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羅酆六殿
蝴蝶展翅，人間夢幻，究竟是自己夢到了它，還是它夢到了自己？
牧均陡然想到了一個名為「莊周夢蝶」的故事，但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知道這個故事，彷彿有著一股龐然記憶潛伏在自己腦海之中，現在終於釋放了。
他迷茫著。
一道目光看向了他。
這目光充滿了冷漠，彷彿萬載玄冰，亘古不化，不帶有任何屬於人的情緒。
它的主人是一道籠罩在黑影下的不知名存在，彷彿是這片冥海的主宰，出現之時，四周的海水頓時退避，露出一片可以生存的空間。
「汝可以稱呼吾為冥宰。」籠罩在黑暗之下的存在低語道，聲音充滿威嚴，震蕩八方，一種浩大的威壓頓時橫貫天地，讓日月失色。
牧均臉上露出一抹凝重，他的武道修為已是臻至天下最頂尖的行列，整個東海之地比他強的存在絕不會超過十個，否則也不可能殺死牧天河這位東海之地最強大的王者。
但眼前這道自稱「冥宰」的身影給予他的感覺卻是前所未有的可怕，遠遠凌駕於牧天河之上，宛如神魔在世。
他也明白了，自己乃是被他所救，這片死亡之海之所以成為禁忌之地，怕也是因為這個人的存在。
他究竟是誰？
冥宰漠然注視著他，隱藏在黑暗之中的身影無比偉岸，道：「死亡不是一切的終點，吾將賜予汝新生，汝可願意聽命於吾？」
牧均冷然抬頭，眼中無畏，道：「這就要看你要均做什麼事了。」
「有性格，吾欣賞你。」黑暗之中傳出讚許之音，隨即冥宰雙臂一張，四周海水頓時翻滾沸騰，無數陰靈剎那湧出，身上散發著死亡氣息。
其中有著五道身影最為特殊，身上充斥著生機，不似其他陰靈那般，是三男二女。
這五人都掃視了牧均一眼，沒有說話。
冥宰這時在黑暗之中伸出一隻手臂，指著牧均與另外五人道：「你們都是本該不存在這個世界的亡者，但吾逆轉生死，賜予你們新生，從此之後你們將拋棄過往一切，聽命於吾冥宰座下，以王者之姿殺出這片死亡之地，征服那片人間。」
他的語氣十分平緩，卻帶著一種慷慨激昂，聽了讓人如遭雷亟，心神震蕩。
可怕的死亡氣息瀰漫這片海域，無數陰靈迎風起舞，擊打浪花，森然的力量使得混濁的海水變得無比陰寒。
冥宰的目光卻始終凝視著牧均六人，他道：「考慮好了沒有，汝等願意追隨吾嗎？」
頓時那五人之中有三人跪下，表示願意聽命於其，乃是那兩個女子與一個青年。
而剩下的兩人，其中一俊朗的少年目光緊緊凝視著身旁身材魁梧的大漢，這大漢一身黑衣，樣貌普通，眉宇間卻透著一抹非凡氣度，剛毅與堅韌在其中體現。
那少年看著他，表露的意思很明顯，以他的決定做選擇，這是一種無比信任的表現。須知眼下自己這些人的性命都在這冥宰掌控之中，若是這大漢做出不理智的抉擇，他必然也會被牽連，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如此信任與忠誠，二人的關係可想非同尋常。
牧均有些好奇兩者之間的過去，他可以感覺到這兩人的實力都是非凡，尤其是那大漢，並不遜色自己多少，這在東海之地是極為罕見的，而那少年也是不弱，已然達到武道春秋四境之中的秋殺之境，這種實力放眼天下亦是少有。
這時，那大漢向著籠罩在漆黑之中的冥宰走去，他臉上充滿剛毅，不卑不亢道：「冥宰，我非常感謝你賜予我新生，但自從落得被獻祭此海之時，我就曾經發誓，此生絕不再臣服任何人，如果你一定要我聽命於你，那請你收回賜予我的生命。」
「唔！」黑暗之中，不知樣貌的可怕存在，死亡之海、禁忌之地的主宰，雙目死死注視著這個大漢，一股浩瀚的威壓頓時瀰漫開來，可怕的死亡氣息籠罩這片空間。
「誰給你的勇氣，敢於違逆吾？」
「勇氣源於我的信念！」大漢抬頭凝視著黑暗之中的身影，眼中不見半點畏懼，只有拋棄生死的勇敢。
而那個少年，此刻亦是走上前來，與他一同面對著這股死亡威壓，二人都毫不退縮。
牧均看著這一幕，不油對這二人產生了一股欽佩。不管究竟為人如何，能夠有膽量面對死亡的威脅，都是值得敬佩的。
片刻之後，可怕壓力忽然消失。
黑暗之中，冥宰發出讚賞：「很頑強的意志，真正勇者，你們用勇氣在吾這裡取得了尊嚴。很好，你們可以不臣服於吾，但吾賜予你們新生的恩情總是要還的吧？」
那大漢毫不猶豫道：「能夠容納忤逆的聲音，冥宰的您胸襟氣度亦是讓我敬佩。重生之恩，我們二人必然沒齒難忘，願暫時聽命於冥宰座下，來日報完恩情，再論去留。」
漆黑之中，冥宰冰冷的聲音傳出：「可以，吾是講理之人，你們六人都是這些年來沉淪這片海洋的生靈之中的精英，故而才被吾復生。對於優秀的人才，吾自會給予尊重，你們可以選擇不臣服於吾，恩情兩消之後，自由選擇去留。」
「多謝冥宰。」牧均也終於點了點頭，對黑暗之中的身影一禮，其他五人也是如此。
不知為何，牧均心中陡然生出一種感覺，與其他五人相比，自己欠冥宰的並不是那麼大。這是一種奇異的感覺，來自他的靈魂深處，彷彿有著一種奇特力量，讓他洞穿了冥冥之中的因果。
「為何會如此，難道我的體內真的存在著一種未知的力量……」牧均陡然想起了那隻「蝴蝶」，這讓他不由一陣頭痛。
這時，冥宰指著六人以冰冷的聲音道：「你們都是死過一次，獲得新生的人，前塵往事已不在重要，吾賜予你們新的名字。」
他一指那個大漢：「賜你名『閻』，為六人之首，統帥萬千陰靈，依吾意志，征戰天下。」
「是！」大漢躬身一禮。
然後他又指向那少年，賜名「卞」。
另一個青年被他賜名「都」。
另外兩個女子分別被賜名「孟」「篁」。
到了牧均這裡，他遲疑了一下，才道：「賜你名『均』！」
牧均點了點頭。
隨即他吩咐道：「在這片海域的東南方，有著一個巨大的島嶼，名曰『彼方島』，此島面積巨大，不下於甌越三國任何一國的國土，你們帶著陰靈大軍，前去佔領攻伐此島，好好經營，然後再等候吾之命令。」
……
冥宰的陰靈大軍乃是無數年來死在冥海之中的生靈的靈魂所化，具有非同一般的特性，雖然論個體實力，它們最多是武道春秋四境之中的春發境界，而且只是孟春。
但勝在龐大的數量，依舊一種幾乎不死的特性，除非是秋殺境界的強者動用本命殺氣，否則很難殺死這些陰靈。
牧均估計，縱然以他冬藏境界的實力，亦難以消滅這支大軍，當然它們也奈何不了自己。
憑藉著這樣一股強大軍隊，他們六人很快就佔領冥宰所言的「彼方島」，在這個島嶼建立起一個勢力，名為「羅酆」。
而他們六人則在冥宰指示下，以「閻」為首，共同統領這勢力，同時向著周邊海域擴張，他們被外面的人稱之為「羅酆六殿」。
不過由於是外來者，軍隊更是陰森恐怖，不似凡人。以強橫的武力、赤裸裸的殺戮取得這島嶼的統治權后，他們在這島嶼上很不得民心，不時有起義勢力出現，他們也只能一次次鎮壓，逐步瓦解著這島嶼的反叛力量，也因此向外發展的步伐被牽制。
如此，持續了數年。
這時，牧均卻做出了一個決定，他離開了羅酆六殿，來到東海之地。
對於他這個行為，冥宰出奇的保持了沉默。
並非是他不想有所動作，事實上他與牧均見過一次面，卻是牧均主動找的他。
當時牧均整個人的氣息陷入一種茫然的狀態，但隱隱存在著一種大恐怖，僅僅只是一個眼神的碰撞，冥宰便再也不敢對他提什麼要求了。
只因他在那一眼之中，看到了一種超越了時空，凌駕天地法則之上的恐怖力量，這力量對他而言並不陌生，因為在冥海的最深處，同樣蘊藏著一種類似的力量，那是生與死的交錯，屬於輪迴的力量。
而牧均眼中的那種力量，卻不僅僅只是如此，更有一種無與倫比的宿命之力，彷彿天道意志，根本不是凡人可以面對，縱然是神魔亦要為此低頭。
「他究竟是什麼人？」冥海之中，黑暗之下的身影喃喃自語著，目光下帶著一絲敬畏。
牧均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
我是誰，誰是我，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這本就是這世上最複雜最深奧的問題。
但他的情況卻遠比常人想的要複雜的多。
因為，他的腦海之中，存在著許多即屬於他，又不屬於他的記憶，還有著一個特殊的東西。
那是一隻蝴蝶，就是因為它扇動了一下翅膀，造成了他的困惑。
按照他腦中某段記憶的說法，這叫「蝴蝶效應」，但似乎又有些不恰當。
而現在，這隻蝴蝶變成了一個玉碟，還有一個不錯的名字，叫做「造化玉碟」。
「造化玉碟，造化玉蝶……碟與蝶之間，差的是一點等待，當眼前的碟化為蝶的時候，一切就會清晰了……」
看著身前的玉碟，牧均盤膝而坐，等待著它「化蝶」。
這一等，卻是一百二十個春秋。
一個春秋，一場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