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所以剛剛那是在探他口風嗎?

余善謀好笑道:「親愛的,想使美人計、吹枕邊風,你功力還太淺。」至少風情和身段還需要再練練。「你那又破又爛的情報網難道沒有告訴你,這招我比你還會使?」

可以不要一直強調又破又爛嗎?一個誤會而已,是要嘲笑她多久?

「不然你又用這招拐過多少女人上鉤?」

他斂笑。「你真的想知道?」

「對。」

他靜了靜,沒立刻接話。

「我不否認,我用過這種方式,達到我想要的目的。把女人拐上床就能達成的事,不需要去拼個你死我活,頭破血流。」

他不會刻意在她面前隱瞞過去、美化自己,做過的事情就是做過,再再不堪,那也是他生命里的一部分,除了基於職業操守無法透露的工作內容,其餘沒有什麼不能對她說的。

趙之荷蹙眉,不喜歡他這種扭曲的價值觀。

兩害相權取其輕沒有錯,但身體的自主權,並沒有比較輕。

她莫名地不悅。「我會選擇拼個你死我活,頭破血流!」

他苦笑。「我知道。」

這朵孤高清傲的荷,莖骨有多硬,寧折不彎,他還能不懂嗎?

「就算是現在,你還是會做這樣的選擇?」

「對。」連想都不必。能用最少的代價,換取到他要的結果,就算現在,他還是會這樣做。

「這就是我跟你最大的不同——」她脫口而出,想打住時已來不及。

他容色一僵。

對,這就是他與她最大的不同,他會為了現實出賣自己,而她不會。她永遠無法理解他,而一個無法認同的人,自然,也永遠不會看得上眼。

「嗯,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他不會愚鈍到聽不出話中的厭斥。

「我、我不是——」她想解釋,她沒那樣的意思——真沒有嗎?

從一開始,知道他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她就是那樣看他的。

她確實,曾經瞧不起他的人格與做事方式,她無法昧著良知否認。

一個遲疑,已錯過最佳的解釋時機點。

「我只是、只是覺得,還是應該要有基本的原則……」她悶聲道。他一直說他喜歡她,可是這種事情,再過多少年、無論她怎麼變——這一點都是絕對不會變的,也無法接受那樣的伴侶。

「好,我懂了。」余善謀沒與她爭辯,默默地起身退開。

他不是個多乾淨的男人,這點本來就無從爭辯,她若覺得這樣的他缺乏原則、毫無廉恥,那也沒有不對,每個人的價值觀不同,這是無解題。

所以他懂了,也醒了。

這一刻,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楚地看見,她引領他走的,是哪一條路——

放掉她。

其實打一開始他就心裡有數,最後的結果會是這樣,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滿腹權謀的人,他用她最憎惡的面目來接近她,還能有什麼結果?

「余善謀——」她坐直身,看他一聲不吭地往房裡走,有些不安地喊住他,該說什麼自己也不知道,吶吶地看著他半天,擠不出一句話來。

他等著、等著,等到心漸涼。

厭惡就是厭惡,沒什麼話好解釋。

確實,他沒她清高,配不起她,這些他都沒什麼好否認。只是——

「別站在道德制高點,評判他人的所作所為,你不是他們,不會知道他們經歷了什麼、承擔了什麼。我的作法,你或許不能苟同,但,它就是我的人生。」

說完,他邁步進房,將門牢牢掩上。

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不會明白被生活逼上絕境的感受,當龐大的醫療費用壓在肩上,為了守住僅剩的至親,他可以把靈魂典當給惡魔,也永遠不會後悔當時的選擇。

其實,真的不應該再多說什麼的,能理解就是能理解,不能的人就是不能,他應該默默地轉身走開就好,壓不住讓話出口,或許……或許只是不希望,自己在她眼裡,最終還是一個糟糕至極的人……

【第七章盈盈一水間】

趙之荷一早醒來,已經沒看見他的人。

那麼早出門,連早餐都沒有吃,明顯是要避開她。

每天早上,一起吃早餐這件事,是他使盡渾身解數才拗來的,他一直很善用它……

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心頭空落落的,她只喝杯鮮奶,就出門了。

一整個早上,只要腦袋空閑下來,就會想起他,以及昨晚的不歡而散。

她原想解釋,那句話不是在批判他沒格調、配不起她,只是……只是很不喜歡他這樣做。

莫名地,就是排斥,所以第一直覺,說了很沖的話。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她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反感,所以當下,她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

細細想了一晚,慢慢地,摸索出一點輪廓來。她還是討厭,但這種討厭,跟以前又有些許不同,以前是討厭這個人、討厭他做的事,而昨晚,純粹只是討厭他做這件事。

不是他。

不包含他。

這些時日,她跟余善舞偶有往來,出門相約過幾次,他從來不會試圖探問她們私下的聊天話題,她曾試探地問過他:「你就不怕她出賣你?」不小心說溜嘴泄了他什麼底?還是他真這麼自信,他在妹妹眼中就是個光明磊落的謙謙君子?

「我有什麼好讓她出賣的?」

「很多啊,像過往情史那一類的。」

「她要能無中生有,我也是佩服。」

口徑一致。所以是真的沒有?余善舞說,他不輕易動心,是真的。

「你想告訴我,你是處男?」

「當然不是。」他愕笑。「戀愛經驗與性經驗,是不能畫上等號的兩件事,你知道吧?」

她當然知道,又不是無知少女。

從她家裡那些男人身上,逢場作戲那一套看得太多,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男人無愛也能有性這回事。

她心裡明白,這樣一個在濁世中打滾的男人,不會太純粹,可是自主性、與非自主,終究是不一樣的,如果是心理層面,本身就不想接受的事,拿身體當成籌碼,那是在作踐自己。

她只是想告訴他這一點。

或許她養在深閨,不曾嘗過民間疾苦,但那並不代表她不能理解別人的苦處。

後來熟了一點,余善舞告訴她,余家大哥、大嫂,是在一場餐廳的大火中,被奪去生命,那是家庭聚會,余善謀繞路去保母家接小侄子,晚了點到,否則連他也逃不過。

一直到現在,余善舞都還在往返醫院,接受手術、植皮、復健等等無止境的艱辛過程,不難想象,事發之初,一肩扛起家變重擔的他,有多難熬。

過去,他為了守護家人,做了那些不得不為之的手段,她無意以高道德標準批判他,只是不想他再糟蹋自己,無論是為了家人,還是為了她。

她沒有看輕他的意思。

但或許,還是傷了他,即使那並非她本意。

心頭擱著事,做什麼事都無法專註,在外頭忙了一早上,回到公司已是午休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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