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狂徒(第三更)
一路上護送楊符錦的排場,比侯玄演本人出巡還大,生怕有人心懷不軌。
楊符錦一個杏林中的名醫之女,雖然家底殷實,也算是嬌生慣養,但是哪裡見過這種場面。以前他爹是聞名遐邇的名醫,也只能在百姓面前受到尊敬,到了達官顯貴家中,還是要彎腰低眉的。唯一的門面就是有個娘舅,前些年還落魄了。
船到了蘇州,蘇州知府夏允彝派人前去迎接,他雖然是剿恢義師的元老級人物,但是性格註定了不會親自去迎接一個還沒有定下名分的妾室。除非是黃櫻兒懷孕了來到蘇州,他這個知府兼長輩還有可能前去迎接。
侯岐曾笑的合不攏嘴,一大早就來到了蘇州碼頭。侯家多災多難,兄長殉國之後那段日子,簡直如同末日一般。如今否極泰來,侯岐曾心懷大暢的同時,也有些傷感,要是兄長能看到這一幕多好啊。
江上風平浪靜,一艘大船穩穩地向前行駛,船艙中楊符錦的面前,擺著一早飯,是劉府的廚娘以切細的魚膾煮成熱騰騰的鮮魚粥。那魚是從江中現捕的極是新鮮,切成細膾后逕鋪碗底,撒上薑絲蔥珠,再熬成細滑的晶瑩滾粥一燙,清香四溢、生熟合度。
楊符錦早就脫去了軍醫短打服飾,換上了一身紫白相間的嫩綢衫子,白綾的對襟襖兒,淺紫色的衣領,下身是淺腰素色飄帶襦裙,眼波流燦、容光煥發,清麗絕俗的臉蛋上一雙水汪汪的杏眸嬌美動人。一路上的大場面,讓她至今還沒有緩過神來,但是二八芳齡的楊符錦,還是懷念在雲龍山上的小軍醫生活。
船上什麼都好,就是沒有情郎相伴,楊符錦一手托著腮,一手捏著筷子,就是不肯動筷。旁邊的劉老婆子上前問道:「夫人可是嫌這飯菜不可口?」
「這飯菜要是不可口,天下就沒有好吃的東西啦,我就是有些不想吃東西。」楊符錦放下筷子,低聲道。
劉婆子人老成精,什麼人情世事沒見過,眼底閃過一絲瞭然的笑意,打趣道:「夫人怕不是想念國公爺了。」
楊符錦雙頰暈紅,在一個老婦人面前,也不否認。江南的女孩兒,柔情起時真箇似水如蜜,可惜剛剛嘗到各種滋味,就被發回了蘇州,所以一路上儘管備受尊崇也悶悶不樂。劉婆子心中哼笑一聲,專挑些好聽的話說與她,不一會就哄得心思單純的小軍醫羞笑不已。
此時平如鏡的水面上來往的船隻很多,前方戰線綿長,輜重全靠水運。雖然還有幾艘船護衛在她們的船邊,但是臨到蘇州,大家都有些懈怠。一路上如臨大敵,結果到處都是歡迎的官員和親眷,張一筒也躺在甲板上欣賞起江景來。他是常州人,自小在鎮江邊長大,卻從未見過這麼熱鬧的河面。國公爺當權以來,漕運的發展突飛猛進,已經取代了陸運成為全國最繁忙的運輸線。
斜刺里一艘堅船,在江面四處張望,船上的一個魁梧漢子,渾身肌肉虯起,赤著胳臂,對手下說道:「老子當年在江邊討生活,侯家救過我一命,這份恩情這麼多年我都記在心裡。我這個人最重恩情,侯公子既然吩咐下來,咱們就撞翻前面那個鳥船,從此之後兩不相欠。」
這個大漢在江面上十分有名,是近來興起的一股小勢力,海商興起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水面上無數的商機。養活了一大批的人的同時,也滋養了一群這種橫行霸道靠拉幫結夥欺壓其他商家的水上惡霸。這個壯碩的漢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名叫金泉。
他身邊一個長相有些猥瑣的瘦子,瞪著眼說道:「大哥,不對啊,我怎麼看著那是顧家的船啊。顧家現在可不得了,他們仗著自己女婿的勢力,吞了張家的船隊之後,專門負責給北伐軍運輜重。」
大漢金泉臉山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喝罵道:「我管他顧家不顧家的,既然看清楚了,就給我撞!」
他的手下知道自家大哥的脾性,辦事魯莽腦子不好使,顧家他都敢惹豈不是活膩歪了。但是此人兇狠起來,自家弟兄也砍的,他們又不敢違逆。瘦子眼珠一轉,說道:「大哥,撞了可以,咱們弟兄可要全身而退不容易,不如到時候一起跳船游回江邊。」
金泉獰笑一聲,說道:「我這個人最重恩情,當初侯老太爺在路上,救了我和我娘一命,那時候我就決定報答他老人家。誰知道侯老爺嫌棄我不成器,從來不肯讓我進府,這會好不容易有侯公子的吩咐,你們幾個鳥人最沒有骨氣,萬一被抓了肯定供認出來,不如我先把你們都宰了。」
說完拔出刀,一刀劈在自己身邊的瘦子臉上,後者眼珠圓瞪死的不能再死。
瞬間船上如同地獄一般,所有人嚎叫著到處逃竄,金泉殺得興起,眼珠發紅,身體亢奮起來。他天生有些暴虐,從小就喜歡打架,一見到血就興奮。
眼見手下都在逃竄,金泉將手裡的刀聚力一扔,腕力大得出奇的他一刀就插死了一個準備跳船的手下。剩下的幾個人四散而逃,又被他用魚叉刺死一個。
遠處的張一筒正在船上看江景,正好瞧見這一幕,頓時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起來,站在高處揚聲道:「保護夫人!」
他雖然不確定那艘船上的瘋漢為何暴起殺人,但是這樣的危險分子就在跟前,身為一個親兵他還是馬上想到保護夫人。
金泉殺了四個手下,剩下三個跳船逃了,金泉哈哈一笑,揚起十二個風帆,直直地往載著楊符錦的船撞去。殺完人的興奮還沒有散去,這個人胸中已經大感快意,恨不得再砍幾十個。有時候他的情緒起來了,恨不得將天都捅個窟窿才算過癮。
張一筒目眥欲裂,胸中怒火直衝雲霄,這艘船真的撞了過來萬一夫人和肚子里的孩子有個好歹,他真不知道自己該怎樣面對大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