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和談。」談賠償。
「和談。」她懂了。
「別提他們了,你看看我是不是瘦了,而且黑如木炭,你娘嘲笑我變醜了,會被你拋棄,蒙蒙,咱們不離不棄……」也就黑了點,哪裡丑了,辛姨眼睛長歪了。
「我瞧瞧。」沈未塵想轉過身看看身後的男子,但他有力的雙臂像兩條粗繩,將她緊緊束縛住。
「不給看。」他怕羞。
「怕我嫌棄?」她輕笑。
「……不許嫌棄。」凌丹雲語氣兇惡。
「好,不嫌棄。」沈未塵無法剋制地嘴角上揚。
他回來了,真好。
「真的?」
「真的。」比朧朧還孩子氣。
緊摟的臂膀緩緩鬆開,懷中人兒慢慢的回身,年輕男女四目相望,盈盈水光中看見相守的深情。
「是不是變醜了?」凌丹雲回道。
「不醜。」更像個男人了,眉粗眼大,一臉堅毅。
「還是媳婦兒好,會夸人了。」黑眸一深的凌丹雲專註凝視美若芙蓉的面容,口中還帶著一絲不正經。
「又瞎說,誰是你媳婦兒,不要臉!」沈未塵杏眼一瞪,卻顯得嬌媚極了。
「你就是我媳婦兒,逃也逃不掉,賜婚聖旨有兩份,一份在我那兒,以防你毀屍滅跡。」
以她的冷情有可能會這麼做,反正「死無對證」,她堅持沒收到,誰也拿她沒轍。
「我給你診診脈,你腦子真的壞了。」沈未塵忽有其事的拉過他的手,三指按住脈門。誰會把聖旨毀掉,他也太小心眼了,居然這樣防著她。
他點頭認同,「我也這麼認為,想你想壞了。」
「還貧嘴。」美眸一睞。
「不貧,我剛吃過蜂糖糕,要不要嘗一嘗……」頭一低,他吻上想念已久的朱唇,一時沒克制住就吻得……久了些。
一聲嬌吟,微帶喘息的兩人總算分開相貼的軟肉,帶起銀絲。
「凌丹雲,你變壞了。」兵營那種地方最會教壞男人,肯定葷素不拘的說上一堆男女情事,把人帶歪了。
他呵呵直笑,又把人摟入懷中。「不壞,我差一點死掉。」
「什麼?!」沈未塵震驚地將人推開,又為他仔細把了一次脈,確定沒有傷及臟腑才安心。
「不是博取同情,是真的,那一箭原本要射向我左胸,是你爹及時將我推開,替我擋了這一箭。」
連著兩個月他都不敢離沈將軍太遠,怕他有個萬一,他無法向蒙蒙交代,
辛姨不斷安慰不是他的錯,換成她也會為他擋箭,她為的不是大義,而是他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
在寧王、寧王妃身上,他找不到一絲為人爹娘的溫情,沈萬里夫婦卻讓他看到真正的無私,只因他們把他當自家的孩子疼著,他們捨不得他受傷。
那夜,他躲在無人的岩洞中號啕大哭,哭得聲嘶力竭,把多年來的不平發泄出來,心情才漸漸平靜下來。
看到他紅腫的雙眼,沈萬里一句話也沒說的邀他下棋,明明人動都不能動,辛靜湖取笑地拿兩顆煮熟的雞蛋給凌丹雲滾眼眶。
他們真當他是自家子弟,沒有責備,只有關懷。
「我爹是為了救你才受的傷?」原來如此,她就說嘛,她娘就在她爹身旁,以她娘的身手,怎麼有人能傷得了爹?
「那個人已經被捉起來了,他叫楊成,也逼問出幕後主使者是誰。」說到「幕後主使者」這幾個字時,凌丹雲臉上流露出痛楚。
「這事不單純?」
「和我的身世有關。」但他知道的並不詳細,還要做一番深入查探,很多事他都被蒙在鼓裡,但光是目前所知,就已經夠傷他的心了。
沈未塵柳眉輕蹙,皇室秘辛曲折離奇,哪天皇上鬧雙胞都不足為奇。
「蒙蒙,如果我不是寧王世子,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凌丹雲難得的失了幾分自信,深潭似的黑眸浮現一抹幽暗。
「不願意。」她毫不猶豫地回道。
「不願意?」他先是一怔,滿目不信,繼而瘦了一大圈卻變得結實的身軀微微顫抖,他沒辦法接受她不要他的事實。
見他如墜深淵般茫然,沈未塵將未竟之語說完,「別忘了賜婚聖旨,上面明晃晃地寫著賜婚於寧王世子與沈萬里嫡長女,你若不是寧王世子我不是抗旨嗎?那可是要砍頭的。」
聞言,凌丹雲的雙眼瞠大再瞠大,最後發狠的往她唇上吻著,似要發泄心中的驚恐般將她的粉色唇瓣吻得都腫了。「臭丫頭,敢捉弄我,等你過了門后,本世子就要讓你知曉何為夫綱!」
他真的有片刻的不知所措,想著該偷還是該搶好將人弄到手,即便他再落魄,也不會將心愛女子拱手讓人。
不過他很快就收拾好失落的心思,若有一天他不是寧王世子,他會和沈萬里父子一樣靠自己的雙手拼出功勛,以實力來證明他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足以封妻蓢子。
眨了眨眼,沈未塵輕笑出聲。「我說的是事實,那紙聖旨還是你請來的,你總不能讓皇上出爾反爾吧!」
凌丹雲哼了一聲,又覺得荒謬地先笑了出來,遇到她,他做了不少傻事。「蒙蒙,我來提親好不好?」
為免夜長夢多,先下手為強。
聽他說得無賴,沈未塵心口一陣柔軟。「我還有四個月才及笄,這事我不理,你自個兒同我爹娘提,沒被亂棍打出去就來娶。」
「啊!蒙蒙,你這話太殘酷了,和談完才要理師回朝,以大軍緩慢的行進速度,我至少要等上三個月。」他大叫,痛不欲生。
「那就等吧,反正心急也吃不了熱豆腐……」他們成親還是要有爹娘在場,急也沒用。
「這是你對母妃的態度?」
只上了淡淡脂粉的寧王妃依舊美得教人不敢逼視,薄得彷彿一戳就破的冰肌透著珍珠色澤,光滑細緻。
但是這樣的美人卻是個披著美人皮的骷髏,她眼中沒有生人的光采,只有死水般淡漠,柔膩入心的嗓音始終平平淡淡,淡到讓人以為這世上沒有什麼再能入她心。
可若仔細一瞧,還是能瞧見她眼底一抹深濃恨意。
「我只問一句,為什麼派人殺我,非置我死地不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可他母妃卻容不下他。
死,也許輕如鴻毛,但他更想知道為何而死。
「為什麼?」她嘴角一勾,笑得無比凄涼。「這句話你該去問你父王,我也想問他為什麼。」
為什麼她用盡了一生深情仍得不到他的回頭一顧?
「但想殺我的人不是他,雖然多年來他對我不理不踩,可他還是負起了為人父的責任,唯有母妃你不只一次想加害於我。」他不懂她哪來的狠心,居然下得了手。
「楊成被你捉住了吧!把他放了,這事與他無關,他不過是聽命行事。」楊向晴語氣平靜,聽不出高低起伏。
「遲了。」
「遲了是什麼意思?」她漠然的神情有了波動。
「刺殺軍中將領是唯一死罪,你以為他活得了嗎?就算主帥不下令處死他,我也會命人將他五馬分屍。」凌丹雲說得冷絕,陰鬱的眼眸中沒有一絲母子之情。
「什麼,你將他五馬分屍?」楊向晴驚得站起身,神色驚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