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十三章

V第四十三章

雲沛畢竟是個開府領軍的公主殿下,對一個尋常商戶平民家女子的執禮問安,應得遲些,或者乾脆就不應,那也算不上什麼怠慢與為難。

更稱不上「欺負人」。

可雲烈毫不遲疑地站出來,將她護在了身後。

此刻她望著面前那個高大頎碩的背影,忽然想哭,卻又想笑。

她咬著唇角輕垂脖頸,將自己的額虛虛抵住他的背心,額頭若有似無地觸及那略有些冰涼的春衫錦袍,她心中卻像被打翻了一鍋被熬滾的糖汁。

熨帖且甜黏地燙著心尖,徐徐地,蔓延至四肢百骸,將她整個人綿綿密密地溫柔裹覆。

但與此同時,她眼中又有止不住翻起一層又一層的淚意。

最開始時,她只是想與雲烈談一筆「狼狽為奸」的交易;那時在她的預想中,雲烈這個人,與她從前遭遇過的許多交易對象不會有太大不同。

用很多很多的錢,和很多很多的誠意,總是能打動他,促使他去權衡利弊,最終同意達成與她的合作。

可經過臘月廿九那日同游燈市的種種后,她就已經知道——

這個人,雖也會有審時度勢的折中圓滑,但骨子裡的一身正氣和赤子之心,是足夠純粹的。

他為了臨川軍的糧草,可以適當收下一些她送上門的好處,卻並不會全然貪婪無度;之後他認下了她的誠心,便就能拋開利益的交換,與她單純友好地相交。

只是做他的朋友,就能被他庇護至此,那……若是更進一步,又會是怎樣赤忱熱烈又溫柔的田地?

羅翠微無聲地閉了眼,強自將眸中那些幾欲洶湧的熱淚忍了回去,任由心中的甜暖蜜意與酸楚懊惱相互撕扯。

若一開始她接近他的初心,不是那樣有失敬重的算計圖謀,那該有多好。

見雲烈神色堅決,雲沛也沒計較羅翠微還在他的身後,只認真地對雲烈勸道:「就是個助威的彩頭,也不拘多少,哪怕你就拿兩粒碎銀出來那也算數啊!難得今日父皇高興,你怎麼也意思一下湊個熱鬧,別掃了他的興。」

「沒必要。」

雲烈打小就不是個會賣乖的性子,他的這個答覆倒半點不出雲沛的意料。

他但凡手頭有閑錢,都只願拿去給同袍下屬換吃換喝,哪肯為著他父皇一時心血來潮的興緻就去打腫臉充胖子。

「要不我借你行嗎?」雲沛卻並不打算放棄遊說他,「總歸我日子比你好過點……」

雲烈不屑輕哼:「你以為是個人願意借錢給我,我就肯接的?」他也是會挑債主的好吧?

「那三個傢伙可都是下了血本的!」也不知為何,雲沛越說越急惱,「『有些人』還在背後放了話,說今日要將熊孝義這桿臨川軍的大旗打個落花流水。人都說輸人不輸陣,你就不替他助個威勢?」

雲烈素來懶得在這種小事上與人爭勝負,聞言只是淡淡「嘖」了一聲,正要徹底回絕,掌心卻驀地一涼。

他疑惑地低頭回首,先看了看掌心裡的纏金絲玉鐲,又看了看被自己護在身後的羅翠微。

她面上有淺淺的紅,晶亮的眸子里瀲灧有光,帶著笑。

還衝他眨了眨眼睛。

又、又撩他!

其實羅家眼下雖遇到一點困境,卻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絕不至於就銀錢拮据了。

但這次隨駕出行,羅淮怕在聖駕面前太過張揚,特意叮囑羅翠微不必帶太多現銀,連銀票也只帶了少少幾張。

畢竟商賈之家財庫再充裕,也不該厚過皇帝的少府;在皇帝面前顯富,那跟找死也沒太大區別。

是以羅翠微聽到雲沛的話后,想到雲烈的拮据狀況,一時也拿不出銀子來。

可她心中一股子護短倔氣突地就躥了起來,無論如何不願叫雲烈落了這下風。

於是她一咬牙摘下了自己的鐲子。

待雲沛走後,雲烈忍不住輕瞪了她一眼,溫聲斥道:「就這麼喜歡湊熱鬧?」

「我湊什麼熱鬧,」羅翠微有些不自在地避開他的目光,拿了一顆桔子在桌面上滾來滾去,嘀咕道,「還不是想給你撐場子。」

許是春風正好,雲烈覺得耳畔此起彼伏,有無數小花兒一朵接一朵嗶波綻開。

他覺得自己可能在笑,還有可能笑得很傻氣,這不太像話。

於是他急忙清了清嗓子,忍住滿心滾燙躁動,正色道:「好吧,算我向你借了,等這賽事一結束,我親自去把你的鐲子拿回來。」

這話的意思,就算是承了她的情了。

羅翠微忽然抬起頭,紅著臉,眼尾卻有些狡黠笑意:「方才你對錦惠公主說,不是任誰願意借錢給你,你都肯要的。怎麼我借你,你就要了?」

雲烈被狠狠噎了一下,淺銅色的俊臉上如被火燒,「沒、沒聽過什麼叫『債多不愁』嗎?!反正、反正也不是頭一回欠你了,就、就慢慢還啊!」

惱羞成怒,不知所云。

羅翠微咬唇笑開,彎著眼兒喝了一口茶,這才轉了話題:「熊參將可千萬不能輸了啊……」

「他若是輸了,我立刻把他串成串去做烤全熊。」雲烈對熊孝義還是很有信心的。

「若當真輸掉,烤全熊也於事無補,」羅翠微皺了皺鼻子,有些不安地小聲笑道,「那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嫁妝。」

雖方才一時衝動將那鐲子給了出去,此刻想想賽場上瞬息萬變,勝負難料,她心中難免有些忐忑;可若熊孝義當真輸了,連累她收不回那鐲子,她會難過,會遺憾,卻也不會後悔的。

雲烈猶如五雷轟頂,呆坐當場,耳旁嗡嗡響。

片刻后,他面無表情地站起來,一字一句無比堅定:「我要去場邊『督戰』。」

「啊?」羅翠微一頭霧水,仰起頭看著他。

「今日熊孝義若敢輸了,」雲烈咬牙,周身像是迎風揚起了狂熾的烈焰。「我當場把他撕成一條條,烤成熊肉乾!」

連個全屍也不給留!

大縉的馬球賽慣以四人成一隊,兩隊相抗。

今日紅黑兩色衣衫做區分,黑衫這一隊里有昭王雲烈麾下臨川軍中軍參將熊孝義、錦惠公主雲沛麾下沅城水師前鋒營左將鄭秋淇,餘下兩人不過就是御前撥來湊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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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拐醋王爺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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