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花林出兵(第四更)
蘇州潛象營衙門口,趙元華臉色陰沉,堂前站立著二十多個探子。
「錦夫人的船在家門口,被人撞翻了,你們竟然一點頭緒都沒有。就給我拿回三具屍體,還是被同夥殺得,你們真給我長臉啊。說吧,還有什麼情報,如果沒有的話就下去吧,我不想和廢物多說話。」
「統領,那艘船的主人名叫金泉,祖籍常州,是最近江面上有了名的水棍。至於他為何發了瘋撞夫人的船,小人推測他是常州人,當初督帥火燒常州城,可能讓這廝心懷怨恨。那金泉跳江之後,有人見他往西邊逃去,屬下推測他可能是逃到了常州。」小探子侃侃而談,趙元華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砰的一聲,趙元華將手裡的茶碗摔在地上,怒道:「蠢貨,他要是因為常州的事遷怒督帥,那撞船事件的主謀就是他自己,何至於殺害同夥。必定是有不想供出的幕後人物,他才不惜殺了自己的手下。」
探子們滿面羞慚,說道:「統領英明。」
趙元華哼道:「這廝上船前,有船家看到他們共有六個人。除了金泉和死掉的三個,應該還逃走了兩個。給我徹查這個水棍的手下,然後翻遍江南也把人都給我抓起來。這件事擺明了有人指使,不揪出他來,我們全都沒法跟督帥交待。」
探子們轉身離去,趙元華坐到椅子上,心中恨意衝天。
他本是潛象營的兩大統領之一,當初在福州親手布置,將隆武帝從鄭芝龍手裡奪了出來。那時節正是風頭無量,侯玄演也對他刮目相看,任命他為錦衣衛指揮使,暗中負責潛象營整個江南事務。趙元華也一躍成為朝中不可忽視的一員,說是春風得意並不過分。
誰知道後來揚州出了個黃建嶺,私通滿清,暗中資敵,被侯玄演的心腹徐元寶無意中撞破。然後一查之下,揚州大鹽商幾乎全部勾結淮安鹽商,暗中與滿清交易。震怒之下的侯玄演將他一擼到底,徹底打回了原形。當是趙元華還不是很急,畢竟潛象營一半是他親手帶出來的,他的功勞不比洪一濁小。
果然,過了沒多久,侯玄演念著舊情,將他提到蘇州。蘇州是侯玄演的老巢,這說明了越國公對自己還是信任的,哪想到又出了這檔子事。
如今那錦夫人受了驚悸,肚中的胎兒能不能保住還在兩可之間,所有北伐黨翹首期盼的少主要是折在了蘇州...
想到這裡,趙元華一掌拍在太師椅上,扶手登時斷裂。
侯府內,匆匆趕來的杭州醫學館主楊文,悲戚戚地坐在女兒床邊。
楊符錦臉色慘白,往日靈動的眸子里空洞洞的,要不是旁邊正好有船家跳下將她救了起來,她還真就葬身河底了。
楊夫人拉著丈夫的衣袖,問道:「相公,我們錦兒怎麼樣了?」
楊文厭惡地摒開衣袖,斥道:「婦道人家慌什麼,錦兒不過是受了些驚嚇,你在這裡哭哭啼啼的惹人煩,她聽了心情更差,什麼時候才能恢復。你現在就去煨一罐濃濃的雞湯,喂她吃了慢慢調養身體,回復元氣,氣血理順了,身子自然就好了,腹中孩兒保住的幾率才大。」
楊夫人抹了抹眼淚,溫馴地退了出去,尋摸著侯家的后廚就去。
這話雖然是在說楊夫人,但是楊文的眼神一直留在女兒身上,顯然是說給女兒聽的。楊符錦懂得醫理,聽了阿爹的話,知道所言非虛。想到這些天做夢一樣的經歷,楊符錦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趴在楊文的袖子上淚珠滴答答地落。
楊文眼中滿是疼愛憐惜,說到底這才是個十六歲的少女,在家中天真爛漫的年紀,驟然經歷這麼多事,讓她怎麼承受。
楊符錦抬起紅腫的雙眸,仰著臉聲音又嬌又哀道:「阿爹,什麼時候桃花才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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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龍山上,已經是一片花海,三百多畝的芍藥林前,侯玄演迎風而立。連日的暴雨,打落了不少的花瓣,鋪在地上和泥土混在一起。空氣中瀰漫著水和泥土的氣味,久違的太陽照射下,地面上彷彿有一層水霧瀰漫。
三軍將士齊聚,旌旗遮天蔽日,槍口刀尖如林,蔚為壯觀。刀劍與鮮花,在漫天的水霧中碰撞在一起,如同天兵下凡。
「等了這麼久,你們今天也請戰,明天也請戰,把老子煩的不行。現在好了,打仗的機會來了,連日暴雨沖斷了三仙橋。洪水將徐州城環繞,隔斷了裡面韃子出兵的路,我決定趁機取碭山、豐縣、沛縣,將徐州徹底圍住。我倒要看看,你們有膽子請戰,打得到底怎麼樣。我醜話說在頭裡,請戰的是你們,打輸了我把你們丟到河裡餵魚。」
三軍齊聲高呼,北伐軍戰意昂揚,侯玄演滿意地點了點頭。令旗一揮,雲龍山上的將士,終於如願下山了。
黃河古道兩側,暴雨沖刷的泥沙又黏又軟,踩上去半個小腿都要陷在裡面。列隊行軍的步兵,艱難地保持著協調的步伐。不遠處好走的道路,已經讓給了少數的騎兵和騾馬拉動的車輛、火炮。
夏完淳騎在馬上,慢悠悠地走著,他們的目標明確,而且必須和大隊人馬同事趕到,所以他刻意地保持著這個速度。雙手也沒有拉著馬韁,而是平捧著一幅地圖低頭看,那份悠閑不像是去打仗,倒像是信馬由韁。
「前面就是碭山了吧,還要走多久?」夏完淳抬起眼來,左右環視一圈,隨口問道。
身邊一員部將回道:「將軍,我們今夜之前肯定能到。」
「好,那我們今夜在碭山歇腳。」
周圍的將士一個個神情踴躍,十分配合的叫好起來。
碭山縣有不少可戰之兵,而且城池不算低矮,比一般的小縣要大上不少。但是在夏完淳眼裡,他們今夜之前到達,就一定能在今夜攻破碭山。理由很簡單,不是敵人太弱,是己方太強了。
自古北伐多強兵,也敢說此番是最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