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應該把事情全都解決,讓她心安,然後再對她出手,而不是趁她心亂,占她便宜。
可他不想。
總有一種,她隨時會被搶走的不安,在心頭,隱隱蠢動。
即便只是個虛幻的夢中男子,也叫他妒嫉。
一顆心,像被火,生生的燒、狠狠的熬。
她喊那男人的名,說那男人的事,都這般自然、那般希冀,恍若身在其中,恍若心已陷落,恍若她真是她口中的刀荼蘼,恍若她真的愛上了那個名叫鐵子正的男人。
深深著迷。
那一切,教他驚恐、惱怒,妒火中燒。
有那麼瞬間,他真想用力的搖晃她……
什麼戰國?什麼千年?什麼前世今生?什麼夢中情人?
他才是真實的存在,不是虛妄的夢幻。
害怕,會在下一秒失去,忍不住,想要提醒,要她看見自己、注意自己,而不是那個該死的、已經掛點的,鐵子正。
所以,才吻了她,嚇得她落荒而逃。
抬手,覆著眼,他深深的,再吸一口氣。
這一輩子,他做什麼都按部就班,就這女人,最干擾他,總無法不去在乎,不去在意。
原以為,對她,只是對鄰居的關心,直到方才,看她那樣,聽她告白,才了解,那不單單隻是純粹的關心,更不單單隻是母親嘴裡說的喜歡而己。
從小到大,視線總是,不由自主的,追隨著她。
曾經,試著交過幾個女友,卻都沒有結果,感覺就是不對。
唯一讓他有感覺的女人卻討厭他,莫名看他不順眼,所以他也沒強求,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動作太慢,醒悟得太晚。
如果他早一點想通,早一步動手,早點和她在一起,在她失去至親時,陪在她身邊,支持她,是不是就不會有現在這些煩憂?是不是她就不會愛上那個該死的夢中人?
今天早上,她在他懷裡的感覺,是如此契合,那麼正確。
如果真有什麼命中注定,她生命中的那個男人,也應該是他,而不是那個突然闖入她夢中的傢伙——
該死,或許他的腦袋也出了問題。
否則怎會對一個不存在的男人,如此在意?
但……她說的是那般認真,所有的細節都那樣分明,當她講述那段夢境時,連他都起了雞皮疙瘩,恍似能看見其中畫面,讓人心裡發毛。
抹了抹臉,他睜開眼,瞧著屋外隔壁的門窗。
她的房間沒亮燈,但一樓客廳的燈亮著。
他懷疑,她不回房是怕看見他、想起他,憶起剛剛那個吻。
至少,她現在開始注意到他了,真正的注意,且看見了他。
自嘲的苦笑,浮現嘴角。
他起身,考慮著,是否該把燈熄掉,讓她不要那麼驚慌,但最後還是把燈留下,然後拉上了窗帘。
或許這不能讓她安心多少,可也許能讓她不要那麼緊張……
他起身,走進浴室里,洗澡,跟著上床睡覺。
半夢半醒間,些許疑問飄進腦海。
後來呢?
鐵子正死了之後,那個女人怎麼了?
他叫她活下去,要她安妥仆佣,命令她不準再哭——
一陣寒氣,襲上心頭。
渺渺不曾哭過,再痛都不哭、再苦都不哭。
難道……真是前世?
這念頭,教人不安,他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整夜。
想醒,醒不過來;想睡,也無法深眠。
恍惚中,竟也夢見,那讓人痛怒悔恨的一天——
電鈴聲,響個不停。
渺渺驀然轉醒,才發現自己又在沙發上睡著了。
電鈴聲,毫無間歇,聲聲催促著,要她開門。
可惡,到底是誰?
沒有時間多想自己為何睡在沙發上,渺渺伸展酸疼的四膚,睏倦的起身,穿過小院,開了門鎖,拉開大門。
門外來人,讓她嚇得瞬間醒了過來。
是孔奇雲。
那個昨天晚上親吻她的男人。
她呆看著他,有那麼一秒,差點反射性當著他的面,把門給關上。
「你為什麼不接手機?」直到她打開了門,他才放下了壓在電鈴上的手,惱怒質問。
屋外,風和日麗,陽光燦燦,但他一張俊臉,卻罩著淡淡寒霜。
這男人,是在氣什麼?
渺渺茫然張開嘴,好不容易才有辦法出聲,沙啞的道:「我……我把電源關了……」
這女人把手機電源關了?她不是視工作如命嗎?
「為什麼?」他擰眉,追問。
「你說我應該休息。」她稍微冷靜了點,將雙手交抱在胸前,防衛性的道:「我想你說的沒錯。」
孔奇雲愣看著她,然後閉上了嘴。
能讓他啞口無言的感覺真好。
她幾乎笑了出來,跟著才慢半拍想起,現在都幾點了,看那陽光,顯然早過了一般上班時問,他為什麼還在這裡?還按她電鈴按得那麼急。
「你找我做什麼,你不用上班嗎?」
「今天是周休二日。」他走過她身邊,沒等她邀請,就進了大門,丟下一句:「你不應該再繼續睡沙發,我不會跳過陽台,對你惡虎撲羊。」
小臉,暴紅。
她跟在他身後,羞惱的道:「你又知道我睡——」
他頭也不回的指出:「你的臉上有椅背的紅印,嘴角還有幹掉的口水。」
什麼?!她既驚又窘,忙彎身就著老爸車子的後照鏡,檢查臉和嘴角,迅速擦掉。
誰知,他在那一秒回首,害她一僵,更加尷尬。
挺直了身體,她強自鎮定,抬起下巴,問:「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那間咖啡店。」他轉過身,推開門,走進屋子。
她愣住,匆匆再追上,只見他一路走進了開放式的廚房,動作一氣呵成的,拿出柜子里的咖啡粉,倒進咖啡機里,按下咖啡機的開關,再從冰箱里拿出蛋,從牆上拿下平底鍋,然後回身放到瓦斯爐上,同時瞄了她一眼,開口。
「我昨晚答應,要幫你找它。」
她呆了一呆。
他開火,倒油,再單手敲破蛋殼,將蛋打到平底鍋里,見她一臉呆,他神色自若的挑眉提醒:「在我吻你之前。」
小臉,再度暴紅。
「我知道,我又沒說我不記得。」她羞惱的說。
「既然你記得。」他瞧著她,露出讓人害怕的微笑,「現在,麻煩在我替你做早餐時,快點去刷牙洗臉,我們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
雖然眼前的男人在笑,但她敢拿所有的身家財產出來賭,他今天早上的心情很不好。
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所以,她識相的沒有再出言抗議,乖乖轉身上樓,洗臉刷牙,順便按摩壓出睡痕的臉。
說不定,經過按摩,那紅印看起來不會那麼明顯。
而且洗把臉,也許可以讓她跳得亂七八糟的心,恢復應該有的速度和頻率。
坐在久沒使用的餐桌上,華渺渺一邊吃著簡單的早餐,一邊輕啜著苦得要命,但能醒腦的咖啡,一邊偷瞄對面那個同樣在吃早餐,動作卻依舊優雅的男人。
她猜,是教養的關係。
這男人,搞不好從來不曾大口吃過漢堡,然後把番茄醬沾得滿臉都是。
至少她記憶中,完全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