊,」羅翠微笑著搖搖頭,「我家可沒有能陪你對打解悶的人。」
雲烈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撇開了頭看向院中。
她這是怕他無聊不自在?如此關心入微,體貼備至,果然是對他……是吧?
見他不答話,也沒有要走的意思,羅翠微一時有些犯難,隨口笑道,「我總不能領你去逛我家花園吧?」
「為什麼不能?」
其實雲烈對逛花園這種事當然是沒興趣的,可也不知怎麼的,聽出她想趕人的意思,他就忍不住偏要與她置氣。
原本羅翠微也是隨口一說,但話說到這裡,她才猛地想起花園裡的紫背葵。
若帶雲烈去了花園,他就會發現羅家原本已有兩盆紫背葵,那她最初接近昭王府的借口就要當場被拆穿了。
雖說這些事早晚也是要向他坦誠的,可這會兒她還沒做好準備,她很怕若是話沒說周到,場面要僵。
此刻大年節下的,兩人之間的氣氛又才緩和了一些,她實在不願在這時鬧出什麼不愉快。
心下一急,羅翠微也沒多想,伸手輕輕推了他的肩膀:「我小氣,怕你瞧見我家的花好看,就這麼惦記上了!」
雲烈那久經戰陣的頎碩身形小山似的,若非他自己願意,羅翠微哪裡能輕易撼動。
可偏偏他就願意了。
一邊由得她推著往前走,一邊回頭輕笑:「我又不會給你偷走。」
「是是是,昭王殿下一身正氣,當然不會……」羅翠微費勁抵住他的后肩,小小喘了口氣,討好地笑著胡說八道,「我是怕我忍不住非要送給你!若是送了又被你退回來,那我真是要顏面掃地了。」
望著她那比花還嬌的笑臉,雲烈心尖一燙,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話了。
算了,他還是趕緊離開羅家為好。
否則……
他大概會鬼鬼祟祟地,將這個羅翠微給偷走了。
自正月初十雲烈親自登門,這就算了冰釋了前嫌,羅家的七寶瓔珞暖轎又時常出現在昭王府門口了。
只不過,來的人通常都是夏侯綾。
畢竟羅翠微不是個嬌養深閨、無所事事的姑娘,年前能風雨無阻每日往昭王府走動,那是因為趕巧那時候她閑。
如今這一開春,羅家各地商號絡繹不絕送往京中的賬本、商情,使她恨不能將自己一個人劈成八瓣用,許多需在外走動往來的事,自就交給羅風鳴與夏侯綾去打理。
正月十三的下午,雲烈自內城返回昭王府,正巧在門口遇見來送東西的夏侯綾。
夏侯綾執禮問了安,雲烈便順口問了她今日的來意。
「大姑娘說,臨川的營地靠山,似乎沒什麼玩的,就叫我送些『二十八棱跑馬燈』過來。殿下可讓人送去臨川,軍中兒郎們平日得閑時,也好聊做消遣。」
夏侯綾口中的「二十八棱跑馬燈」,是一種供玩賞的燈,節慶時在京中街頭較為常見,京中富貴人家裡也會備幾盞,偶爾賞玩。
每盞燈里有二十八張情節連貫的畫片,這些畫片都粘在燈殼裡的紙輪上;點燃內里的燈芯后,火焰的熱氣會使畫片緩緩轉動,畫片上的山水人馬就活靈活現地走起來,將那二十八張畫片上的故事連起來演一遍。
「大姑娘還說,畫片都是咱們家姑奶奶羅碧波親自雕版的,外頭輕易買不著,但也不會過分貴重,請殿下千萬別再給咱們家退回來了。」夏侯綾忍笑,將羅翠微的話又轉述了一遍。
這是在暗暗調侃雲烈之前退了羅家的年禮,也就羅翠微才敢說。
「費心了,」雲烈頷首致謝后,不大自在地咳了兩聲,「那個,羅翠微她……很忙?」
打初十那天他從羅家回來后,算一算都三日沒見過她了。
這個羅翠微真是不像話,既都費這麼大心思準備了如此周到的禮物,怎麼就不知道親自送來呢?
既傾慕於人,要討人歡心,自己不露面光叫旁人來送算怎麼回事?不知道要精誠所至,才能金石為開啊?
夏侯綾回道:「每年開春都是大姑娘最忙的時候,簡直足不出戶,每頓吃喝都只能在書房將就應付。」
熊孝義安排在羅家門外輪值蹲守的人還沒撤,羅翠微每日有沒有出門,雲烈自然是了如指掌的。
一聽她竟忙得連吃喝都只能在書房裡應付,雲烈頓時不再計較她不能親自登門的怠慢,反倒蹙起了眉心。
「羅風鳴不幫忙的嗎?」
萬沒想到他會忽然過問起羅家的家事,夏侯綾愣了愣,片刻后才笑應:「大姑娘說自己性子沖些,容易得罪人,這幾年就將外頭走動的事交給風鳴少爺去,也算分工了。」
羅翠微性子沖?
雲烈眸心湛了湛,完全想不出來那個軟嬌嬌的刺兒莓發起脾氣來是什麼模樣。
她在他面前真是從來沒發過脾氣,甚至連不耐煩的神色都沒有過。
果然每個人都是有很多面的,羅翠微在,咳咳,心儀的人面前……跟在別人面前,到底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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