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街(3)
說完,啪地一聲,把他關在門外,流淚,又找不到哭泣的借口。任憑陳在門外怎麼伏低都不肯去開,母親在客廳里團團轉,最後,陳伏在喜嬰門上小聲說:明天我給你電話。外面下雨了,噼里啪啦地砸在窗子上。早晨在鏡子里看見一雙眼睛,像剛剛下樹的水蜜桃。早晨,母親陰著臉絮叨不止,千篇一律的話,大約是遇上這麼好的男人你還拿什麼勢?被多少人羨慕得緊呢,你把他搞丟了,到時看你怎麼哭。喜嬰一聲不吭地洗臉,收拾一下出門。雨後的小街漂著微微的腥,**海草的味道,一路咯噠咯噠地到了小街口,情不自禁地張望了撞球館一眼,已經開門了,根明和女孩子坐在迎門的一張檯子上,一人嘴裡叼著一袋鮮牛奶,旁邊肆無忌憚地扔著麵包火腿什麼的,看著她時,目光蜿蜒叵測。喜嬰丟過去一個明媚的笑:早啊?牛奶袋便從根明的唇間落下來,從檯子上跳下來,扯了扯隨便套在身上的體恤衫,訥訥著站出來,有些剎那間的局促不安:昨天晚上的事,對不起。喜嬰笑了笑:沒什麼的,她頂愛你。每每有了新女友他的牛仔褲就乾淨的令人發慌,被洗得用力過度的感覺。喜嬰沖女孩笑笑。向車站走時,身後有撲撲的聲音,有東西被扔進了街邊的水窪,沒忍住,轉過拐角時喜嬰用眼稍掃了一下,火腿麵包狼狽地躺在水窪里,根明氣勢洶洶地看著女孩跺著小街鏗鏘離開。根明的每一場愛情,都是如此收場,見慣了,便無驚,只能說他們不是彼此的愛情。喜嬰很是有惡氣盡數吐出的輕鬆。然後,想到了陳,喜嬰翹了一下手指,費了好大力氣,戒指便褪下來了,套過的地方,有微紅的戒痕,淺淺的,幸好不是勒在心上。接陳電話時,喜嬰說:改天我們見面還你戒指吧,或者如果你不願見面,我寄還你。陳頓了半天,沒說話,喜嬰說:那——我給你寄回去吧。別……喜嬰收線。在小包的柔軟角落裡,喜嬰帶著它,去找根明,管那麼多,人生總要淋漓的愛上一會,想必,荊棘鳥痛疼的歌唱是另一種快樂,無關痛癢時,是感覺不到的。4夜晚的撞球館很熱鬧,喜嬰仰著臉,穿過眾多目光走到根明眼前,他坐在一架壞掉的檯子上,長腿一盪一盪的,邊挑著眼角看她邊大口大口地抿啤酒,泡沫沾在唇上,像聖誕老人沒打點好的鬍子。根明,我們談戀愛吧。不大的球館響起了噓聲,排山倒海樣的,根明還是挑著眼角看她,抿了一大口啤酒,笑。根明,你喜歡我吧?喜嬰步步進逼,淚盈在眼裡。四周很靜,根明放下杯子,正眼看她:我很花的,對一個女人的興趣不會超過三個月,你行嗎?他跳下來,揮了揮手,很將氣的舉止:大家繼續玩。然後,拉著喜嬰站到門外:人和人之間是有落差的,你看不見嗎?我能看見。淚滾到風裡。你會恨我的,恨不是一種好滋味,為了不讓你恨我,所以,你走吧。說完,轉身要走,喜嬰橫心攔過去:根明,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恨你。根明在凄迷冷清的月光下看她,喜嬰看見了憂傷,散布在他眼眸里,像秋季早晨的霧靄,濃郁不散。根明在前面走,丟掉了一個又一個的煙頭,紅紅的,燙傷了冬天的夜晚。喜嬰,你是我心裡的天使,天使是用來仰望而不是用來生活的,因為凡俗的生活會讓我在驀然間看見你的翅膀落滿了人間的煙塵。說這句話時,根明沒有停下沒有回頭,話音落地,根明的手伸向路中間,一輛計程車停下,根明拉開車門:雖然我會嫉妒,但是,你們很合適,去找他吧。而生活,會讓天下女子以愛情的名義穿越婚姻,完成從天使到凡婦的蛻變,因為太愛,所以不忍。一旦愛情被仰望就只有一個方向可以去,永遠生長在心底。根明寧願成為停留在喜嬰記憶中的一道舊街風景,亦不做親手摺斷天使翅膀的人。很多事,沒道理可講,比如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