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阮梨容身體一僵,前世逼死她的人裡面就有沈麗妍。沈麗妍喜歡聶遠臻,但是聶遠臻卻喜歡她,聶遠臻在她嫁進沈家三年後直至她自絕前還沒有成親。
把反感厭惡壓下,阮梨容微笑道:「梅貞來了嗎?」
「來了。今兒還有旁的客人,我姨夫故去了,姨媽攜了表妹來我家散心。」沈麗妍拉了阮梨容來到一個紅衣女孩面前,「梨容,這是我表妹葉薇薇,平日里最是淘氣。薇薇,這是梨容。」
葉薇薇穿了石榴紅敞胸輕羅衫,胭脂紅素羅裙,高腰系著的碧色垂流蘇緞帶將乳峰高高擠起,潔白柔滑的山峰露了大半出來,只一眼便能覺得摸上去是無以倫比的美妙,挺翹的美臀更是充滿誘惑張揚。自己上輩子真是瞎眼了,這麽一個張揚妖媚的女人,居然會覺得她天真可愛。
「梨容姐姐,總聽我表姊誇你,真是美得我見了也眼紅眼熱……」葉薇薇挽住阮梨容另一邊手臂,親昵地靠到阮梨容身上。
「要說眼熱,我更眼熱你呢。」阮梨容微笑著應付,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臂,朝迎過來的聶梅貞招手,「梅貞,過來多久了?」
「來得有好半晌了,每次聚會,你都是來得最遲的。」聶梅貞溫婉地淺笑,眉頭微蹙。她有先天弱症,不能跑、不能跳,說話輕聲細氣,脾氣溫軟。
「誰教梨容是咱們香檀第一美人呢,美人嘛,架子當然要大些。」沈麗妍笑道,搖了搖阮梨容的手臂,「對不對?梨容。」
「胡說什麽。」阮梨容嗔笑著搖頭,今日是有心事,來得遲了,以往到得遲,卻是肖氏每次都在她要出府的路上假意偶遇,見了她就迎上來說幾句話,因而遲了。
「我哥他們在芙池那邊烤兔肉什麽的,咱們也野宴,自個兒做了吃,好不好?材料我都準備好了。」
「好啊。」大家齊聲叫好,阮梨容也跟著點頭,微笑裡帶著不易覺察的譏嘲。
沈家為了讓她和沈墨然有交集可謂煞費苦心,先是入園處的偶遇,繼而等會兒,沈麗妍會把她們幾人做的食物各撿了一半送給那邊的男人,然後沈墨然在眾多的食物里,獨獨喜歡她做的梨花糕。兩邊聚會後來合坐一處,男人們吃這邊做的糕點、湯水,她們吃男人們烤的肉,春意盎然,低眉抬眼間,凝眸一瞥擦出火花四濺。
芙池依然清粼,波光搖蕩,池岸邊開滿燦爛如雲霞的各色鮮花。對岸人聲喧譁,沈墨然帶著青年子弟們在那邊燒柴火烤野雞、野兔肉,臨波照水的青年個個俊美不凡。
阮梨容還是選擇做梨花糕,白皙纖巧的手指拈起一片片鮮嫩的花瓣,淡雅如雪層層迭放。
溫軟的清香傳來時,沈麗妍誇張地大聲道:「色香味俱全,漂亮好看又好吃。」
還沒吃就先說好吃,阮梨容上輩子還喜孜孜的,得意非常。
「這麽好看,光咱們吃太浪費了,我拿幾個去給我哥他們那邊吃。」
「好啊。」阮梨容輕笑,這梨花糕,她不放糖也沒擱鹽,她倒要看看等會兒沈墨然怎麽誇她做得好吃。
拈起一片梨花糕咬了一口後,沈墨然看向對岸,清冽的眸子露出不易覺察的笑意。
爹娘讓他使美男計引誘阮梨容,他不以為然,不屑為之,心中本是準備遠離阮梨容的,可是見面之後,他的目光卻難以從阮梨容身上移開。碧水眼波轉,青山黛眉鎖,佳人澄澈如水,靈韻秀美、盈盈悠悠、翩然嬌純。
明明是今日初見,為何卻覺得那眉那眼深印在腦子裡。沈墨然有些無法控制,心底某處被點燃,像被毒蛇噬咬,那疼那痛跟昨日感覺被焚燒成灰燼一般無二。
昨日他邀請了聶遠臻到來小酌敘談,忽然間失去知覺,蘇醒後只覺身心無處不疼,肌膚灼燒似的痛,心像是被挖空了,那一瞬間沒來由的竟有生不如死的悲苦。
手裡的梨花糕加點兒咸或是加點兒甜,便是放在京城裡也是極致的美味,可她卻偏偏不給這糕點味道,是為什麽?
隔著一泓粼粼清波,柳綠花香中,對岸的女子廣袖輕展、裙裾飄飛,輕舞出梨花雨的嫋嫋清夢。
「好美。」聶遠臻順著沈墨然的視線看去,情不自禁發出一聲讚歎。
他沒有特指贊的哪一個,不知為何,沈墨然就是知道他說的是阮梨容。
豈止是美,秀致溫婉的外表只是打開的朦朧飄渺的水墨畫卷,驚奇和瑰麗隱藏在厚重的書冊里,沒有靜靜地閱讀品味發現不了。
沈墨然把手裡的梨花糕塞進口中,含混地說道:「咱們到對面去吧。」
「這樣好嗎?」聶遠臻遲疑道。
「這有什麽。」沈墨然淡笑,小城沒有大州府的規矩,其實就是京城裡,仕族世家的適齡女孩也不時藉著名目與青年子弟們來往。
聽說能到對面與女孩子們廝混,一眾青年子弟喜出望外,沈墨然話音剛落,呼啦一聲,七八個公子哥抬起烤肉鐵架和工具急不可耐地走了。
「這麽急。」聶遠臻搖頭不已。
「怎麽,你不想過去?」
怎麽可能不想。聶遠臻彎腰拿起石案上的白瓷盤,裡面還有一塊梨花糕,「我今天來就是想尋機和阮姑娘說話的。」聶遠臻眉頭有些沉重。
「你爹恐怕不會給你娶一個商戶人家女兒的。」沈墨然不動聲色地要過來他手裡官窯脫胎白瓷盤,把最後一片梨花糕拈起吃掉。
「你想哪裡去了,這種話不能胡說,沒的擾了阮姑娘清譽。」聶遠臻搖頭,道:「今年是阮家福扇的出扇之年,梅貞到了出閣的年齡了,身體卻一直沒有好轉。」
「你想和阮梨容談談,通過她跟阮莫儒要今年的阮家福扇?」
「嗯,希望購得阮家的檀香扇,給梅貞帶來好運,讓她能健健康康活著。」
沈墨然哦了一聲不再接言,在心中默默搖頭。阮梨容與聶梅貞是閨中好友,聶德和還是香檀縣太爺,阮家福扇真能給聶梅貞帶去好運使她病體康復,不用聶遠臻相求,阮梨容自會求阮莫儒把檀香扇賣給聶家。
阮莫儒不可能把檀香扇賣給聶家的,除非……除非阮莫儒有治好聶梅貞病體的良方,沈墨然唇角噙笑。幼年不懂,阮家福扇傳得玄乎其玄,他跟香檀城和甯國上下的人一樣,對阮家福扇膜拜如神祗,這些年走南串北,見得多,識得廣,心中已隱隱猜到並有七八分肯定,神秘莫測的阮家傳家之寶白檀扇,其實只是一把普通的檀香扇。
阮家福扇為何三年才出一把,並不是阮家公開的那般,須由傳家寶白檀扇在眾多檀香木料里挑出福料方能開工,而且,阮家家主要在這三年裡,在眾多求購買家中擇定下一次阮家福扇的買家,然後秘密、妥妥噹噹地替買家鋪路,促成買家想要達到的目的。
這些是沈墨然的猜測推斷,尚沒有得到證據。他這些年在外行走,暗暗調查了最近二十四年阮家福扇的八位買主得出了這個結論。這個結論使他萬分震驚,他連爹沈千山也不敢告訴。
盛名之下必招禍端,阮家福扇如此出名,甯國中對阮家福扇好奇和不懷好意之人不少,為何阮家能近百年平安無事?
沈墨然相信,甯國中識破阮家白檀扇秘密的一定大有人在,卻沒有一人說出懷疑,那是因為,那些得到阮家福扇的人,無一不成了阮家的靠山。遠的不說,當今聖上的生母石太后,商戶之女,卻能得到先帝的寵愛,憑的就是所謂的吉祥物阮家福扇落在石家。還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本朝丞相夏知霖,更不消說,根本就是阮莫儒把他推上丞相一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