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物語》 夜晚的臉(3)

有的時候金井想：「她是酒場里的女招待，我何不進一步深化關係和她談戀愛？」懷著這樣的想法和月子戀愛之後，有的時候又會想：「她是農村中學出來的女招待，也就適合做玩弄的對象。」在自卑的時候，又會如此想：「我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只是在名牌大學上過學而已，我只不過是那所大學里出來的乞丐罷了。這個女人性格不錯、容貌美麗、身體也性感……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和這個女人平平淡淡地過一生，未必不是一個圓滿的人生。」大學畢業后的幾年時間裡，金井確實被幸運女神拋棄了。由於雙親早逝沒有人幫助，就業十分不順利，一直做臨時工。工作要麼辛苦、要麼無聊，收入又很少。那時的金井越來越自卑，而且還經歷了最痛苦的失戀，他甚至開始灰心喪氣，「我的人生就這樣了嗎？」在那樣的時候，每每見到月子，心情就會平靜很多。——我要和這個女人一起生活嗎？——說實話，金井當時真的產生過這樣的想法。如果和月子一起生活的話，肯定會……用「肯定」這個詞是貼切的，肯定會背叛月子的。不久，離金井而去的那個女人又回來了，她就是金井現在的妻子。金井之所以覺得欠月子的，就是因為這一系列心理活動。「那好了，就到這兒吧。」忽然，傳來了科長宣布結束會議的聲音。會議的后一半金井幾乎什麼也沒聽見。金井回到自己的辦公桌，發現桌上有一張留言字條：「你太太給你打過電話。」金井給家裡撥了電話，可是沒有人接。——老婆說今天回大森的娘家了，打電話肯定是囑咐我：「我今天不回來，晚飯你到外面吃吧。」——金井的頭腦從對月子的回憶切換到了對老婆的回憶。金井的妻子美穗子是個「附件」很多的女人。結婚前曾經鬧過一些矛盾，但是現在，應該說是一個好伴侶，人的**是無限的，應該知足。對於金井來說，他曾對美穗子死心，而後來又成為他的妻子，真是個不可思議的經歷。結婚已經六年，夫妻感情雖不如新婚那般如膠似漆，但是美穗子的性格、容貌正是適合金井的那一種。另外，美穗子還炒得一手好菜，身體也很健康，筆杆子還有些工夫，過年過節時的賀年卡以及收到禮物時的答謝信都由美穗子一人包辦。這些長處是結婚前金井所沒有發現的，正是由於這些，才說她是有很多「附件」的女人。其他女人是無法做到這一點的，一般情況下結婚以後妻子給丈夫的好印象只能「減少」而不會「增加」。加班一個小時之後，金井離開了公司。——到新宿逛一圈再回家怎麼樣？——老婆雖然不討厭，但老婆不在家的夜晚會有一種解放感。不知為什麼，今天的電車裡特別擁擠。在電車裡的時間，金井一般用來讀書，不過很少讀小說，他讀的多是些經濟方面的實用書籍以及自然科學普及讀本。今天他口袋裡裝的小冊子是介紹一種蜻蜓生活習性的書，還剩兩三頁就讀完了。雖然是科普讀物，但是內容非常有意思。這種蜻蜓在交尾之前，雄性必須得給雌性送食物作為禮物。雌性根據禮物決定是否和該雄**尾。雄性送來的禮物大則雌性與它交尾的時間就長，反之時間就短。雌性一邊吃食物一邊與雄**尾，如果交尾結束，食物有剩餘，那麼雄性就會把食物搶奪回來。然後拿著被咬得亂七八糟的殘餘的食物再去找其他雌性，好像還真有願意吃剩飯而與雄**尾的雌性蜻蜓。——交尾前後心態的變化，不僅僅存在於蜻蜓身上。——讀完書後，金井又把電車中的各種廣告看了一遍，然後展開了各種各樣的聯想。空想可以把人帶入虛幻的世界，從而忘記了車廂中擁擠的痛苦，這也是上班族的生活智慧之一。有的男人說：「**后，如果女人在你身旁靜靜地睡去並露出可愛的神色，說明她的愛是真心的。」金井之所以一直記得這句話，是因為他非常同意這個說法。對於月子，金井總有一種淡淡的悔意。——對於美穗子，我又是怎樣一種感覺呢？——對於妻子的記憶，在頭腦中還沒有形成一個完整的報告書，雖然已經記錄了各種各樣的信息，但是仍在繼續錄入的過程中。算取收支結餘還早著呢。——第一次和月子上床是什麼時候呢？——突然一個急剎車，電車停了下來，到了御茶之水站，不過車開過了一點需要往回倒幾米。看來今天的司機技術不怎麼樣，在這樣的下班高峰時間，真是危險呀。十幾年以前……那一年金井幹什麼都不順，不多的收入只夠租一間四張半席子大小的房間和日常開銷之用。而且他看不到希望，金井感覺頭頂上一直都是陰天，而且不知這陰天將持續到什麼時候。對於當時的金井來說，所謂開心的事是——在經常光顧的彈子遊戲房能夠找到沒有人的空彈珠檯；加班費提高；分月付款購買的西裝合身；喜歡的職業棒球隊中有明星加入……現在想一想這些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是在當時卻能讓金井感到非常滿足。不管怎麼想，這些都不應該是一個堂堂男子漢所拘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