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物語》 遙遠的聲音(2)
邦子把剛才姐姐給她的紙打開,結果出現了一個十字架。「有意思吧。」大概是咖啡館的常客教給姐姐的吧。京子天真地笑著。——今晚妹妹特意來拜訪我,一定有什麼原因吧。——姐姐也是個單純的人,肯定在想:如果有什麼想問的話,那就直接問好了。於是妹妹決定還是單刀直入地問她吧。「姐姐你覺得……松宮這個人怎麼樣?」廣告宣傳單還有很多,可是折完一隻紙鶴后,邦子就不想再折了。「要問這個人怎麼樣?我覺得不錯。工作的公司也很好,而且在家裡還是二兒子吧?」「是的。」「不錯。」根據姐姐的判斷標準,只要在好的公司中工作,而且不是大兒子,所有符合這些條件的男人都是好男人。可是妹妹希望聽到更多的意見。「所謂夫婦,是怎麼樣一種關係呢?怎麼樣一種感覺呢?」姐姐開心地笑起來:「這麼嚴肅的問題,我可不懂。即使多少弄懂一點,自己結婚時也派不上用場呀。最重要的是感情,是你喜歡松宮。」「我也搞不清楚,只是並不討厭他。但是……怎麼說呢,為什麼非他不可呢?想到這我就想不通了。」「現實中哪有人能想得通呀?」「那姐姐你呢?」「傻瓜!我的心境和你現在的不同呀。當初我是怎麼想的,我都忘記了……」茶碗里的茶葉莖也心血來潮般地豎著浮了起來。(茶葉莖豎著浮起,日本人將其信為吉兆。)邦子又把手伸向了廣告宣傳單,但一轉念,決定不折了。說:「考慮到自己的年齡,對於婚姻我已經沒有資格提出什麼奢侈的要求了,但是,如果說到養活自己,我覺得我這輩子一個人也能生活,所以不想做什麼無聊的妥協。」京子拿起妹妹剛才折的紙鶴,把它拋向空中。可是紙折的鶴不懂得飛行的技巧,於是在空中劃了一道笨拙的曲線后,掉在了地上。「好吧,邦子,你自己的事情就自由決定吧。」「女人也必須具備一技之長。」這是父親經常掛在嘴邊的話。而邦子則嚴格地按照父親的教誨生活著。大學的時候,通過了英語一級考試,然後又獲得了導遊資格,畢業后在航空公司工作了兩年左右,現在主要從事自由導遊和口譯的職業,平時相當地忙。而今年又開始涉足翻譯行業,如果懶得出門,就可以在家裡從事文字翻譯工作了。所以,邦子在生存方面有一定的自信。京子喝了一口茶,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女兒一般都會選擇和自己父親很像的男人吧,特別是邦子你,對父親很有好感吧。」「松宮像父親嗎?」「看我說的沒錯吧。當然像了,簡直是父親在世呀,尤其是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甚至嚇了我一跳……」邦子微微地吃了一驚,同時悄悄地觀察著姐姐的臉。姐姐所說的「很像」,更多的是指聲音像吧。聲音像並不能代表性格、人品也像呀。邦子怎麼也想像不出松宮和父親到底哪裡像,和松宮在一起的時候從沒感覺到父親身上的任何特徵。恐怕他和父親有著完全不同的性格。在邦子看來,和父親相比松宮給人的感覺是一個莽撞的男人。父親是一個內心細膩的人,總是溫柔地把邦子保護在自己的懷抱之中。父親曾是一名軍人,二戰結束後患上了肺結核,從而退出了軍隊,但是自己經營的公司發展也很不順利,結果五十三歲的時候鬱鬱而終。父親的人生從社會的角度來看是失敗的人生,但作為對人生悲哀的補償,父親把愛投入了家庭。特別是對小女兒邦子的愛。所以,在邦子看來這個世界上沒有比父親更好的男人了。因此,邦子在考慮結婚問題,選擇對象的時候,盡量不去把他和父親做比較。並一直認為必須得找一個與父親性格、人品完全不同的人做伴侶。可是,邦子感覺現實中好的男人並不多,從這一點來看,恐怕她還是把別人和父親的某些地方進行了比較。——聲音真的那麼像嗎?——父親去世的那年邦子十七歲,如今已經過去十多年的時間,但是對於父親的舉手投足、面容表情中非常細微的地方,邦子依然記憶猶新。父親總是挑動一邊的眉毛;手背上有一條粗大的青筋綻露著;還有……對了,他老喜歡打盹兒,而把他叫醒時,他又會做出一副沉湎於冥想的專註樣子;有時還會裝出少年一般頑皮的表情……這些都經常浮現在邦子的腦海中。可是說到父親的聲音,邦子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這令她非常著急,而姐姐卻記得十分清楚。仔細分析起來,也許這是父親故意設計的,為了公平起見,讓姐姐記住了自己的聲音。「喂,那你什麼時候給他答覆?」姐姐問。「答覆什麼?」「答覆他是否嫁給他呀,YES或者NO。」「啊……我們還沒談過這種問題。」也許邦子和松宮的關係連戀人也算不上。「他沒有向你提出求婚嗎?」「沒有啊,也許他根本就沒這樣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