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禍害真回來了
很難想象，在人均居住面積只有二十五平方米的白鹿號里，居然有著一片高爾夫球場，還有片一望無際的人工湖泊。
綠地鮮花、乾淨的空氣、樹木、人造陽光，連藍天和雲朵都被顯示出來，彷彿回到了地球時代的富人區，一切都顯得如此美好，湖泊里甚至能看見魚，時不時跳出水面。
在分散於湖邊和高爾夫球場旁邊的眾多別墅當中，有棟佔據著一整座低矮山丘，院子里停浮著十多艘小型飛行器的豪宅，建築的歷史極其悠久，當年從地球撤離時候，陸坤的曾祖父將自家房子拆掉后，又在飛船里復原。
儘管有透明的能量罩，時時刻刻護衛著一整座小山，還是能看見步伐一致的守衛們四處巡邏，絕大部份白鹿號上的人類，一輩子都沒親眼目睹過這幅場景。
C區底層居民們口中的「貴族」也分高低，階級在這艘殲星艦里體現得淋漓盡致，有錢有權就能獲得更優越的生活，甚至連壽命也是如此。
白鹿號殲星艦屬於古華夏所有。
歐洲兩艘，北美三艘，古華夏在亞洲佔據著兩艘，撤離地球時候以技術專家和富人、軍人優先，所以這艘艦上絕大多數都是黃種人面孔。
滅世之戰前，陸家生產世界上一半的飛船和軍火，儼然是最富有的幾個財團之一，當初聯合出資建造這艘殲星艦，目的主要是為了自保，陸家拿出了百分之八十的財富，自然享受著最頂級的待遇。
在地球上時候，陸家是世界最富有的家族，淪落到這艘飛船上，一樣是最富有的家族，掌握著軍工廠和銀行，白鹿號里儼然是個小社會，也發展出貨幣、企業等等，不知道人類最終會不會滅亡，與其整日提心弔膽，不如舒舒服服度過每一天，為了活著而活著，渾渾噩噩。
更多人希望在未來能夠找到一顆宜居的星球，在上面腳踏實地紮根繁衍，除了偶爾有機會外出的那些，很多人一輩子生在艦上，最後也死在艦上，只能通過圖片和影像資料，去觀賞那顆培育出人類的母星地球。
地球，它現在只存在於各種資料當中，徹底變成了宇宙塵埃，回首六百多年前，一百多億人口，無數生物物種，在短短几小時內就被黑洞吞噬掉，那場景光是想到就讓人毛骨悚然……
陸坤被襲擊的消息暫時封鎖著，他已經從醫療艙里醒了過來。
在此之前，有傳言說他跟隨太平號戰艦出去玩了，回來的消息迅速傳播，當天晚上便開始熱鬧起來。
以往他經常去的酒吧，坐滿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們，有些年紀小的少女，被父母叮囑最近千萬千萬不要出門，連那幫應召女郎，都特意換了身新衣裳，出來不接生意，就碰運氣看能不能抓到這條「大魚」，誰不知道陸少爺花心歸花心，可是出手大方，對女人們又極好？萬一入了他眼被拐走，那可不就一輩子不用發愁了！
這天晚上。
陸坤洗澡后換了身舒適的衣服，坐在寬大的桌子上吃飯，反倒覺得有點不適應。
滿滿一桌子碗碟，足有二十多道菜，飛船里有人專門養殖它們作為食材，雞鴨肉牛什麼的有錢很容易買到，可松露、魚子醬、大龍蝦這些，有錢都挺難買。
在逃離地球前不久，各種動植物樣本被送到白鹿號里，所以在不遠處的樹林里看到大象、鹿類、兔子之類的地球生物不用奇怪，人工重力系統嚴格模仿地球重力，再加上專門有人照顧，它們在一片單獨劃分出來的保育區里生活得很好，倘若哪天人類可以再次擁有一顆類似於地球的星球，這些動植物也會擁有新家園。
捕獵動物在白鹿號上被明令禁止，小愛負責監管所有試圖接近保育區的人類，想不被「她」發現幾乎沒可能，但是此刻張風來卻跟著沾到光，目瞪口呆指著盤子里的烤兔，問道：「我們不能獵殺兔子，你怎麼可以？難道這不是監守自盜！？」
陸坤手拿刀叉，切了一小塊羊肉放進自己嘴裡，那味道讓他渾身舒暢，抬頭看了眼，一本正經回答說：「它自己摔死的，送去回收焚化浪費了。」
「那這隻大螃蟹呢！？」
「嗯，也是摔死的。」
「……」
張風來徹底無語了。
貧窮限制了他的想象力，罵了句「狗*的A區」，接著便開始狼吞虎咽，專挑自己沒吃過的吃，今天嘗過之後，以後就不一定有機會再吃到。
聽到事情真相后消化了幾個小時，足夠讓他明白自己對面這位樣貌變化巨大，露出真面目的「昆哥」與自己並不是一路人，剛才同樣姓陸的艦長跟他談了談，估計以後同樣很少有機會能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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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飯飽后，張風來帶了兩隻「意外摔死」的兔子，由一位全副武裝的戰士開車送他回C區。
頭頂是一片巨大顯示屏，三個區的上空無論日夜都有圖案，白天是晴天或者烏雲，時不時還模擬個雷電交加，但卻不會浪費珍貴水資源去下雨。到了晚上，偶爾投射飛船周邊的星雲場景，更多則是一條燦爛的星河，高高掛在他們頭頂，人們都知道它叫做「銀河系」，當初母星地球就在那。
站在陽台上，觀賞倒映出漫天星河的水面，遠處天空中時不時有燈光閃過，那些都是自動駕駛的飛行器，陸坤車庫裡甚至還有輛燒燃油的古老汽車，作為低級能源，石油早已被廢止數千年，整艘殲星艦里，只剩他這一輛行駛時候冒黑煙的老古董汽車，每次開出門那叫一個拉風。
他正在跟小愛聊天，這位真正具有情感的人工智慧生命，可以輕易將虛擬光影身軀投射在幾艘戰艦的任何角落。
前兩年陸坤隱居在C區，經常無聊到找她說話，其他人也可以通過光腦，從小愛這裡獲取各種幫助，可以說她是陸家的大管家，也是所有人的管家，不過陸坤總覺得她對自己比較熱情一些，什麼秘密都可以對小愛說。
此刻小愛突然消失，只剩下一句「你父親來了」在他腦海中出現，果然，當陸坤轉身往回看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
「進吧。」他說。
換掉那身象徵著艦長的衣服，陸江山那身氣勢，在兒子面前全不見了，樣貌普普通通，跟走在C區街道上的老頭沒什麼不同，而陸坤擁有帥氣外貌，跟他那早早去世的老媽比較像。
從小父子倆關係就鬧得挺僵，主要是因為陸坤埋怨他，當年自己母親跟隨科考隊去探查一顆星球，最後中了萊茵人的埋伏，等主艦白鹿號趕到時候，只看見被炸毀的飛船殘骸，艙內十多人全死了，也包括陸坤母親，在那之後陸坤半年多沒跟這位當爹的說話，性格也變了許多。
什麼調戲、揮霍之類傳言，都是真的沒錯，但到了別人嘴裡變得誇張起來，他還不屑於去干那種強搶的噁心事，也太沒技術含量了。
誰都知道艦長的兒子不學無術，傳著傳著就成了現在這樣，陸坤不在乎，也懶得在乎，以至於印象根深蒂固存在於人們心目中，總喜歡把他想得更壞一些。
陸江山還有位乾兒子，名字叫做王尋，跟陸坤相比可就厲害多了，才三十多歲就成為黑熊號的艦長，如今在反抗軍聯盟，已經擊落好幾艘敵方戰艦，並且搗毀一處萊茵人聚集地。
黑熊號的規模僅次於白鹿號，長度達到二十多公里，六十多年前剛被建造出來，所採用的技術更加先進。
不能在一顆星球久留，但造完就跑還是可以的，這麼多年來每次路過適合居住的星球，都會有人自願留下。
算是為人類文明的未來播撒一些種子，不至於沒了白鹿號，就徹底失去延續下去的希望，有些人不想繼續待在白鹿號上，剛好滿足了他們的願望。
他老爹欲言又止，大概是因為讓兒子吃了那麼多苦，心裡有些過意不去，想說什麼，又不好意思開口。
說來奇怪，陸江山打仗時候連死都不怕，偏偏有些怕自己兒子。
當兒子的責怪他讓自己母親出去冒險，這麼些年來，他自己何嘗不是懊悔自責，所以全力去彌補過錯，從小到大陸坤要什麼他都給，即使是陪著一幫狐朋狗友整天瞎胡鬧，都隨他去了。
父子倆沉默會兒。
陸坤心裡暗自嘆口氣，說話語氣平緩：「我沒事，別去調查張風來了，對他我了解，沒什麼心眼，爛好人一個。
平時自己水都不夠喝，還想著分給我，沒少照顧我，整天叨念著娶媳婦，哪會輕易陪我去死。」
陸江山一愣，倒不是覺得兒子聰明，兒子從小就聰明，這點他比誰都清楚。只是以前說話不是不耐煩，就是跟自己吵架，從沒這麼淡定過，心裡莫名激動，想著終於長大成人，這兩年在C區沒白待。
笑著說：「好，你沒醒時候跟他聊了幾句，人確實挺好。早知道應該多給點錢的，下次有機會見到，我再多給點……」
多給點錢，是因為陸坤說張風來很照顧自己，這就足夠讓他這當爹的給些補償了，陸家就是專門發錢的，哪有兒子重要。
無論科技再怎麼發達，人也還是人，七情六慾之類亂七八糟的無法避免，人類進入太空那麼些年，變化並不大，還是一日三餐、還是家長里短。
「幸好沒給太多，要不然這人多半就毀了。等我哪天有空，去B區買套房子送給他住，這傢伙的理想就兩個，娶媳婦、住B區，我們A區他不敢想，玩命工作存錢呢。」
說到這裡時候陸坤笑了，他家老頭也在笑。
一時氣憤改名換面去了C區，什麼都只能靠自己，陸坤沒花自己賬戶里的錢，反而存了幾百星幣，這筆錢只夠去酒吧里喝幾次酒，以前吃飯給服務員的小費都不止這麼多。
遇到很多人，也看到許多事，陸坤確確實實有些不一樣了，C區各種苦難的根源，主要還是資源太少，如果生活在一顆物資充沛的星球上，怎麼也不會出現白鹿號里的這種奇特社會方式。
幾千年前便進入民主時代，幾千年後又回到獨裁，不得不說是個莫大的諷刺。可是沒辦法，不用強權管理，就都亂套了，別說找萊茵人報仇，連能不能在這白鹿號里繼續苟延殘喘下去都不一定。
見識多了，陸坤才知道自己這位艦長父親也挺不容易，到處找資源企圖造出更多戰艦、還要跟反抗軍的那幫外星人們扯皮，誰都不願意吃虧，到頭來反抗軍快變成一盤散沙。
外患不少，內憂也多，一幫吃飽飯沒事幹的傢伙們，整天閑得蛋疼沒事幹，罵完B區罵A區，好像這艘殲星艦交給他們控制，就能打贏萊茵帝國似的。
陸江山轉移話題，無奈告訴說：「還沒查清楚是誰對你動手。
發射導彈的那位已經死了，當天輪到他對白鹿號外部進行維護，線索到這裡就斷掉，反正肯定有人想對你不利要你命，也可能是一群人，你最近就待在家裡別出去了。」
「我知道，剛剛聽愛蜜莉雅（小愛）說過，現在有她在，我還擔心什麼？」
陸坤揮揮手，對自己老爹說：「朋友約我去喝酒，看樣子那幫姑娘們非常想念我，如果今晚不看我一眼，她們怎麼能睡好覺，走了。」
有小愛在盯著，確實不用擔心什麼，可是怕酒吧人多雜亂，兒子前腳剛走，陸老爹就吩咐讓人去守著自己兒子。
想到他那些朋友們，無語搖搖頭，嘟囔了句：「就沒一個是好人，教出來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陸江山習慣性忘了，自己兒子才是人們口中那位最討厭的禍害，心情莫名很好，從兒子滿滿一牆壁的藏酒中挑了瓶，準備自己回房間小酌幾杯。
……
一輛紅色跑車，後面噴著尾氣離開別墅，頭頂是耀眼星河。
路邊有不少人看向這輛古老的低級科技產物，紛紛反映過來，陸家那禍害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