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到底都是見過大風大浪,這樣的消息只引來沉重的死寂,凌曦擰著眉,「總共接觸多少次?在哪裡接觸?死了多少弟兄?」
火虎如實稟明后,他身邊的月狐道:「火虎的人和我手下的式神一起搭檔,瓦西裏手下的道士和我們打成平手,據我們的式神回報,這些弟兄確確實實是裴憫之親手殺死的,許多弟兄甚至連表明身分都來不及,就被發狂的裴憫之一刀斃命,最後將屍體破壞得殘缺不堪。」
凌曦站了起來,步下台階,「裴憫之在淪為瓦西里爪牙以前,已是神策軍第一高手,所以深得陛下信任,令他執行機密任務。而據傳只要成為闇血族,力量與速度超越一般人,功力會精進數倍,這也是為什麼瓦西里偏愛將武功高強的好手同化為闇血族的原因。
「三年前遇害的裴憫之,以及不久前在萬有樓被白蓉擊斃的宗宣禾,都是瓦西里愛將,並列為九大高手,同時另一些不以武功見長的能人異士則被稱為十二煞,地位在九大高手之下……試想,闇血族不老不死,他們有更多的時間來精進自己的武功,甚至學習道術,假若那些闇血族,不只武功高強,還深諳道術,那天下豈有對手?但是自瓦西里來到金陵近七十年以來,他手下使用道術的闇血族能力始終在九大高手之下,為什麼?是因為專精學習其中一樣會更好嗎?」
挑起的眉峰盡顯凌曦的不以為然,「我曾經和蘭璽討論過,他告訴我一件有趣的事,他們月獠一族在修習道術上也屢屢遭遇挫敗,最後唯有放棄化身能力的族人才能在道術上突飛猛進。我猜想這一點在闇血族身上也許是同樣的,闇血族要修鍊道術,恐怕需要犠牲其它能力。」
「確實,神役司內被同化為闇血族的道士,身體幾乎贏弱得無法再習武。」
「那麼,與妖怪訂契的巫士呢?」有人問道。
說到巫士,那是比道士更神秘的存在。據說兩百年前,道士們大舉消減妖怪,禁止人類與妖怪訂契,巫士們自此不是深藏身與名,便是棄巫從道,二十八宿中唯一的巫士年事已高,繼任者只修習武術,沒有任何巫力,老巫士給凌曦的建議是往金陵國內保留最多巫頤傳統的長安區去找能手,白虎七宿的任務也包括了尋找巫士,但也只是順便,事實上凌曦懷疑金陵能與妖怪結契的巫士已經不存在。
不說神役司內的巫士幾乎淪為耍猴戲討貴族歡心的滑稽角色,就連瓦西里麾下那號稱巫力強大的巫士都沒人見過真面目呢!
「尋找巫士的任務還是得繼續,到目前為止並不知道闇血族的巫士是否需要犧牲自己的體能,如果不需要,恐怕對我們會造成更大的威脅。」
「那麼,裴憫之呢?」
凌曦在空著的石椅後站定,雙手按在椅背上,顯然已經有了定見。「當初我們沒有太多範本能了解成為闇血族后究竟還有多少理智,所以裴憫之才值得我們冒險,如今看來最好暫且別輕舉妄動,如果瓦西里對裴錦之志在必得,那麼早晚裴憫之會自己找上我們,對裴錦之的守護此時來說更加重要。」
凌曦心裡其實隱約有另一個想法。
這麼多年來,瓦西里一直致力於網羅天下高手,以裴憫之都無法從他手中叛逃來看,將二十八宿同化為闇血族是更有利的做法吧?
屍體殘缺,便無法成為闇血族,在此之前更是「仁慈」地一刀了結對手性命,這是否證明裴憫之仍擁有理智,只是還不足以反抗瓦西里?他是不是應該賭賭看,讓裴憫之去見裴錦之和凌隆?
前提是,除了裴憫之,他得確定瓦西里其它的爪牙都有人牽制住。
「神役司方面呢?」他看向玄武七宿中,被他派去監視神役司的金牛。
「回主上,瓦西里派了人積極遊說神役司內的練陣高手姚沖成為闇血族,雖然姚沖目前沒有答應,但他早就幫助過藏浪山莊,日前更派出式神追拿裴錦之。」
神役司內究竟還剩多少活人?凌曦從來不認為成立神役司會是個好主意,但要拔掉神役司卻非一朝一夕之事。「目前留在京城的牛宿、女宿人馬,若與神役司內投靠瓦西里的道士對決的話,贏面多少?」
「我們絕無輸的可能。」
「那麼,暫時這樣就夠了。」凌曦喃喃道。
但就怕藏浪山莊派出強力支持!金牛道:「神役司最近向京兆尹提出了一項可疑的要求,主上可知?」
「關於七月一日慶典的事嗎?」凌曦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他當然知道,而且是他拚命敲邊鼓,京兆尹才核准。「我倒是很想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那唯恐天下不亂的興奮眼神,讓手下們面面相親,只能在心裡嘆息。
凌曦接著跳到另一張空著的石椅上坐下,興緻高昂地道:「比起這個,我打算再會一會何世嘆。」
這令人頭疼的主子,想看熱鬧就算了,親自涉險怎麼行?底下立刻有人反對道:「萬有樓出事那晚,不只禁軍最後沒找到他的人,隔天他就毫髮無傷地出現在京城,此人實在可疑!請主上三思!」
更不用說,凌曦動用了二十八宿,甚至是請堂兄凌霄出馬都查不出何世嘆的來歷,萬一他是瓦西里的同路人呢?
凌曦搓著下巴,眯起的眼像慵懶的貓兒,「萬有樓出事那天,有一件事讓我在意很久——白蓉說,她巧遇何世嘆時,因為何世嘆告訴她自己是昭寧公主府的食客,因而取得白蓉的信任。」
這話讓除了洪福以外的二十八宿大驚失色,偏偏凌曦笑得開心極了,「這代表什麼呢?他知道白蓉的目的地是我家,恐怕還知道白蓉是黑冰的主人,也許對闇血族與月獠族的恩怨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會不會白蓉當年潛入藏浪山莊以黑冰摧毀紫劍令時,他剛好在場呢?」
「那麼主上更不該冒險了!」
凌曦抬起食指讓所有異議平靜下來。
「你們一定猜想,何世嘆是藏浪山莊的人吧?但是,別忘了他可是把跟著白蓉一同墜海而消失多年的黑冰拿到拍賣會上的賣家!假設藏浪山莊刻意拿黑冰引誘宿仇月獠族出手,拍賣會那天不會只派出宗宣禾和十二煞之一,不是嗎?」確實如此。
在拍賣會開始之前,凌曦就認為黑冰即便是藏浪山莊拿出來的誘餌,也是極為無趣而且沒有效率的一步棋——對付不了狼王任蒼夜都沒有冒險的價值。
他一開始就賭何世嘆不是藏浪山莊的同路人,當然也未必跟月獠族同路。
與必須為族人打算的任蒼夜和蘭璽相比,凌曦多了幾分賭徒性格。在萬有樓的那場賭注當中,任蒼夜與蘭璽圖的是月獠族在最壞的情況下傷害能降到最低。
凌曦卻只想知道何世嘆到底什麼來頭,如果他真是藏浪山莊的人,即便這結果會令他感到無趣,他也只好認賠,終歸他盡了該盡的責任,阻止今上參加那晚的拍賣會。
雖然他很壞心眼地建議讓某個同樣矜貴的倒霉鬼代替今上參加拍賣會,反正就算因為倒霉鬼愛亂跑而救援不及,這也是他自找的,世間還能少一個礙眼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