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爆裂的味覺（下）

「請品嘗——」

說完，拋開了所有忐忑的夏安竟是看也沒看吧台上的菜品，背過身站在水槽前，打開了水龍頭。

嘩啦水聲。

鍋子該洗就洗，其它的如使用過的砧板、菜刀，還有使用過的瓶瓶罐罐，一律回到原來位置。

這些小習慣是前世與生俱來的，如呼吸般那樣自然。

而他漠不關心的背影，讓藤原店長、小姐姐和油膩大叔都愣了。

他們隱約發現一種真正主宰廚房的氣場。

絲毫不像毫無實戰經驗的青澀學生。

「……這小子，還用自己出來找工作？」油膩大叔撓頭，本就沒幾根毛的地中海髮際線被他揉搓幾下更亮了，「我嚴重覺得他應該是那種讓巨頭們都不得已折下身段，揮舞大把鈔票，求著加盟的天才。」

「是不是天才，吃吃就知道了。」

藤原店長將一個餐盤擺在自己面前，燴汁、炒飯的組合，新鮮出爐，熱氣撲面而至。

燴汁在熬煮后顯得微微濃郁。

藤原賢在中華料理領域是個半桶水沒錯，可他在日料、西餐尤其是法餐，算得上廚藝精湛。所以么，以他的觀點，用蘋果丁、蘋果汁熬煮燴汁，是富有創意不假，然而食材搭配顯得糟糕。

甜味滿滿的蘋果。

配上大把的洋蔥丁，兩者經黃油煎炒……

呃，他不是討厭甜味，可過量的甜不是顯得廚師在這方面控制力不足，存在缺陷么。

接著是炒飯……

目中流露出濃濃的疑惑，藤原賢對滲流了蘋果燴汁的炒飯，再三審視。

似乎，沒放什麼特別的佐料。

就是熱鍋灑很少的油，將米飯炒干，炒成一粒粒。

不過夾藏在燴汁甜味中的一絲辛辣，讓藤原賢恍然，「對啊，差點把胡椒給忘了！」

但光靠胡椒粉，是支撐不起一道菜「調味」這個環節的吧！

帶著好奇，一絲懷疑，藤原賢還是下勺，舀了滿滿一勺子的燴汁、米飯。他雙目緊盯勺子上的一團熱流，緩緩地吞咽進口。

「這……」

一滴熱汗從鬢角滑落。

完全出乎意料的滋味，不止是甜而已，此刻湧進口腔的，是混雜了蘋果、檸檬汁的酸甜清爽。

炸了！

頭皮發麻。

「這、這個香味，喚醒了胃袋，讓人食慾大開啊！」藤原賢鼓著腮幫子繼續塞了幾口飯，含糊不清地說，「現在我感覺自己簡直能吃進一整頭牛！」

「咔，咔。」

另一邊，蓬蓬裙小姐姐抿著嘴，臉上浮現誘人的紅暈。

蘋果丁看似煮爛了，卻意外保持著一絲清脆。

然後，瓦倫西亞短稻米經煮和炒兩道火候工序，仍然頑強殘存下來的一點點天然硬芯，跟蘋果丁更配哦，非常的有嚼勁，給人越嚼越上癮的感覺，尤其是當咀嚼之中一絲鹽的鮮味，一絲黑胡椒的辛辣，擴散開，並不斷向舌尖發起襲擊的時候……

「啊！」

從天而降的……寶藏！

檸檬，蘋果。

鹽，黑胡椒。

看似素淡的搭配，赫然讓這位女性品嘗者發出了顫慄的低吟，江美子覺得自己掉進了火熱的果汁窟窿，身體快融化了。

一時間，三人的品嘗畫面有點不和諧。

夏安洗鍋收拾了廚台，回頭看著他們：？？？

聖光呢快打個碼。

倒不是說畫面有多福利，雖然小姐姐拿著餐巾紙擦鎖骨附近浸潤的汗珠，但另一位油膩大叔，手捧腮，面色發紅，沖他拋了一個媚眼。

整個人頓時不好了。

藤原賢把餐盤重重一放，對吧台里的夏安，一揮手道：「我想，我們應該先談談雇傭合同……總之我簽定你了！」

於是雙方找個角落位置坐下，和和氣氣開始了交談。

薪酬方面夏安沒啥可抱怨的，相比那一筆要價可能也漲不了多少的工資，他更在意自己的兼職時間。

錢，他要。

但同時，他也要確保足夠的私人時間，來進行廚藝調教計劃。

誰知道藤原賢身上沒有其他霓虹人老闆的固執、嚴肅，直接對夏安這樣講：餐廳的廚房，任你使用，包括練習。

當然，這些是在他好好招待了客人的基礎上。

就這樣成功入職，藤原賢站起來拍夏安肩膀，一番鼓勵加油的言語后，突然轉開了話題，問道：「你在神奈川學園肯定大有名氣，要不是我剛看了這一期的新學園市美食雜誌，知道你們學生會機關那些熟面孔，絕對認為你榜上有名。」

夏安不好意思的笑了一聲。

名氣，有是有，但肯定不好聽就是了。

目送夏安推門而去，藤原賢也回到了吧台，油膩大叔岡本雄嘖道：「藤原，你這回可撿了個寶貝。」

「他不是神奈川十傑？」江美子撐下巴。

「不是。」

兩個老朋友從東京來，不曉得新一期的十傑名單也正常，藤原賢搖頭，將話題轉回剛剛的菜品上，感概道：「不過，名門就是名門，真是卧虎藏龍。」

「這點我同意。」岡本雄深沉地說，「呵，剛剛那道菜，不要被蘋果熬煮的燴汁給蒙蔽了味覺啊，我認為燴汁底下看似非常簡單沒什麼複雜工序的炒飯，才是整道菜味覺爆裂的那個點——」

江美子咯咯笑道：「誰能想到，鹽和黑胡椒的調味組合，就有這樣的刺激和爆發力。」

到底是什麼呢。

是什麼，擔當了味覺的橋樑。

甚至，成為埋在味覺下的高爆炸藥。

藤原賢、岡本雄、江美子彼此看了一眼，竟異口同聲：「是火！」

……

走在新學園市通往電車站的道路上，夏安步伐輕鬆。

視野上，兩條系統信息掛著。

【對食譜《西式蘋果調味燴飯》的研究度提升了（+70%）。】

【你在實際烹調中有出色發揮，各項基本功都有了一定的精進（『刀功』經驗+100，『調味』經驗+200，『火候』提升至lv1。】

嚯。

『火候』從零到lv1的突破。

這是一次任務之外的大收穫，夏安暗呼過癮，看來系統在練級上對他也不是那麼苛刻，這不，臨場發揮不小心炫了下，『巔鍋』廚技穩定就不提了，重點是他對藥王食譜有新的理解並能將理解付諸實踐，這很重要。

看來，系統這是鼓勵他多開腦洞，多把想法用於實踐。

而且《西式蘋果調味燴飯》食譜研究進度，不知不覺就累積了80%，缺失的那20%，夏安心中已有推測，在幾大樣食材結構不變的基礎條件上，他所能進一步魔改優化的，無非就是技術環節，還有……

「下藥」！

今天藤原賢幾人的品嘗畫風，讓夏安看到一絲熟悉的雛形，這不免讓他興奮。

「咦？」腳步突然在這條無人街道上停頓，此時是黃昏時間段，夏安下午2點出門，期間經面試，一晃就晚歸了。

附近是公寓、民宅集群的居民區，夏安開手機導航，打算以捷徑到最近的電車站，而導航讓他走的這條小街道，頗為安靜。

一輛小卡車在路前方，出車禍了。

撞到了電線杆。

車門打開，司機驚魂未定坐地上，沒什麼大傷勢，只是不停揉腳好像磕到了哪裡。

圍觀者不多，有因為部門活動晚歸的中學生，穿制服。

有牽孩子的家庭婦女。

「汪，汪——」還有條甩尾巴，不停吠叫的小柴犬。

車禍在夏安必經之路上，他過來看了看，先瞟一眼對自己這方向吠叫的柴犬，才問旁邊站著的女子：「沒叫救護車嗎？雖然看樣子沒大礙，但最好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

卻沒人搭理他，問在了空氣上。

夏安奇怪瞥向身側不到半米的女子，前面看她背影，應該是個都市上班族，現在看她側臉，很美，卻蒼白。

特別是晚霞灑在她身上，有一種不真實感。

一名騎單車的中年巡邏警察匆忙趕至，單車一丟，對司機詢問，夏安聽到司機大聲辯解「我沒有喝酒」、「我沒有疲勞駕駛昨晚睡的很好」。

「走了個神就撞上去了，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有點無聊，夏安邁開了腳步，嘟嘟，這時手機彈出一條聊天消息。

【衛越：面試沒被槍斃吧？】

【夏安：嗯，過了。】

【衛越：所以你不請我去銀座夜店找那個熟悉的媽媽桑？】

【夏安：凸^-^凸。】

一陣嗚咽聲打斷了這次聊天，夏安回頭看去，剛才還很精力旺盛犬吠不止的小柴犬，竟是匍匐地上，尾巴夾緊，屁股位置一灘濕跡擴散開。

「媽媽，我們回去吧，肚子餓了。」

孩子對家庭婦女說，然後，這對母子走過剛剛夏安站立的位置。

空氣有一絲絲的震蕩。

前面夏安想搭話的女子還在原位，可母子就這麼洞穿了她的身子，走進後面一條小巷。

夏安也終於瞥見女子的正臉，蒼白無血色。

那雙眼睛，怨恨，空洞。

趕緊低頭盯住手機屏幕，夏安手指有一點的顫抖，邊邁步走，邊在聊天框打了一行字，最後又刪掉，向室友這麼發去消息。

【夏安：……】

【衛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