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與晝・上卷・第十七章(4)
樊仁祥一直不安地搓著手,額頭有些滲汗,細細的汗珠匯成大滴,又匯成水流,從兩耳前,從太陽穴區慢慢往下流,流到脖頸上,胸前也有汗,發熱,又發涼,能感到汗水從胸上流下去,流在中線的,走的正是經絡學中的任脈,上脘,下脘……雷彤林的意識流更是生動不息。這老頭真夠啰嗦的,協會裡的人最怕聽他講話,車軲轆話沒完沒了。現在不常去協會了,作報告的機會不多了,逮住來家的人就滔滔不絕,誰還敢來?這都快十一點了,還沒罷休的意思,讓不讓人走?讓自己出集子?自己的文章數量還太少,不過,這確實可以考慮。讓他寫個序言,完全可以。他的牌子在國內外有點影響。救濟款的事他還記著哪。調房,連幾平米他也記著哪。這記性。真夠讓人目瞪口呆的。他是不是每天都要把他給人行過的好事過一遍腦子,複習複習啊。黃公愚的講話到了最實質部分了。「仁祥,彤林,我已經把協會的事想透了,下決心了,要改變局面。我已經立了遺囑,(自己今天夜裡就立。)把對你們的安排都寫在遺囑中了,明天,我準備把協會裡的幾個青年,包括你們,一共七八個人,叫到我家裡來。我要先和你們談談,做一番部署。你們明天上午九點半來。這是名單,彤林,你明天一早通知他們一下,能打電話就打電話,不能的,你五點鐘起個早,跑一跑。」樊仁祥更加不知所措,更加汗流浹背了。雷彤林也吃驚不小。好好的,立開遺囑了?這要幹什麼?組織力量,推翻魏炎,重新組閣?這不合章法,簡直胡來。「彤林,你一定通知到,啊?」「好。」雷彤林點頭答應道。他可以通知到,那些人來不來,他不管。他自己是要借故不來的。卷進這種事情可就麻纏了。「黃老,」他笑了笑,開始講今晚來的正事,以便及早脫身告辭,「和有關單位聯繫了,您這次去日本訪問,不能帶您女兒去。」「什麼?」黃公愚火了,「我年紀大了,讓女兒陪同去是完全應該的。」「他們講了,代表團中有年輕同志,也有工作人員,可以照顧您。」「不行,那我就不去了。」你不去能嚇著誰,代表團就垮了?不去倒能空出一個名額讓別人去呢。「你告訴他們,不同意我女兒陪同,我就不去了。」黃公愚氣呼呼地說,「好,這事就這樣。明天上午九點半,你們來我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