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個低微的商戶女兒、一個落魄的瀕死秀才,因得到阮家福扇而飛黃騰達,母儀天下,敢說阮家福扇只是普通檀香扇的人,就等著甯國的皇帝和丞相把他們抄家滅族吧。
阮家福扇傳子不傳女,傳婿不傳媳的家訓不是重男輕女,而是要操縱所謂傳家寶背後的玄機,深閨長大的女子,如何有那魄力和行事便利。
沈千山不願沈家當香檀城的百年老二,又忌憚著阮家的靠山,不敢與阮家為敵,於是想出了一個得到阮家傳家寶的法子,讓沈墨然娶阮梨容。
沈墨然沉穩地抬步朝對岸走去,心中暗暗嘲笑自己的爹,沈家明明家財是阮家的千百倍,為何是香檀百年老二翻不了身,還不是因為自己的爹和祖宗,把阮家白檀扇看得神乎其神,先自膽怯不敢與阮家爭鋒。
他心中已有了使沈家飛躍上一個台階的計劃,只靠著五彩繽紛的泡沫存活的阮家福扇,他看不上眼。
「哥,你們過來啦?」聶梅貞與沈麗妍向聶遠臻和沈墨然迎過去,阮梨容低垂著頭拈撿梨花瓣,對朝自己注目的眼光視若不見。
「梨容,過來嘛。」沈麗妍回身拖起阮梨容,「梨容,我哥和梅貞的哥哥聶大哥。」
「阮姑娘。」聶遠臻有些結巴,他穿著一套藏藍色掐綉海浪的武士束身錦袍,身材魁梧偉岸,面部輪廓剛棱冷硬,這麽溫和的聲音與他外表甚不相配。
阮梨容想到他縣太爺公子之外的身分,皇帝的暗衛風影,武功排名甯國第八的高手,本該威姿赫赫、霸氣強悍的人,卻如此靦腆,不覺莞爾。
聶遠臻面部乾凈細膩的棕色肌膚漾起可疑的暗紅,阮梨容猛然省起,自己笑得忒孟浪了,一時又羞又慚,薄面熱得通紅,連頸脖都漾開一層粉嫩的紅色,偏肌膚又是冰雪般清透白皙,更顯得鮮潤撩人,不說聶遠臻,連沈墨然也看呆了。
「梨容,快來嚐嚐我哥他們烤的肉。」沈麗妍誇張地叫著,美麗的臉龐上帶著燦若雲霞的笑容。
阮梨容心念一動,突然有了主意。自己雖然不喜歡聶遠臻,可不妨逗弄一下,讓沈麗妍吃了一桶子醋,卻還得裝著從容明媚。而且騎馬就得換裝,順便捉弄一下葉薇薇,若能讓葉薇薇丟盡臉後就這麽嫁給沈墨然,沈家就沒空來算計自己,自己就能騰出手來專心思想怎麽使沈家衰敗。
接了沈麗妍遞過來的烤肉,阮梨容不吃,波光粼粼蕩漾著一泓碧水的眸子看著聶遠臻,淺笑著問道:「聶大哥是習武之人,會不會騎射?騎馬好玩嗎?」
「會騎射。」聶遠臻臉更紅了,搓了搓手,有些無處放的樣子,偏著頭不敢正眼看阮梨容,道:「你是不是想騎馬,我回家去牽了馬過來,帶你出城去騎一圈。」
「會落人口舌的。」沈墨然有些漠淡地開口。
「牽來這裡大家一起騎,麗妍,你覺得怎麽樣?」阮梨容輕笑,正眼也不瞧沈墨然。
「好呀。」沈麗妍拍手,開始見聶遠臻對著阮梨容一臉憨樣,心中醋了半桶,聽得阮梨容是要聶遠臻在沈家花園裡教她們騎馬,又歡喜起來。
「我這就回家牽馬過來。」聶遠臻咧嘴笑了笑,抬眼看了阮梨容一眼,又極快地把視線轉開,口中道:「騎馬不能穿長裙。」
「我有好幾套勁裝,衣裳不愁,你去牽馬來就是。」沈麗妍搶著道,看著聶遠臻的杏眼含情脈脈、媚若春花。
聶梅貞有弱症,走路都快不得,自然不能騎馬。沈麗妍朝葉薇薇招手,「薇薇,你陪梅貞。」
「不,表姊,我也要學騎馬。」葉薇薇嘟嘴扭身體,一派天真爛漫。
這麽看著,她是多麽率直可愛的小姑娘,阮梨容暗暗佩服,她和聶梅貞、沈麗妍都是十五歲,葉薇薇比她們小了一歲,心機卻比她們還深沉。
聶梅貞婉然一笑,細聲道:「你們都去,我自個玩。」
阮梨容和葉薇薇身高差不多,沈麗妍則高挑健美,比她們高了不少。阮梨容接過她遞過來的騎馬勁裝,皺眉道:「上衫束進腰帶里大些不要緊,只這褲子……」
「裁縫一下,加一圈花邊吧。」葉薇薇道。
「甚好。」阮梨容比起拇指。
沈麗妍拿了十幾塊流光溢彩的緞綢出來,阮梨容假作無意,在葉薇薇收手前,挑了一塊玫瑰紅流彩妝緞。
葉薇薇偏愛紅色,不出阮梨容所料,她在餘下的嫩黃粉紫的布裡面挑來翻去,好半晌方拿了一塊碧霧撒花煙羅。
比了比,剪子拿起咔嚓下,針線飛挑,阮梨容很快做好,在葉薇薇看不到的地方,她把褲子襠部的縫線挑一半,留一半,這樣,褲子初初穿上去時,還是好好的,只要微一扯動,就會嗤一聲大開。想像著等會兒葉薇薇白嫩嫩的臀部在大庭廣眾之下露出,阮梨容心中升起報復的快意,這麽著聲譽受毀了,沈墨然,你還能不娶你表妹嗎。
快意之後,腦子裡不期然地出現了沈墨然擁葉薇薇入懷的情景,阮梨容魔怔住了。
那熱熱的麻酥酥的溫度、堅實有彈性的身體、那因情動而清冷不再的俊美性感的嘴唇、那濃如醇酒的眼波、誘人的胸前妃色凸點,還有饑渴的吞咽聲,以後,曾經沈墨然在她面前流露出的所有的一切,是不是會在葉薇薇面前顯現?
「還是你做的好看,梨容姐姐,我真佩服你。」葉薇薇飽滿的身體蹭過來。
阮梨容微微一笑,道:「我覺得你改得好呢,這麽攏一攏,像燈籠罩子,怪好看。」
「那咱們換一換吧。」葉薇薇迫不及待遞過手裡的褲子,她看著阮梨容打花邊的那圈玫瑰紅眼饞著。
「好啊。」
拿著衣裳轉進屏風後換衣裳時,阮梨容極仔細地檢查,生怕葉薇薇跟自己來相同的一招。哪一處都好好的,阮梨容放下心,輕快地換上。
外面,葉薇薇盯著屏風,嘴角露出一抹陰冷的笑容,從針線籃里揀了一根略粗的銀針,用帕子包好收入懷中。
馬兒牽過來了,膘肥身健、鬃毛整齊、四蹄有力,阮梨容讚歎地看著,眼角卻不由自主地瞄向沈墨然。女人們換裝,男人也免不了。沈墨然換了月白勁裝,系著天青色敷金彩綉披風,腳蹬黑色長靴,腰間束著雪青色玉帶,俊朗的五官,英挺堅實而有彈性的身體,英氣逼人、青春勃發。阮梨容撫摸馬兒鬃毛的手掐緊。
「小心。」一聲低呼,一隻有力的大手把她往一邊極快地拉開,「鬃毛不能抓,馬兒吃疼要刨蹄子踢人的。」
阮梨容有些赧顏,低聲向聶遠臻道謝。
「剛學馬不能分神,很容易出事。」聶遠臻的聲音也放低了,這會兒自若了許多,面上不再通紅。
阮梨容卻臉紅了,為自己對仇人的情不自禁羞憤。一時間思緒流轉,又想起前世纏綿悱側的恩愛,不覺柔腸百轉,清韻如雪的臉上悲意莫名。
「我不是責怪你,只是怕你不注意會有危險。」聶遠臻見阮梨容長睫眨動著盈盈水光,以為是自己言重了,抬手想給阮梨容拭淚,又覺得孟浪,手足無措、言語結巴。
兩人靠得很近,喁喁細語,一人嬌小、一人高大,沈麗妍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沈墨然面色有些沉黯,若有所思看著,餘下眾人好奇的目光閃閃爍爍。
葉薇薇悄悄靠近馬兒,帕子遮掩下,細小的銀針穿進馬唇上的韁繩。做好了這一切,葉薇薇往後退,活潑潑拍手笑道:「梨容姐姐,咱們幾個誰先騎?」
「你先吧,你最小,我們自然得讓著你。」阮梨容回神,將悲涼的思緒抑止住。
「好啊,那我先來了。」葉薇薇走到馬側,捉著韁繩,抬腳假意要蹬進馬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