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我和聞婧一進去就覺得情況有點兒不對。不是說只有一不好對付的男的嗎?怎麼坐仨男的啊。我也分不清誰是微微要我們拿下的那個男的了,於是隨便猜了一個走過去坐了下來。其實我是揀了個長得還算端正的男的,古人說,相由心生,錯得再離譜那也得挨著點兒皮毛。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我在哪兒見過我身邊這男的。可是我想了一下,我沒跟這麼牛B的人接觸過啊。可憐聞婧,只能在一賊眉鼠眼的男的旁邊坐了下來。其實我和聞婧計劃得也比較周詳。一上去就和丫們談美術,這畢竟是我和聞婧的專業,從素描到速寫,再到水粉再到油畫,挨個談一遍發展史,保證夠丫暈菜的,如果還不行,就轉話題談文學,這是我的強項,先古代后現在,先中國再西方,畢竟我也是一寫書的人,我就不信蒙你幾個平時書都不看的男人我還不行。然後再談廣告,把微微天上地下地吹一翻,然後就直奔主題。本來是這樣計劃的,結果還沒等我談到我的強項文學,剛談到油畫,聞婧旁邊那男的就興奮了,丫說,我就愛看油畫兒,上面那些女的夠敬業的,光著膀子就上來了,豐滿!你看看現在的女的,瘦得跟電線杆子似的,抱著睡一晚上都覺得抱了一骷髏,全身都疼。說完馬上就開始問我和聞婧的三圍,一雙眼睛還在聞婧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看得我心裡毛骨悚然的。我覺得有點兒不對,於是撒了個謊說上洗手間,一關上門就開始打電話,我發現我的手都在抖,在電話簿里找微微的號碼找了三遍才找到。等我撥了我才想起來我把微微的電話設為快捷鍵1了。真他媽傻。電話一響微微就接起來了,挺著急的口氣問我如何如何是不是出事兒了。我告訴微微我說,你不是說丫根本就是一太監嗎,海棠那種女人中的極品他都不動心,怎麼我和聞婧這種女人中的男人剛一上場丫就開始發情啊,微微,我真不是這塊料,我發現這工種需要高度的沉著和機智,我他媽扛不住啊我,姐姐你快來救救我吧。微微挺緊張的,她說,林嵐,他怎麼你了?對你動手了?我說到現在為止還沒,只是在精神上對我調戲,屬於思想強姦的性質。微微說,那你再堅持會兒,爭取拿下,如果不行就撤。如果丫進一步對你有所行動,你就撥我的電話,我馬上過來,放心,沒事兒,沒人敢亂來,真的。沒事兒。聽著微微這麼一口大尾巴狼特真誠的口氣我也沒辦法,挺無奈地把電話掛了。掛了電話我心裡還是不踏實,於是我又打電話給陸敘,哆哆嗦嗦地把這事兒給陸敘說了,結果他還沒聽完就吼了我一句;林嵐你腦袋是不是被門擠了!然後他就問我在哪兒,我剛告訴他地址,他就把電話掛了,我都還來不及問他要幹嗎。他沒那麼傻去報警吧?如果我被抓進局子里說我賣淫,那這臉可丟大發了。我回到包間裡邊,還沒走進去就聽到聞婧一直在說,先生,別,真的,您別這樣……我操,叫你別摸了你他媽聽不見啊!我一聽就知道出事兒了,我趕緊進去,我看見聞婧站起來,滿臉憤怒。我問怎麼了,聞婧指著她身邊那男的咬牙切齒地說,我想把丫手給剁了!那個男的也站起來,把酒杯往地上一摔,啪的一聲,我都嚇了一跳。那男的估計也被惹得挺火的,不過也是,沒見過婊子對嫖客發脾氣的,今兒估計他開眼了。那男的說,你他媽裝什麼雛啊,老子花了錢了,摸你下雞爪子你怎麼了,等下雞胸脯也得讓我摸了,今兒個大爺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霸王硬上弓!我知道出事兒了,這局面完全不是想象中那麼回事兒。我悄悄摸出手機,按了下1又按了下綠鍵,我知道微微的電話接通了,於是我挺大聲地說,三位大爺,今天我和我姐妹兒不舒服,改天伺候三位,不過看你們的樣子是不準備讓我們走了是吧。我知道微微聽得見。我剛想繼續說下去,把這兒的危急情況跟微微描繪一下,結果我放在身後的手機突然被人扯過去了。我回過頭去,三個穿黑西裝的男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後,其中一男的把我手機拿過去就掛了,又把我的電池板給摳了出來,才把手機扔給還給我,媽的真夠毒的。那尖嘴猴腮的男的說,今天不把你們倆丫頭片子廢了我管你們叫大爺。我看得出聞婧很慌,她就差沒有癱下去了,這還為我掙了點兒面子。我知道這個時候我不能慌,我要再一慌肯定完了。我覺得要從微微說的那特牛B的男人身上下手。我吸了口氣,一般人看不出我心裡挺慌的,我表面上看上去很是平靜。我說誰是唐先生?因為我記得微微跟我講過那老闆姓唐。我果然沒有猜錯,坐我身邊那男的就是。他對我笑笑,說,我是。我示意聞婧站到我旁邊來,聞婧走過來,躲在我背後,我說,唐先生,你今天要廢了我們倆丫頭,我沒話說,你們六個男的我們再掙扎也沒用。不過我先把話講明了,我和我姐妹兒也不是讓人說廢就廢的主兒,今兒除非你把我和我姐妹兒弄死了,如果弄不死,我告訴你,大家走著瞧。我明跟您說了吧,我們倆不是干這行的,在小北京也不是沒頭沒臉的人。您想清楚了。那姓唐的看著我不說話,我心裡特打鼓,我心裡一直在跟自己說一句話,林嵐你要站穩了,別倒下。其實我心裡怕得都要哭了,一想到要被一群長得這麼丑的男的糟蹋,我就想買塊豆腐撞了。不過這會兒,連豆腐都買不了。我突然覺得這很像我以前看的香港黑幫片兒,以前覺得真好看,刺激,殺來殺去的。可是現在,你要我哭我真能立馬哭出來。我正在想怎麼辦呢,突然門就被撞開了,我轉過去就看見我後面仨男的被揍躺下了兩個,剩下一個在和陸敘搏鬥呢。我看傻了,聞婧也看傻了,陸敘轉過臉來沖我們吼,說走啊,倆傻子,快跑啊!說完扯著我的衣領子就把我丟出去了,我回過頭去就看到聞婧也被丟出來了。然後陸敘把門一關,門被堵上了,我踢門,我想把他也弄出來,結果就聽見他在裡面吼,一直叫我們跑,然後就聽見拳擊的聲音和幾聲沉悶的聲響。我也嚇傻了,拉著聞婧就朝外面跑,一到馬路邊上就攔了輛車,司機問去哪兒,我揮揮手說隨便開,開!我轉過去看聞婧,聞婧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然後突然哇的一聲就哭了,她拖著哭腔跟我說,林嵐,我以為我完了,肯定完了,哇——還沒說完就開始放聲大哭,我從鏡子里都看見司機的臉特扭曲特惆悵。我推她一把,我說你別哭了,現在是陸敘完了,陸敘!我摸出手機,一看空白的屏幕才想起電池被丫殺千刀的摳了,我對聞婧說手機給我,要哭回家哭去!你他媽快給我!我拿過手機就撥火柴的電話,我一聽見火柴的聲音就開始說,我說火柴姐姐,你救救陸敘吧,我求你了,這回真出事兒了,你找找你黑道上的朋友,人越多越好,你不來他就完了,妹妹我求你了……還沒說完我的眼淚也流下來了,哽咽得話也講不明白。火柴在電話里也挺急的,她說,林嵐你別哭,微微剛打電話跟我講了,我已經過來了,你們在哪兒呢?我說我們在車上呢。火柴說,那你們先回去,我保證陸敘沒事兒,我保證給你個完好無損的陸敘,絕對不是缺胳膊少腿兒的,你別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