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崔疾慨然領命

第二百一十九章,崔疾慨然領命

崔疾好半天忍耐下來,沒讓人把金得富抓起來。他不會是一個人,說不定有個千頭萬緒的陰謀。扯動嘴角,對金得富一笑:「金先生既然敢出面說服,」一瞄在這裡所有的崔家子侄,人數可不少。

「請金先生快言快語。」

金得富翹起大拇指:「大人痛快!請聽金某慢慢道來。」

……

春風二月,鄱陽湖邊的魚集市漸漸的熱鬧。冰破了,打魚人的日子好過起來,各地客商也聞風而動。

不見得現在就有好魚發賣,他們定的可是今年的珍稀魚類,可遇而不可得,但不妨礙有遠見的客商提前招呼。

這裡本來就有酒樓,也開始人山人海。最靠近集市的包間里,崔疾獨自坐著,倚欄往下凝視,眸子里有絲笑意。他看到布巾包頭,儼然一個賣魚大嫂的崔柔妃,和與主顧討價還價的提魚二殿下。

剛暖,還著厚衣裳,但冬寒已過,面上平和不再藏在北風中。看上去他們過的挺好,崔疾就滿足了。

論慎密,他不遜別人。他按時探望崔妃母子,遲早會讓人看出。大多的時候,他們在魚集市上相見,固定的酒樓、固定的包間在固定的方向。

崔柔妃到的時候,往這裡看一眼,兩人遙遙的對著一笑。魚賣到一半的時候,二殿下看過來一眼,也是一笑。

包間外進來一個心腹,低聲道:「那人到了。」

「請上來。」崔疾也是低聲。

片刻后,「汪汪」,先進來四個大狗頭,左右一探就出去。後面,四個孩子腦袋伸出來,左右一探就出去。一隻小狗慢慢的走進來,有人輕笑:「看你們太淘氣,要進去陪個不是才行。」

兩個男子打扮的人進來,小狗慢慢的出去,帘子放下,崔疾愕然中起身:「世子?這是殿下?」

楚芊眠微笑:「崔大人,咱們又見面了。」

崔疾腦海里瞬間出現他簽訂不平等合約那天,苦笑一下,早就準備好的地方鋪有錦墊,請二人坐下。

手指下面悠然:「娘娘在那裡,殿下今天的生意好。」

歲月對待崔柔妃不薄,她看上去俏麗動人,但是經過的混混們離她遠遠的,一望就知吃過不少苦頭。

「崔大人,你護持有功。」楚芊眠以長公主身份誇獎他。

崔疾謝過,平靜地道:「我只盼著娘娘和殿下能這樣下去,有時候想想他們的日子安逸的讓人羨慕。」

「這麼說,金得富並沒有找到他們?你寫給我的信里並沒有提到這件,只讓我趕緊的來。」楚芊眠是路上收信,剛剛到。快馬趕的不舒服,還有些過不來。

「回殿下,只有殿下到了才能處置。」崔疾說過跪下來:「臣崔疾不敢隱瞞,家中老少約近三分之一與賊人勾結,請殿下依法治罪。臣家中近三分之一的老少清白,臣願以官職相保。」

雙手呈上一個名單。

上官知接過交給妻子,楚芊眠打開來,見厚厚一疊是崔家從老到少的花名冊,其中打勾的確定勾結,清白的另有註明,餘下的心思模糊不清。

這省下楚芊眠不知多少事情,而花名冊的真假往岳陽處調來崔家名冊,一對就知。

幾百人的涇渭就此出來,楚芊眠笑容加深。

從去年開始對金得富的跟蹤,證明崔疾沒有說假話。從金得富身上開始對崔家子弟的調查,證明崔疾沒有說假話。

事情到這裡,似乎可以表明崔疾沒有改變心思。如果再能確定一下,殿下將省很多氣力,也多一個能幹的人。

崔疾在亂世里的功勞,一絲一毫都是為二殿下元承策,但不表示國舅看不到他的長處,長公主眼裡沒有他。

交往要真心,楚芊眠收下花名冊,先把可能會與崔疾有關的一些情況說了,比如殺人等事情。

崔疾說了說他和金得富的交談。

那天……。「有吃有喝就能糊弄的,那是百姓。看的是國運昌盛的,才是大賢大德之人。誰當皇帝不照顧百姓呢?新豐帝的來歷還要更多的證據才行,他卻大刺刺當起皇帝來。南疆王想來早就看出端倪,所以不買他賬。新豐帝挾全國之力,以最快的時間殺了他。為什麼?都明白,可悠悠眾口哪有這麼好堵。」

當時崔家的客廳之上,當著許多的人,金得富就敢這麼說出來。

崔疾覺得這牙慧拾的足夠,別說新豐帝因年紀幼小又出過關,有人要津津樂道的豐富自己日子,就是大殿下勾結女真人,至今也有說書的為掙錢,編造大殿下生母乃是女真女子,先帝與她一夜孽緣,命大殿下生母郭貞妃領養。

哦,還有人說大殿下沒有死,還有人說大殿下妃江氏帶著遺腹子逃到安全之地隱姓埋名,不知哪天就冒出來了。

金得富拿二殿下母子說事情並無奇怪之處,重要的是他用心如何……。

崔疾面沉如水:「如果又是一部分人求官未遂,這不難破。如果是騙吃騙喝,也不用擔心。怕的是……。」

他欲言又止。

「你直說吧。」上官知一直看他神情。見崔疾眉頭聳動,不知想到什麼才停下來,忙催促他。

崔疾苦惱地道:「怕的是他們中真的有人知道二殿下和娘娘還在,但卻不知道下落,所以到我崔家鼓動,藉機試探二殿下下落。這一個月里,金得富和我接洽多回,頻頻提到別人對二殿下的推崇,屢屢遺憾二殿下如果在,富可敵國唾手可得。我想聽他的下文,一直沒有回他話。」

「崔大人恕我直言,二殿下當年有益王府支持,也沒有作為,如今縱然得到富可敵國,又能怎樣?」楚芊眠問道。

「這就是最擔心的一點,金得富一旦證實二殿下真的不在人世,他會不會假冒一個?」

上官知和楚芊眠凜然。

「因我肯聽他的鬼話,這一個月里和金得富接洽的崔家子弟越來越多,」崔疾痛苦地道:「不是我要斷送自己子弟,實在是藉此,清除一批也罷,省得我以後為他們煩心。至於沒和金得富來往的,還請殿下轉奏皇上,不要追究株連之罪吧。」

離別酒的席面上,他的侄子以為給全家找到大出路,卻完全不想想他公然的一出不亞於「逼宮」,把全家人都送到「連坐」的路上。

崔疾想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這件不由楚芊眠說了算,楚芊眠沒辦法許給他,只能答應他轉奏。

崔疾再道:「金得富一旦得到他認為滿意的崔家人支持,隨口就可指一對母子是娘娘和殿下,隨時可以揚名而起,博得他嘴裡說的那些人支持。」

「這可不一定,」楚芊眠淡淡:「有世子和我出京,不會讓他如願。有崔大人你,也不能讓他如願。」

「所以懇請殿下這就捉拿金得富及其幕後指使之人,避免揚名而起的那天。」崔疾眼中閃過恐懼。

如果這件事掀起而且鬧大,崔家將在天下人眼裡洗不清。白紙上一個黑點,是白紙。白紙上一片黑點,別人會怎麼看?

他穩住金得富,快馬送信給長公主——他和國舅不熟,和長公主打過交道而自認為有些交情,為的就是杜絕把二殿下牽扯出大事件。

崔家數百人,崔疾常年不在岳陽,他無法約束。但他請罪的奏章已寫好,如他剛才所說,哪怕斬首一批崔家的人,也不能把整個崔家葬送,更不能牽涉到崔妃母子。

和楚芊眠在這裡相見,也是崔疾的用意所在。

「您看娘娘她如今過的安樂,殿下白天打魚,逢集市買賣,晚上撫琴品茶,也安於平靜。」

崔疾的這些話,也代表他的心聲。他如今已不指望升不陞官,誰叫他當年奔波的方向不對。但是重回那年,他依然會為二殿下奔波。

人的一生里,有些事情看似不可為,但當時當地,卻是最好的一著。重回故地,固然可笑。當時,看清楚的有幾人?

崔大人早就想通,現在的他也只想平靜。

他的態度不難看出,這卻和夫妻在京里與國舅商議過,又呈給新豐帝的不符。

上官知對妻子揚眉,讓她哄哄崔疾,不然接下來的事情難說不好辦,卻不見得圓滿。

還有廷倌公然跟出來了,帶著新豐帝的期望、國舅的希冀。如果就此風平浪靜,廷倌豈不是白出來一趟。

夫妻親昵,楚芊眠一看就知,在崔疾的渴望里,緩聲道:「崔大人,你就沒有想過金得富哪有這麼大的膽子往你家說服?」

「殿下,民間什麼謠言都出得來,雷霆手段,什麼謠言都擊得破。請殿下莫再遲疑,我崔家清白之人盼殿下解救。」

崔疾再次明確表達,他知道金得富後面有一、二、三、四、五……甚至說不好成千上萬的人,但是可以讓他們不冒頭。

事實上也是,這世上的閑話多多少,不是所有的都能大得起來。

這怎麼能行呢?

殿下也不能白出來一趟。

楚芊眠和顏悅色:「勾結官員,已不是雷霆手段能擊破。」

「勾結官員的事情年年都有,殿下,看在娘娘和二殿下安居的份上,給他們一條活路走吧。」

楚芊眠只能直截了當:「崔大人,你當配合抓捕此案所有人犯。」

崔疾打個激靈!

他的脖子梗住。

眼睛直著。

微張著嘴巴說不出話。

他怕的就是這個決定。

這得填進去崔家多少人?

他這會兒恨長公主不放生路嗎?還不如埋怨自家子弟內心生苗更實際。

楚芊眠默默無言望著他,雖不嚴厲,卻沒有改變的意思。崔疾的面上由懇求到乞憐,苦苦的生出悲哀。

兩下里僵持雖不長久,卻在崔疾心裡如過數載春秋。最後,他喘著粗氣艱難地道:「謹遵……殿下之命……」

在他心裡把崔柔妃母子和子弟們做無數回比較,殿下最重,娘娘最重。保得住他們,捨出去自己都行,何況那些不長進的子弟們。

這中間肯定有一時誤信的人,或者誤判斷,認為崔疾都善待金得富,他們也可以和金得富走動幾回的人。

顧不得他們了!

這個決定對崔疾困難極了,以至於他說出來以後,在這二月里的天氣,從額頭滴下汗來。

眼睜睜送自己的子侄去死,對任何人都難吧?但另一頭是崔妃母子時,只能這樣。

但是,就在他肯答應配合以後,楚芊眠露出笑容:「崔大人也不用太憂慮,我雖不能答應你寬放多少崔家的人,但是你可以隨時殺掉金得富。」

「撲通!」

已歸座的崔疾摔坐到地上。

他顧不上痛,咧開嘴滿面笑容。

如果他是個莽漢,早在離別酒那天就殺掉金得富,明確自己的態度。崔家的人受到驚嚇,也就有不少人拒絕理會。

他之所以沒有當時就殺,是他的傻侄子當眾說出,已很難平息。留下金得富是崔妃母子沒參與的鐵證。

而現在呢,也是早一天殺金得富,早一天解救幾個自家的人。不過崔疾不笨,殿下到此時才答應他這個好處,顯然,殿下要的是得到金得富後面的線索以後,才能殺害金得富。

崔指揮使能在大亂中馳騁,機靈不是一星半點。這個看似不容易的條件,對他不難。

起身來給楚芊眠叩頭:「多謝殿下,這差使臣辦得了。」

……

集市還在鬧鬧哄哄,據說將有好幾天。往來客商不缺錢,酒樓上去了一撥又一撥。

孩子們在包間里看熱鬧。

楚行伍道:「勝哥哥,你可以在這裡蓋個酒肆,生意真好。」

「才不,沒集市的時候哪有生意。」呂勝一口否決。

舅舅和外甥,有時候心連心。上官廷道:「我們可以來吃啊,生意冷清就說一聲,我帶上舅舅、大華大勝,我們會來的。」

呂勝哈哈兩聲:「想得美。」

元大勝笑嘻嘻:「父親,讓他們多給錢也是可以的。」

楚行伍、上官廷、樊大華異口同聲:「我們掛賬!」

樊華大聲喝彩:「說的好。」

帘子微起,上官知、楚芊眠進來,就看到大家哈哈,只有呂勝嘟拉著臉。

往桌上看看,滿滿的菜都沒有人動。上官知笑道:「你們怎麼不吃?看冷了不好吃。」

「等你們呢。」四個孩子說著抄起筷子,開始大吃大嚼。大狗自帶狗盆,已吃個半飽。小狗湊在上官廷腳下不肯走,等著他投食。

包間里坐不下,護衛在外面。楚芊眠叫過刀豆,指指崔妃母子給她看:「不拘哪個護衛,都是沒往這裡來過的,把他們剩下的魚蝦全買回來。」

刀豆是見過崔妃母子的,眨眨眼出去。

跟楚行伍的岳陰買回來魚,送回客棧準備下頓飯燒。崔妃母子收拾攤子,也往這酒樓里坐下。

為讓崔疾看到,特意坐到一溜包間的外面,上官知、楚芊眠也看的清楚。

見母子請掌柜的幫烹飪自己留下吃的魚,打兩角酒相對呷飲,只看著就覺得滋味兒悠長。如果可以的話,楚芊眠也不想去打擾他們。

對上官知附耳:「交給崔大人就對了,他會處置好。」

……

見過長公主,崔疾吃了定心丸。金得富為說服他,時常岳陽、九江的跑,第二天人不請自到。崔疾安排內宅酒宴,擺兩副碗筷,金得富只看著就覺得有出路。

酒過數巡,崔疾帶醉問道:「就算你說的對,娘娘和殿下還在這世上,你說怎麼找回來?找回來富可敵國了,又能怎樣?」

「大人,富可敵國有什麼意思?您難道從沒聽說過,多少人為您鳴不平,人家都是封侯,您有什麼?」

崔疾重重嘆上一聲。

金得富心花怒放。

消息封鎖的好,祁敏之死對外宣稱由盜賊尋仇所殺。他讓追捕,宣稱刑部拿賊,把那賊的身份亮出來,和金得富相似,卻不是他。

他曾流連過的城裡出事情,不是情殺,就是鄰居不和失手殺人,穩住他安心留下說服崔疾。

但是數月過去了,他也急。今天有機會,金得富覺得一定是過年在廟裡燒的高香起作用。

「大人,人為不已可不行,再說整個崔家在新豐帝眼裡何嘗不是釘子?您看到南疆王的下場了嗎?開國有功,也不過屍骨難尋。人心會變,君王的心更善變。就算不變,大人難保別人不進讒言。到時候不管二殿下在與不在,崔家老小都沒有好下場。」

崔疾紅著眼睛:「依你說,難道我現在帶著全家造反不成?」

「反?談不上,不過是討個公道。」金得富舌燦蓮花。

崔疾悵然:「殿下不在,說什麼都枉然。」

「那就找一個,」

崔疾扭臉瞪眼,似乎沒明白。

金得富笑道:「崔家子弟里就沒有和二殿下容貌相似的人嗎?」

「那娘娘呢?」

「據您家二房的公子說,他姑母與娘娘容貌相仿。」

崔疾心想和自己猜的毫不走樣,果然有這一手兒。

這些話只是鋪墊,崔疾真正要問的是:「按你算的,這些我能辦到,以後呢?誰助我錢和糧?誰給我送人?人、錢、糧,三樣不缺,你說話才靠譜。」

金得富乾笑:「只要崔大人肯,要什麼有什麼。」

「不行,你得交個底兒,說十個人給我聽聽,別深山裡老五,密林里老六,說出來誰認得他們。」

金得富沉吟半天,崔疾催了又催,他吐露道:「現岳陽知府苗大人,您看可夠份量嗎?」

崔疾盯著他:「你認真的?」

「認真。」

崔疾在心裡打鼓,這怎麼可能?崔家在岳陽,凡是在岳陽為官,大多是國舅的人,用來監視崔家。如果苗大人生變,他有什麼理由呢?

他斷定金得富搪塞自己,但一陣喜悅上心頭。只要有個原因,他可以殺金得富了。

這就約定好:「成,你請他來和我說話,我信你不騙人。」

接下來兩個人推杯換盞,喝的痛快說的也痛快。金得富為打動崔大人而痛快,崔大人的痛快……。散席后,就叫來心腹一名:「這小子滿嘴生花,要是沒有真本事,活該早死!我只給他一夜,傳不出去消息,想來殿下也不會怪我。明兒一早,你就把他殺了。」

崔疾這個晚上睡的香甜。

和金得富周旋的最好人選,誰能大得過他呢?還是他自己上,消息最及時,又保護自家人。

第二天早飯後,本城傳出殺人案件,金得富讓人一箭穿面門,射死在客棧里。

崔疾去見楚芊眠,侃侃解釋:「本想等他約來苗大人再見面,但是一想,這個時候殺他正在火候上。他背後如果有人,定會想方設法再和我相見。如果沒有人,騙子死不足惜。」

等崔疾出去,上官知評論道:「殿下,你找對了人。」上官知也是一樣的看法,說動崔疾是個大事件,金得富不可能到第二天再傳消息。而他後面的人,也一定早就在等消息。

金得富的消息已傳出,現在斷了中間人,那人該多著急,他不管自己來,還是派人來,又暴露一個。

如果金得富的消息沒傳出去,那人該多著急,他不管自己來,還是派人來,又暴露一個。

而暴露的這個人份量要達到讓崔疾相信他,一條不小的魚。

楚芊眠抿唇含笑:「過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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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嫁權臣:傾國聘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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