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 第五節 逆轉輝華
沽月汐走到瀟沭瑤面前,沒有更多的表情。「我需要軍隊。我要給他最大的懲罰,比剝奪生命更加殘酷的懲罰。」
瀟沭瑤怔住了。她沒想到沽月汐的要求竟是如此——
她更加美麗了,她也絕對能夠再次成為人們的信仰,而且絕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看看門口的她那兩名跟隨者,眼神里的分明是為沽月汐犧牲一切的成服。
瀟沭瑤知道,沽月汐是可以成為神的人。她有那種力量。她能成為信仰,能讓所有人為她去死——她看到了沽月汐的強大。也看到了沽月汐的堅決。
和以前不同。
決然不同。
若把她的跟隨者比喻成信徒的話,曾經他們是在享受溫暖,享受平和與幸福,沽月汐使他們心靈得到平靜。而現在——他們在享受黑夜與寒冷,享受墮落的美麗,享受靈魂的自由放縱,享受強大的力量,主宰一切……沽月汐使他們心靈得到解脫,釋放所有的邪惡。
「軍隊……我需要考慮……」瀟沭瑤直視著沽月汐,半晌后回道。
她不忍,她看到她變成這樣,她不忍!——
沽月汐似乎早已料到她會如此回答,並不吃驚,只是淡淡的坐下,微微笑,笑得虛無。
「動用軍隊……必須得到皇帝的同意,我不能擅自做主。」
沽月汐隨意的撩著自己垂下的發,「在西婪國,皇后是有權利動用軍隊的,即便是皇帝不同意,皇后也可以動用一半兵力。」
「……可是,我不能無緣無故就發兵。」
「我沒有時間給你想名號想理由,我只是想告訴你,我要一支軍隊。」沽月汐的聲音平靜。
瀟沭瑤沉默了,她沉思片刻,抬頭看向沽月汐,——清鸞若知道她回來了……應該什麼都會同意吧……
「你要軍隊做什麼?」
「攻打東諸,踏平伊南莎王朝。」
瀟沭瑤咬著下唇,無法抉擇。「……我不能讓西婪國的士兵去送死,更不能貿然打破現在的和平。」
「我不會讓他們死。」沽月汐淡淡道,「至於和平,……他不會放過我,遲早會挑起戰亂。和平,不會很久。」
瀟沭瑤擰著眉,心裡猶豫。「……為什麼……」
沽月汐凝望著地板,有些無神。
「他害死了我的母親。」
瀟沭瑤愕然!——什麼?!……她從未聽說過!
「算起來……他應該已經活了一百二十多年了……」沽月汐望向瀟沭瑤,凄然一笑,「告訴你也無妨。我母親是只狐妖,不過我想你也該猜到了……我是妖。」
瀟沭瑤輕輕頷首,她確實聽得很多外界謠傳。
「那時父親亡故,母親妖性發狂,走火入魔……她帶著我回到西婪的雪山上,我知道母親已經快不行,她看起來那麼虛弱……似乎隨時可能死去,母親奄奄一息,她對我說,千萬不要做妖……」沽月汐淡淡的笑,看向瀟沭瑤,「妖,是依賴靈力存活的。母親透支了靈力,等於消耗自己的生命,我知道她是想去陪父親。」
瀟沭瑤擰著眉,望著沽月汐,第一次……她聽到她談起自己的父母。
「我想去找些藥草,什麼都好,只要能為母親續命……回來時不見母親蹤影。」沽月汐一笑,「我以為,母親已經走到盡頭,灰飛湮滅了……我一直這麼以為,我以為母親靈力盡失而亡……離開雪山,我在山谷里修鍊,歲月流逝我渾然不覺,現在,我才明白,母親是被殺的,被殺了……」
「被伊南莎。瀧殺的?」瀟沭瑤詫異問道。
「……不,他那時,應該叫潯。伊南莎二世——伊南莎。潯,貪婪無恥的人。」沽月汐眸子里閃著寒光。
「你的意思是……現在的伊南莎三世-伊南莎。瀧,實際上就是伊南莎。潯?……他應該已經年過七旬,外面確實有傳聞說他懸簾親政是因為容貌的變化。」
「瑤兒,你信嗎?長生不老,你信嗎?」沽月汐問她。
瀟沭瑤搖頭,「……不知道。」
沽月汐笑了笑,「這世上,任何財富,都需要代價。千年銀狐的血,中毒的人喝下便能解毒,無毒的人喝下,便能延年益壽,若食其血肉,甚至能長生不老——」
「竟真有這種事……」瀟沭瑤驚訝。
沽月汐卻搖頭,「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銀狐的血,是劇毒。中毒的人喝下,銀狐的血毒被體內原有的毒化解,而後可滋養身體,幫助痊癒,尋常人若食用了,確實會恢復年輕,……並無懼病魔傷痛,銀狐的血毒使他看起來健康,充滿力量,……但是,血毒會曼延他全身,最終支配他本身的血,那時毒性便會發作。」
「……毒性發作,會怎樣?」瀟沭瑤問。
「長生不老本是有違倫常,毒性發作后,他的身體會與自然生長逆行,急劇的變得年輕,幼小……然後,急劇的變得衰老,從腳開始,慢慢向上,膝蓋,腿,腰腹,手,胳膊——」
沽月汐說到這裡時,沖瀟沭瑤微微一笑,「等他的頭髮全白時,便是他死去的時候。而這個期間,他會深陷在衰老的痛苦折磨中。」
瀟沭瑤愣愣望著沽月汐,不知該如何言語。——妖,是不是本身就是一種給予殘忍的生物?是不是,註定會受到殘忍的對待,然後將這種殘忍還回去的生物?
「但是這樣還不夠。」沽月汐的笑容淡去,「身體被食的話,魂魄是無法輪迴的……所以這種懲罰對他還太輕。我的母親不是人間的食物,不是餐桌上的美味——」
「所以——你要摧毀他最珍貴的東西,是嗎?」瀟沭瑤似乎能明白一些了。這一點上,沽月汐與瀟沭清鸞是一樣的。她跟隨瀟沭清鸞的時候,瀟沭清鸞曾對她說過,戰場上,要麼按兵不動,要麼就給予致命一擊;對敵時,要麼靜觀其變,要麼傷其要害。傷害敵人本身,不如傷害他最重視的東西——
「伊南莎王朝是他畢生心血,你不直接殺他,你想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苦心建立的王朝衰敗,直至毀滅——是不是?」瀟沭瑤繼續追問著,「你要軍隊,明目張胆的挑釁他在東諸的權威,你要將他逼到末路——我說的對嗎?」
沽月汐輕輕笑起來,「呵呵呵呵……」
瀟沭瑤有些無力,她坐在椅上,獃獃的望著輕笑不止的沽月汐——可是……你回來了,這本是件多好的事,為什麼要將自己重生后的意義限定得如此殘忍……除了復仇,再沒有別的了嗎?難道……你不能好好愛自己嗎……
止了笑,沽月汐笑望著瀟沭瑤,「瑤兒還是這麼聰明,清鸞娶你是對的,只有你才能給他安定幸福。」
「他心裡的人不是我,你知道的。」
「那個人已經死了,你也知道的。」
兩人靜默。
許久后,瀟沭瑤嘆了口氣,緩緩道:「軍隊,……給我一些時間安排,我必須給那些大臣們一個妥善交代,你也不希望清鸞懷疑吧?」
清鸞……
沽月汐別過頭去,黯然說道:「他不該再懷念一個死人,愚蠢的行為。」
「愚蠢的,又何止他一人。」
沽月汐挑起眉,「我與那個人,已無瓜葛。」
暗指的,是林逸之吧……
瀟沭瑤知道再勸也是無用,便問道:「你現在住在哪……需要我為你安排住處嗎?」
沽月汐搖了搖頭,幽幽從椅上站起來,「以後若要找你,我會讓九霄傳信給你,這些時日,別束縛了它便是。」
瀟沭瑤輕輕頷首。
「我走了。若你可以調用軍隊了,為我多備一些船隻,我還需要幾名值得信賴的將士。」
瀟沭瑤再次輕輕頷首。「我只希望,你能平安把他們帶回來。」
沽月汐笑了笑,「我只會讓他看見毀滅,不會讓你看見死亡。」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這麼強大,你有毀滅的力量,你也有拯救的力量,你亦正亦邪,你非善非惡,可是……你不要故意忽視自己的悲傷,能不能對自己好一些,能不能多愛自己一點?
你看起來堅強無所畏懼,但是,我知道你一直獨自忍受著寂寞……你逞強的模樣,叫人憐惜……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與你成為朋友。幫你的時候,不再是為恩情,而是為你本身,你是我的朋友,我幫你不需要任何理由。
瀟沭瑤還是敬佩她。——為沽月汐的決絕。一個可以對自己狠心的人,絕不會是個無情人……相反,瀟沭瑤只記得她的嫻柔情腸,以及廣漠的胸懷。
如果她是皇后,一定是這世上最好的皇后。一定是。
可惜,天意弄人……
杉兒與憐秀在屋前屋后打理著,沽月汐不喜歡吵鬧,每次的住處,都是隱蔽靜謐的地方。這裡三面環山,屋后不遠處便是瀑布傾泉,屋前是廣袤森林。
蔚小海與蔚小雨回來,憐秀向後張望了一番,問:「小姐呢?」
「我們護送到雪山腳下,小姐便讓我們先回來……說想一個人呆會兒。」
杉兒正好出來,聽見小海這麼說道。憐秀沒有再言語,轉回身子繼續忙活起來,杉兒也跟了去。
每個人都知道,沽月汐心裡有這麼一處地方,沒有人能觸得到……
那傷痕,該是怎樣的觸目驚心呢……
他們不敢想象。
沽月汐又回到了雪山上。
雪還是如當年一樣沒有停息,它日日夜夜封寒這座山,像是在守護。
這樣的白,這樣的涼。白衣的她立在雪地中,像株蓮花。
雪花飛吹到衣袖上,不得融化。因為她的身子與這雪一樣冰寒——六角純白的雪花,小小的,輕盈的,這麼可愛,卻是涼的。
風吹雪飛,沽月汐輕輕呼吸。冰涼的空氣,清醒了頭腦。她懷念她的母親。母親把最好的一切全給了她——甚至用全部靈氣助她復生。
醒來時,她問:「娘的靈氣還在,她怎麼會死?怎麼會?」
白須回答她:「汐兒,你應該知道。使她殘存靈氣卻無法復生或輪迴,只有一個可能。」
她知道。如果身體被蠶食,血肉入了別人的身體,魂魄再無寄託,輪迴不得正向。
她竟然不知道。半妖的她,聽不見母親在雪山上日夜的哀鳴——是她復生的那一刻,感應到了她的母親。
娘,你已經悲傷了太久……
娘,你把靈氣全給了我,你再也無力向我傳達任何信息了……
娘,我已成妖,可是我還是聽不見你的聲音……
沽月汐知道,母親的魂魄就在這裡。但是失去了力量等於失去一切。孤寂的亡魂……
第一次,感覺到生與死的距離。
就在這裡了,已經在這裡了,可是,見不了面,聽不見聲,感覺不到任何微弱氣息……
沽月汐苦笑。她仍是哭不出來,縱使心裡已經千瘡百孔。
既然來了雪山——娘,我來見你了。
沽月汐跪下,雙膝落進雪裡,她叩拜。
然後,她想起母親牽著她的手,在父親的屍首前叩拜。那時,母親的臉白得像雪花一樣……
「汐兒,你要變得強大。我不許你向任何人下跪,行禮,甚至低頭,我不許,知道嗎?——」
我知道,我知道,娘……我什麼都知道……
除了父母,我絕不會向任何人低頭,哪怕是天神,哪怕是佛祖——娘,我來見你了。
沽月汐叩拜,又拜,再拜……
——不能原諒,不能原諒!我要你懺悔!伊南莎。瀧!我要你下跪懺悔!!!終有一天,我要你在我此刻跪下的位置,向我母親懺悔!!!——我恨你!我恨你們!我要你們償還!!!
沽月汐無聲無息的站起來,身體微顫,儘管心中怒氣洶湧,她仍是面無表情。
放伊南莎。瀧離開的時候,她已經開始了做餌。她在拿自己做餌。
伊南莎。瀧需要她的血延續他的生命,他需要。
而她,就在這裡等著。
沽月汐轉身正欲離去,瞥眼卻見一處突兀——茫茫雪白中,不遠處有一抹突兀的暗灰色。
是什麼?
像是殘破的衣衫。
什麼人,會來這雪山?雪山上有什麼東西值得以性命為賭注?
愚蠢的人,被風雪覆蓋倒也乾淨。
她停下步子,有些猶豫。沽月汐望向那處,她很奇怪,究竟是什麼人?
沽月汐終於走了過去,輕撥開雪,衣衫下露出半截孩童的胳膊。
——心底猛地怔住!竟是個孩子?!!!
杉兒與憐秀不無詫異的望著沽月汐抱回來的孩子,她們驚愕的看著。
那樣臟……那樣瘦小的孩子,被聖潔如雪的沽月汐抱在懷中,那樣的不協調——
「小姐……這是……」
沽月汐的表情有些僵硬,更帶了些茫然,她站在杉兒面前,看看杉兒,又看看自己懷裡昏睡的孩子……
「杉兒——」幾乎是強行推出似的,沽月汐將孩子往杉兒手中一放!杉兒惶然接住,不明所以的看向沽月汐——
沽月汐顯得有些呆,又似乎有些煩躁,她看著杉兒懷裡的孩子,想了想,說道:「……照顧他。」
憐秀探過來,伸出一隻手摸了摸孩子的身子,面色不佳,「身子好冰……」
杉兒這才注意到這孩子的體溫,的確非常冰涼。
「小姐……這孩子……」
「……在雪山上發現的,……我看還有救,就帶回來了。」沽月汐說。
憐秀摸了摸孩子的脈搏,點點頭,「是還有救,——杉兒,快抱進屋,多燒些柴,我去準備熱水。」
杉兒匆忙抱進屋內,沽月汐跟上前去。
沽月汐顯得獃獃的,她沒照顧過孩子,……她只是看著憐秀與杉兒忙前忙后,亂作一團——
床上的孩子膚色已被凍得青紫,手腳都是僵硬的,憐秀用熱水一遍一遍的敷,一遍一遍洗,杉兒不停的換下污水,再端進來新燒好的熱水。隔著兩人忙碌的背影,沽月汐愣愣看著那個瘦弱的孩子——七八歲的模樣,衣衫單薄簡陋,臉與四肢都粘滿污泥,看不清樣貌……
沽月汐看著憐秀擦著孩子的小臉,一點一點,露出本來的面貌。膚白眉細……小鼻微翹,嘴唇緊閉著……竟是個這樣漂亮的孩子啊……
憐秀似乎也有些驚訝,不過她仍不敢鬆懈,一邊用熱毛巾拭著孩子的身體,一邊拿捏著穴位——
當憐秀擦到孩子細白的小手,沽月汐愣愣看著,不禁低頭看自己的手……
——好小……小孩子的手好小……而且,還能一點點變大。生命真奇妙……
只是,她為何會在這個時候感慨這些呢……
屋外傳來熟悉的打鬧聲,小海與小雨買好了生活用品已經回來,進到屋內,看這副情景也吃了一驚。
「哪來的小孩?」小海問道。
杉兒一面低著頭幫憐秀,一面回他,「小姐從雪山上救回來的。」
蔚小雨竄來竄去,打量小孩的樣子,「喲……怪漂亮的呢。」
「男孩女孩?」蔚小海也張望著問道。
憐秀已經利索的為孩子換上乾淨的衣裳,並未搭理小海,只是專註的給孩子蓋上厚厚的棉被——
蔚小海又向前好奇的望了望,「他身上那件衣服怎麼那麼眼熟……」
他這一向前,險些撞上杉兒手中的水盆——
憐秀沒好氣的狠拍一下他的肩,「因為那件衣服就是你的!」
蔚小海一臉委屈模樣,「不公平,這裡這麼多衣服,幹嘛非得用我的……」
杉兒端著水無奈的嘆了口氣,「當然是因為這裡只有你才穿男裝啊!」
蔚小海這才恍然大悟,「哦……………」
小雨見他吃蹩,在一旁偷笑起來。
憐秀給孩子蓋上棉被,又加了層毛毯,理了理孩子的亂髮,這才放心的轉過身子,對沽月汐道:「小姐,是個小男孩,我想應該睡一覺就能醒來……」
沽月汐表情淡然,只是略略點了頭,再不看那床上的孩子,起身離去了。
杉兒望著沽月汐離去的背影,有些黯然。她扭頭看向床上的孩子,眉頭輕擰,——這樣的時候,卻突然出現一個孩子……這,……這究竟是福是禍?
瞥眼看見憐秀一臉沉思,兩人相視一眼。她們心裡是不是都生了同樣的顧慮?
蔚小雨和蔚小海似乎沒有多加註意,他們將今天採購的物品一一搬進屋內,同時也不忘向床上瞟上幾眼。他們很好奇,這個孩子是什麼人?
——華葛國。
林逸之在校場上看著士兵們演練。他身穿素雅的便服,靜默無聲的坐在高台上。下面是震耳的操練呼呵聲。
塗龍坐在林逸之下方,他抬頭看了林逸之一眼,然後視線又回到校場。
自從李燁死後,林逸之的心情一直不佳。
演練完最後的陣式,塗龍站起來,高聲道:「停!——」
士兵們停下來,列隊站好。
塗龍轉過身,低身對林逸之道:「陛下,已經演練完畢。」
林逸之略略頷首,臉上仍是沒有表情。然後,他說道:「安排他們這些日子多加操練,入夏后整軍出發。」
塗龍低著頭,「屬下遵命。」
林逸之站起身,走下幾步,站在高台邊沿處,讓每個士兵都能清楚的看見他。
他站在這裡,高聲道:「——我要把你們送往東諸!他們殺人如麻,你們怕不怕!——」
眾將士齊呼:「不怕!!!——」
「東諸國君為了長生不老貪食嬰童!他們在我華葛國殘殺多少嬰孩!甚至逼瘋了皇后!我們該不該忍!!!——」
「不該!!!——」
「我們不用怕他們!我們也不用忍他們!我把你們訓練成強大的軍隊!就是為了此次東行——定要血踏東諸!!!——」
「血踏東諸!!!——血踏東諸!!!——血踏東諸!!!——血踏東諸!!!——血踏東諸!!!……」
聲音高昂,震耳鳴響,千萬個豪邁健兒的聲音回蕩於這天地之間——
塗龍看著林逸之。……終於,要開始了。開始戰爭……開始殺戮……民憤與眾怒都已激起,發兵只是遲早的問題。
誰也攔不住,誰也攔不了……
親衛隊中的一名侍衛走來,低身行禮。「陛下。」
林逸之看他一眼,淡然道:「什麼事?」
「北岑國新君冠冕,特送來厚禮,希望北岑華葛兩國永世太平。」
林逸之挑起眉,「哦?……」
「前些日子以及收到書函,說禮物已經在來的路上,想不到這麼快就到了——」塗龍一旁玩味的搭話說道。
侍衛低著身子,繼續說著,「陛下,北岑使者已經在大殿等候了,請您即刻回宮。」
「知道了。」林逸之看向塗龍,「北岑向華葛送來的貢品很多,倒沒有哪次像這次一樣隆重。」
會是什麼禮物呢?——
隨意笑了笑,林逸之拂袖離去,塗龍隨之跟上。
大殿里群臣們面面相覷,紛紛低聲議論著。
只因這次的禮物,實在太過特殊——
北岑的使者不卑不吭的站在大殿中央,安靜的等待華葛皇帝的駕臨。
林逸之來了。
一身便服,卻不少威儀。
北岑使者恭敬的跪下,群臣也跪下——
「北岑國皇帝,諾帝。艾斯,向貴國皇帝獻出此禮,希望兩國永世安好。」
下面的人,都跪在地上低著頭——只有一個人,醒目的艷紅,安靜的站在那裡,一聲不響的,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
林逸之在校場呆了一天,已有些疲乏,他微合著眸,問道:「為何有人不行禮?……藐視我華葛國嗎?」
使者答道:「皇帝陛下,請息怒。她就是我國呈獻給您的禮物——她並非常人,乃是蓮花生出,不懂禮數望陛下見諒。」
「蓮花生出?」林逸之好笑的挑起眉,「妖怪還是神仙?」
「陛下,是蓮花……」北岑使者沉著答道,「這是我國皇帝獻給您的蓮花,她除了有人的身形之外,只是一株花。……我們怎敢把妖怪呈獻給貴國呢……」
林逸之這才向那處看去,——確實絕艷。並且,……怎麼說呢……他也不知道如何形容。
林逸之從寶座上站起,走了過去——
靜謐?……
可能是這個感覺吧。
雖然是紅色,卻不燥熱,反倒使人覺得清涼……眼神里,很寧靜,驚不起一絲漣漪……她整個,都很靜。
確實像花,像株蓮花——幽靜潔凈。
「有名字么?」林逸之細細看著她的面龐,問道。
使者答:「有的,她名叫槐薌。」
「如何飼養?」
「只需每隔數日置於水池中便可。」
「下去令賞吧。」林逸之淡然道。
「謝陛下恩典。」使者被帶了下去。
林逸之看著槐薌,——真是個安靜的女人啊……看起來,像是十六、七歲的樣子……只是花而已嗎?……
又一個驚人心魂的女子——
「你叫槐薌?……」
槐薌有些茫然的望著林逸之,她聽見了——這是第二個叫她名字的人。聲音好輕柔啊……和主人有些像,……不,又不太像……
槐薌笑起來,像蓮花綻放,美得一發不可收拾——
花一樣的女子,現在,此刻,在他眼前笑得純潔美好。
槐薌……槐薌…………
只要你輕輕笑,他便會為你失了心魂兒……
槐薌……只要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