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物語》 危險的畫本(5)
森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精英們的臉上經常掛著的那種笑容,但是潤子並不討厭這種笑容,因為男人還是自信一點的好。「這個嘛,用一句話很難概括,怎麼問這個。」「沒什麼。」森突然用吃驚的眼神看著潤子,「你的孩子還小吧,是女孩子?」森是個直覺很靈敏的人,他看出了潤子在為孩子的將來著想,即使猜得不準確也**不離十。「嗯……」「你的孩子她喜歡什麼?」和森交往了一年時間,但他對花惠的事還是一無所知,和他說說也無妨。「現在她喜歡讀童話,有時還自己編故事。」「將來想當小說家嗎?」「沒想過。」「我的女兒就讀文學專業……」「是嗎?在哪所大學?」「東京女子大學。」「真了不起!」「但是我反對她學文學。女子大學,除了文學專業就是家政專業,我還是希望她學些對將來走入社會更有用的專業。好不容易考上大學,不如學法律、會計之類的好。」潤子合上浴衣的前襟思考著。——這就是他的風格。——現實主義者,對於森來說,只有「有用」的才是「有價值」的。森的視線移到了床邊的表上。——他很在乎時間。——一如往常,森用很直接的動作抱住潤子的肩膀,然後把她放倒在床上。把這種野獸般的行為變成溫柔的儀式就是潤子所要做的。快感的深度有著微妙的差異。最安心的是被奈良岡抱著的時候……因為他很老練,知道女人更需要什麼。野崎不錯,和潤子的年齡差不多,於是上床這件事顯得相對比較自然,有點戀人的感覺……森,他做得很直爽,也有很合拍的時候。潤子數著男人的呼吸,同時想著花惠。——現在這個時候,她應該在家讀書呢吧。——潤子閉上眼睛,在肉慾的海洋中浮現出「價格」、「貸款」、「資本」等詞語。這時男人的身體忽然僵住了,那白色粘液的印象侵蝕了這些詞語。十分鐘后,森已經開始穿衣服了。潤子出了一身汗,也在收拾著準備回家。回到家已經十點多了,花惠還沒有睡。「功課溫習完了嗎?」「嗯。」花惠正在讀《經濟學入門》,也許森說的對,應該讓這孩子學一些對將來有用的知識。不過這些都還是很遙遠的事情,但文學、家政這些科目真的很難自立。突然,潤子想起了母親背著大包袱出門的情景,當時弟弟考上了私立大學……很久以後,潤子才知道,母親是去當鋪當東西換錢。那段時間家裡特別窮,潤子掙的錢還不夠養活自己。——我不會選擇父母那種生活方式。——在丈夫死的時候,潤子這樣想。即使認真地面對人生、認真地過日子,如果沒有錢的話那也不會快樂。既然都是過一輩子,何不過得快活一些、過得優雅一點。潤子雖然對父母有一定的敬愛之情,但同時也有逆反心理,她不想選擇父母那樣的生活方式。「魚販從批發市場上買進魚,然後再以更高的價格賣出,是吧,媽媽。」花惠一邊看書一邊問。「是啊,他們買進很多魚,然後一點點賣給主婦們。」「今天,和美同學在大家面前講了雜貨店是怎麼做生意的。」和美家是開雜貨店的。「是嗎?」「醫生是賣葯的,對嗎?」「醫生是賣葯,但為病人診斷疾病也是他們的工作。」「聽說中島同學的爸爸是個律師。」「是嗎?」「媽媽,律師是賣什麼的?」這個問題稍微有點難度。「審判……審判你明白嗎?」「嗯。」「在被審判的人當中,有真正的壞人,也有不壞而被懷疑是壞人的人,律師就是為這些人辯護的,說明他們不是壞人。」「那是賣什麼的呢?」「他們賣的不是有形的物品,而是通過學習法律,賣自己的知識,和學校的老師差不多。老師學習很多知識,然後教學生,他們就是把自己的知識作為商品出售的。」也許有點牽強。——這麼說,父親是警官,一定抓過犯人。——小時候,潤子家附近住著一個律師,一段時間父親見了他總是低頭迴避,潤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孩提時感覺奇怪的事情,都會在長大以後的某一天醒悟過來,明白其中隱藏的意思。花惠還在讀《經濟學入門》,如何賣檸檬,如何賺到錢,花惠正在學習經濟學的基礎知識……「媽媽。」花惠的眼睛離開書本,用認真的目光看著母親。也許以後的什麼時候,花惠也會想起今天晚上的情景,在深褐色的回憶之中……《經濟學入門》果然是一本危險的書。「媽媽,媽媽你是靠賣什麼養活我們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