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我坐在醫院的走廊上,聞婧靠在白松肩膀上哭。我本來也想哭,可是這會兒我特平靜。微微站在我面前,她看著我不說話的樣子挺難受的。她說,林嵐,你說說話,要不你哭出來。你這樣我難受。我心裡在冷笑,你當初叫我和聞婧去的時候怎麼不難受。微微說,我知道你心裡在罵我,可是我微微指天發誓,我要知道姓唐的是那種人我一出門就讓車撞咯!直接撞太平間去!孫子,真他媽夠孫子的!畜生!我覺得特累,我也不想去管微微到底事先知不知道了。這些年,我知道微微用了很多極端的手段成就了她今天的地位。我也不去想到底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怕想多了會讓自己失望。我寧願相信微微根本不知道姓唐的要來這手,我也寧願去相信微微依然是我的好姐妹。只是我現在不想管了,我累了。我沖微微擺擺手,我面無表情地說你站一邊兒去,別站我面前,我現在看見人煩,你消停會兒讓我靜靜。我沒說不信你。微微站在我面前沒動,我抬起頭來,我剛想罵她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結果我抬起頭就看到微微氣得發抖,一大顆眼淚從她眼眶裡掉出來,她指著我說,林嵐,我告兒你,你丫別這麼說話,要麼你就抽我,隨便你抽,我他媽躲一下我都不是人,但你別這麼陰陽怪氣兒的說話,你說得不難受我聽著難受,這麼多年的姐妹,你丫為了個男人這麼說我……我看得出微微挺難過的,話都說不下去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就為了陸敘和她較勁兒,我只知道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就看到護士推著頭上血淋淋的陸敘往手術室沖,他的眼睛閉著,長長的睫毛上都是血,我想過去給他擦乾淨,結果被一護士一把推開了撞在牆上。我只看到陸敘帶著氧氣罩,頭上的血像自來水一樣往外冒,裹了那麼多層的紗布都被染紅了。陸敘躺在床上被推著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我看了都不知道要說什麼。我覺得一切都那麼可笑。真他媽可笑。火柴坐在我對面,也沒說話,我從見到她開始她就沒說話,一直坐在那兒沉默。也許氣氛太尷尬,微微和我都是她的姐妹,感情都挺深厚的,所以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有白松走過來把微微拉開了,他說微微你先休息,你讓林嵐安靜會兒。我站在陸敘的病床前面,看著頭上包著紗布的他心裡特難受,像有什麼東西一直堵在那兒,堵得我話都說不出來。我覺得自己一直在給他帶來災禍,為了我他都包了兩回紗布了。上次還好點兒,這次,還昏睡著沒醒來呢。不過我已經不擔心了,因為醫生說陸敘腦子裡沒淤血,而且身體裡面也沒受傷,都是些皮外傷,不過頭上縫了八針!我還記得當手術室的大門打開醫生走出來的時候,我想站起來,卻沒力氣,我覺得腿不聽使喚。我就怕看到像香港連續劇里的那種蹩腳情節,醫生對我們搖搖頭,然後說我們儘力了。我看著陸敘熟睡的面容,覺得他真的像個大孩子,衝動,任性,急躁,善良。白松說,先出去吧,讓他休息休息,醒了就沒事兒了。我還是坐在走廊上,微微坐在我旁邊,我把手伸過去拉著她的手,我說微微,剛才我說的話你別往心裡去,我是擔心陸敘,你知道我這人一急就口不擇言的。微微的眼淚刷就下來了。我抱著微微,從未有過地覺得她需要人保護。在我印象里她總是扮演著姐姐的角色,無論風霜雨雪,她都沖在前面,替我們扛。沒事兒就好了,你們倆姐妹也真夠有意思的。白松站在我們面前笑眯眯的。我說你們家小茉莉呢,怎麼沒跟你屁股後頭啊。白松說,她身體不舒服,在家休息,這段時間她一直不舒服,吃什麼吐什麼,頭暈目眩的。我說你不是讓人家懷孕了吧?白松說去你的,我到現在為止連她的嘴都沒親過。我挺驚訝的,我說你不至於這麼差勁吧?多大的人呢,怎麼跟初中生談戀愛似的啊,還弄得那麼純情,也不怕自個兒噁心。白松說,沒,我就是怕嚇著她。我說,白松,你腦子沒熱吧,你不是真打算跟她結婚吧?白松說,閉上你的烏鴉嘴,長這麼大沒聽你說過一句好聽的。正說著呢,一老太太和一老頭子走過來了,估計看我們這兒挺熱鬧了,以為有什麼新鮮事兒呢。那老頭子長得挺威嚴的,一來就問,裡面的人怎麼樣了?就跟一土皇帝似的。微微站起來說,你哪廟的和尚啊?我是陸敘他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