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入海(萬21)
至於岳陽知府苗大人,上官知和楚芊眠都是微哂,算了吧,怎麼可能?有關核實金得富與崔家子弟往來的事情,都由苗大人經手。
楚芊眠對公公時不時的就敬佩一下,他唯一看錯的就只有大殿下。不過喪心病狂這癥候,應不在正常推算之內。
……
夜晚來臨,楚芊眠和上官知漫步在湖堤上。遠處,水墨畫般的村落里,琴聲如月光般流淌。
聽上一會兒,上官知說道:「這琴聲里沒有殺意,這個人徹底的愛上這種日子。」
不是上官知小瞧二殿下,實在是當年的機會多好,有整個益王府為助力,又有崔疾為他風雪中不喊一聲辛苦,特別是太子還沒露面,二殿下堂堂正正的討伐大殿下,稱得上集天下人心聲。
當時寂寂,現在心裡不平重新找回的事情有,但放在二殿下身上,上官知不掉以輕心,卻很難相信。
楚芊眠和他是一樣的看法,夫妻往這裡來,變成沐浴琴聲。
……
三月無事,四月無事,金得富一死,像是天地都跟著平靜。由他摺扇中破解出的人名,也個個消停,儼然是老實官員。
能察覺出這平靜後面不會泰然,但暫時的只能這樣,也未必就是壞事。
如崔疾所說,雷霆手段壓得下來任何不平。這不平悄悄的散去,從此不再出來,也是一種結局。
崔大人抓住這兩個月,暗中指使可靠的長者,把崔家最不讓人放心的那幾個管制起來。
上官國舅利用這兩個月,把備用官員送到地頭。只等再有事情出來,隨時更換官員。
孩子們覺得沉悶,上官知也正好告訴他們,后發而制人,不見得隨時有發作,孩子們並不滿意。
好在月底石欽寫信來,他是東海王府的世孫,家傳技藝不可以丟。在京里戲水在池子里,跟大海不能相比。東海王讓他回家,石欽邀請大家同去。
石欽、上官玉、鐵秀男從京里出發,帶上小殿下元啟朴。上官知夫妻帶著大家從九江出發,大家在水軍中會合。
……
上官玉在和父母親熱以前,迫不及待問弟弟:「我的小狗立功了嗎?」
「還你,它什麼也幹不了,還時時要看著。」上官廷嘟起嘴兒。
上官玉小臉兒灰灰的抱著離開,和父母相見時放下來,小狗溜溜的回到上官廷身邊,咬著他的衣角不放鬆。
「好吧,你還是跟著我。」上官廷左看右看,找到合適的人。
元啟朴悶悶站著,上官廷把狗送給他:「可愛吧?我姐姐用心挑選,送給殿下了。」
元啟朴沒太大高興,指指腳下:「放在這裡吧。」上官廷高興的放下,去和石欽說話,沒一會兒衣角一緊,小狗又回來了。
鐵秀男笑道:「它喜歡你,所以從此走不丟了。」上官廷沒有辦法,再次收下它。
當晚大家住在帳篷里,夏天裡吹著海風,看上去都挺高興,只有元啟朴還是老樣子。
楚芊眠抱他在懷裡:「啟朴,你不喜歡玩嗎?」
「不好玩。」元啟朴小臉兒上沒有波動。
楚芊眠本想問他喜歡什麼,後來一想他這麼小,又一直呆在宮裡沒出來過,只怕回答不出來。
就道:「如果你有喜歡的,記得告訴我。」
第二天,石蛟教大家戲水,元啟朴坐在姑母身邊,還是意興闌珊。
「哈哈哈,舅舅又掉下去了。」
一串水泡浮上來,楚行伍的人往下墜。石蛟把他撈上來,下面一個是上官廷。
元大勝上來的時候,興奮的宣布:「下面好看,」撲通一聲,橫豎有人救,自己又跳下去了。
楚芊眠招手叫來上官知,低聲道:「如果啟朴肯入水,會不會也很開心?」
上官知跳下去看過:「下面有珊瑚礁,雖沒有好珊瑚,也樹林般好看。但你確定他下水後會睜眼嗎?」
楚芊眠還真不敢保證,而元啟朴一直身子不好,送他入水也是件冒險的事情。
就陪著他在沙灘上堆沙子,元啟朴對這個很喜歡。壘個房子,看著海水慢慢破壞掉,他格格笑出來幾聲。
這麼一天過去,孩子們對周圍熟悉。晚上月光上來,上官廷帶頭偷偷溜出帳篷,往沙灘上走去。
沙灘並不是都平坦,這一處有岩石,隔得開大人視線,好似小小的迷宮。
月光照上去,玉白如殿,楚行伍得意道:「我說這地方好吧,乍一看不比王府差。我們在這裡換水靠,然後下水。明兒一早嚇欽哥一跳,我們已然會了。對了,有人和欽哥賭銀子了嗎?」
他懊惱不已:「這是他家,應該賭上十萬錢。」
「叔叔,你也太貪心了。」元大勝看不下去。
「叔叔,你說的對。」樊大華永遠是家中的忠心人。
上官廷舉手:「二對二,舅舅,咱們平局。哪一天我們贏了,你記得交出月銀。」
說著話,來到石頭的下面,打鬧著往裡走。一個黑影自迷宮裡往外移動幾下,手勢在地上展開,似乎是個繩子,又似乎還有個布袋。
見到孩子們進來,面對著石頭,背對著他,把抱著的水靠脫下來,解衣裳露出光脊樑。
黑影舉起布袋當頭罩下。
白天他認得上官廷是公主之子,應該身份最高。這一袋子對著的,正是上官廷。
「汪!」
斜次里一聲大狗叫,一隻怪獸般的狗撲上來,然後……「啊!」一聲尖叫,恢復的寂靜中只有海水的叫聲。
上官玉臉漲得通紅,小聲埋怨:「你們怎麼脫衣裳?」鐵秀男張張嘴也想說,小臉兒漲紅沒說出來。
上官廷這弟弟大刺刺:「只除去上衣。」就不再理會姐姐和鐵秀男。和好兄弟們一起好奇瞅著倒地的人,他是一身軍裝,是這裡的水軍。
「咦,這不是白天指給我這裡石頭多的那人?」楚行伍捅捅他。
上官玉見不動,擔心的問:「死了嗎?」
「大狗只是嚇他,我用的麻藥針,睡著了。」楚行伍手腕一翻,光胳臂的內側縛著一個暗器筒。
「現在怎麼辦?」上官玉就不再害怕。
「我們有四個人呢,他一個人扛不動。大狗又沒叫,他的同夥不在這裡。咱們拖他走,在這裡守株待兔。」楚行伍又踢一腳,見還是沒有動靜:「這葯真好。」
「哪來的?你們怎麼什麼都有。」上官玉嘟起嘴兒。鐵秀男想想,她也沒有啊,跟著嘟起嘴。
上官廷得了意:「男孩子給,女孩子干看著。」
「嗚……」大狗低咽一聲,鐵秀男忙道:「有人來了。」
大家埋伏好,角度隱蔽的石頭旁露出頭來,見一個小狗走在前面,後面跟著個人。
那人止不住的笑,全在月光里。
上官玉揚眉吐氣:「小狗帶他來的。」
那人還真的是跟著小狗過來,因他白天見過這是上官廷的狗。一進來,外面不容易看到他,上官廷放了一針,大狗衝過去用背頂住,慢慢的拖過來,也不會摔的撲通一聲。
上官玉小嘴兒扁起,嘟囔道:「那也是小狗中用。」
隔一層石頭的地方,楚雲期和鐵氏微笑聆聽。乖女兒怎麼會白白的來呢?水軍中有好些通過路條而隱瞞身份的人,用的也是不大雷大雨的法子。
他們要對孩子們下手,那隻能笑納。
上官知說練膽量,表面上沒有大人跟著。楚雲期對一旁的呂勝作個手勢,讓他再繞遠些,監管的範圍可以大些。
「張士在。」呂勝用口型說著。
不到半個時辰,放倒五個人。楚雲期等人才現身,幫著抬到小船上,海中有大船,船艙里坐著東海王父子、上官知和楚芊眠。
上官玉很想表白下小狗帶來的功勞,但見到父母嚴肅,乖乖的出去並且帶走打算邀功的舅舅等人。
一盆海水潑下來,第一個人醒過來,睜開眼見到是東海王,稍微掙扎一下,就面無表情。
讓他奇怪的是,足足有一刻鐘,沒有人審訊他。他自己撐不住:「要殺就殺,不必廢話!」
楚芊眠和上官知好笑,有人和你廢話嗎?按和東海王商議好的,楚芊眠道:「這人愚頑不化,以咱們掌握的來看,不必審訊了。如今只是不好驚動整個水軍,能抓住一個就處決一個吧。」
東海王沉聲:「殿下說的是,但我留他到現在,是實在氣憤。他來的時候由趙將軍擔保,路條上寫趙將軍同鄉。等明天給趙將軍看看,說不定查出的東西更多,也免得趙將軍見不到人證抵賴。可好?」
楚芊眠自然說好,讓人把五個人押到一個船艙里。
夜深人靜的時候,海上只有波濤聲。第一個人手腳動了動,忽然一隻手從繩索中褪出來,在同伴的詫異聲里,他依次鬆開另外的手和腳,從懷裡取出一把刀。
獰笑道:「東海王見到就生氣去了,一堆小孩子又不精細,這刀還在我身上呢。」
同伴們喊他:「救我。」
「就來。」他走過去,卻不是救人,一刀一個全都幹掉。吁一口長氣:「這下子賞錢全是我的了。」
他沒有往上逃,而是憑藉對船的熟悉,和刀的鋒利,因他們在甲板最下面,就地挖一個洞。
海水噴湧進來,他游魚船溜走。四個同伴也沒有丟下,用繩索綁在一起,把一些木板捆在他們身上,暫時不會沉,成為他的屏障。
甲板上大叫:「船進水了。」有人發現他,箭和魚叉投來,他安然的遊走。
他挖的洞雖不在龍骨旁邊,也離的不遠,走的時候又堵上船艙門,料定東海王如果救船的話,會費很長的鐘點,就不會追他。
游上片刻回頭看,見大船往下沉去,從他的這個方向看不到放小舢板,只得意一笑,認出方位的他往東劃去。
水裡,石蛟帶著石欽借一塊浮木擋著跟在後面。石欽和父親一起游泳很高興,不時扭臉兒一笑。
「怎麼了?」石蛟覺得出什麼。
石欽先試試風向,他們逆風而游,說話前面的人不會聽到。這個舉動充滿東海王府的驕傲,石蛟微笑地輕推木板,微側方向,讓海中起伏波濤的凸起,也成為小小的屏障。
「父親,這個我也要學。」
見海波起來,石欽抓緊時間道。
石蛟含笑:「對長公主說過,你在家裡多呆會兒,明年再去,你看可行?」
「小妹妹會想我的。」石欽只對這一件有異議。
「你不是一天送一個東西給她嗎?再說她還小呢,一周歲不記事情。」
石欽想想:「可是天天在一起,才能互相記得住。」
石蛟一愣:「這話誰說的?」
「祖母家舅老太爺的孫子,他說我不回家,為的就是和玉姐姐、小妹妹熟悉,才會定親。」
石蛟有片刻沒有說話,這不正印證上官知和長公主的情意嗎?他們在山林里吃住都在一起,雖然石蛟不知道在一個屋裡,但據說有段日子只有他們和太子。
太子還小,又不能監視什麼,上官那廝占的就是這個便宜。
石蛟多少有些不太舒服,輸給上官知和沒得到楚芊眠,不見得挖心去肝,但臉面上不快,經不起當面提起。
石欽沒看出他的不悅,往下說他剛才認為的得意事情:「父親,您別生氣,大家上舢板的時候,我把小殿下推海里了。」
「什麼!」
石蛟嚇的差點叫出來。
「噓,」石欽讓他噤聲。繼續很高興:「公主姑母說他應該下水見見海,就會高興。我和安佑王祖父商議過,」
「你可真的找個好人。」石蛟完全清楚國舅對安佑王的評價。
「咱們走的時候,我回頭看到安佑王祖父已救回他。這下子,他會喜歡這裡了,他喜歡,姑母就不會讓玉姐姐和秀男早回去,就可以多多的陪我。」石欽還是得意。
石蛟吐一口長氣:「以後不可以這樣,以後……」很想讓他遇事不要和安佑王商議,但又怕長公主知道不快,石蛟把話咽回去:「以後少做出格的事情。」
「廷倌天天都出格,玉姐姐說的,國舅祖父就不說他。」石欽委屈。
石欽今年七周歲,半夜裡敢在海里飄蕩。石蛟後悔說他,剛好飄過一段可以吃的海藻,送到兒子手上:「累沒有?嚼兩口。」
石欽重新興奮:「父親,咱們家吃的東西又多又好,如果小妹妹能來就好了。」
「你把她娶回來,不就天天在了。」石蛟抓住機會就鼓動兒子。
「好。」石欽伸出小手指,石蛟失笑,和他拉了拉勾。
這個時候,元啟朴在小舢板上大叫:「有魚,有魚,有魚!」
東海王不惜棄船,越隱密越好,但難得見到元啟朴雀躍的像個孩子,楚芊眠沒打斷他,給他擦拭著全身,由著他說。
「姑母,會發光,有紅色。」元啟朴興奮的不能自己。
上官知請教東海王:「他說的是真的嗎?」別看到幻象就不好。
「倒是有。」什麼顏色東海王就不能確定。
元啟朴手指下面:「有魚,有魚……。」又開始了。楚雲期答應他:「等明天帶你下水。」元啟朴摟著他的脖子親上一口。
上官知坐過來:「岳父,您又幹了什麼?」
「滾!」楚雲期小聲。
「我是說,以後有事同我說下,我未必不答應。」
「滾。」楚雲期再來一聲。
上官知坐開些,自言自語:「這樣說話,豈不是表示罪魁禍首已找到。」楚雲期毫不介意,這事兒是石欽的主意、石欽所為。石欽的用意呢,是想讓元啟朴高興些。孩子是小,主意也不太好,但他知道事先和大人商議。
只看元啟朴抱著楚芊眠脖子又說起來,楚行伍在這舢板陪著他說,就知道這事兒還不算壞吧。
又半個時辰過去,東海王派出最後一批舢板,就是他們自己。沿著石蛟父子追擊的方向,一路劃去。
……
海中有很多不知名小島,不少充滿神秘感。什麼迷霧籠罩,不好尋找等待。
眼前這個小島,因海中不好定位,而準確讓找到,可見放走的第一個人海上的本事了得。
石蛟隱隱起了愛才之意,但他殺同伴做浮船屏障,手段實在毒辣。
見他上岸,踩出沙灘一條路,島又不大。石蛟讓石欽先不要過去,等著第一批舢板過來,對為首一員將軍道:「趙將軍,腳印在那裡。」
趙將軍沉痛地道:「世子,我一定洗刷清白。」
石蛟由楚芊眠處知道利用路條的人不在少數,說不上就是誰失職。上到舢板的他抬手,在趙將軍肩膀一拍:「別廢話了,我等你好消息。」
石欽骨碌著眼珠看到父親沒有用力,但趙將軍身子一震,兩行淚水下來。
他忍到趙將軍帶人離船,再問石蛟。石蛟湊到他耳邊:「這就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在國舅府上聽過這課沒有?」
「國舅說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石欽迸出來。
石蛟滿意:「還成,不枉年年送他好東西。」
「姑母對我說,學而時習之,溫故而知新,讓我多念書。」
石蛟露出笑容:「姑母是自家的。」
石欽回答的響亮:「我也這樣想。」至於姑母姓楚,他家姓石,誰去管呢?
第二批舢板到時,石蛟不能耽誤兒子,帶著他上島。最後一批舢板上面的上官廷雖不知道,但著急地催:「快啊,不能讓欽哥得意。」
等他們趕到,見島上大打出手,殺聲震天。這裡是海中島,不擔心有人聽到。
「撲通、撲通……」數聲,楚行伍、上官廷、樊大華、元大勝下餃子般的入海。
這是等不及停船。
東海王急忙聲明:「這裡沒有鯊魚。」舢板的周圍,他一直讓人看著呢。全是金貴孩子、金貴人,傷一個他擔不起。
元啟朴撲通一聲入海,上官知就沒有阻攔。不過這裡近海,估計他看不到發光的魚。
「哈哈哈,」
元啟朴讓撈上來,又是一回大笑。他覺得好玩極了,還沒有跳到水裡受傷的概念,而且橫豎有人即刻撈他。
「再跳一回。」
抱著楚芊眠,元啟朴撒嬌。
「撲通!」
姑侄入海,再浮上來,元啟朴還在楚芊眠懷裡,再次大笑傳的很遠。
上官知在女兒頭上輕撫:「回去對太后說,父親說的,沒白疼你一場。」「什麼?」上官玉還不懂。
「你是怎麼想到把小殿下帶來?」
上官玉恍然大悟:「我沒要帶他啊,我們就要上車出門,他來了,祖母說沒有人同他玩,讓帶上他到京外,表妹說帶上他吧。」
「咳咳,」上官知讓嗆住:「敢情是夾帶?」
「現在不是了,路上給皇舅舅寫過信,皇舅舅說帶上吧。」上官玉翹起小鼻子,這個時候弄明父親的話:「太后疼我,我疼小殿下弟弟。」
「那以前為什麼不和廷倌好?」上官知逗她。
上官玉抱起小狗:「廷倌不跟我的小狗好,我不要疼他。」鐵秀男在一旁掩口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