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刑依彤母子倆出了續思院,小丫鬟打著燈籠在前頭帶路,田瑞華昂著臉瞧著刑依彤一手牽著自己,一手下意識地不時摸著腰間的荷包,眼角雖有淚痕,臉上卻難掩喜色,當下不由得道:「娘親,您為什麼笑了,五舅舅與七舅舅送給咱們的銀子真的很多嗎?」
刑依彤當下一窘,忙使眼色教田瑞華閉嘴,回到自己院子里,只剩下母子兩個,這才道:「自然多的。」
「那夠不夠瑞兒在蔡夫子學里讀書的脩金?」
這幾個月來,因閆大儒帶弟子外出遊學,刑依彤經多方打聽過,已然了解到閆大儒也不是不收寒門學子,只普遍的情況卻是,那邊一年只脩金便要三百兩,除此之外,還有四時節禮,若再算上田瑞華一年四季的衣裳、吃食點心、車馬費、書籍與筆墨紙硯,林林總總,再往節儉里省,怎麼也要四、五十兩銀子方擺得平,倘若要講究體面,百來兩銀子也未必拿得下。
可這書一念就得好些年,到進學怕也要十年不止。
如此,竟還不如設法聘位南邊來的西席,只這每月四五兩銀子,若不能包吃包住便還要補貼西席額外的生活費,她也不知能強撐多久!
「這些自是足夠了的。」今日有了這一千五百兩銀子,令飽嘗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是什麼滋味的刑依彤突然感覺前路都亮了。
也因此,刑依彤漸漸回過味來,憶起昔日,齊國公府即使嫡庶分明,可也長幼有序,歲月靜好,嫡母蘭陵長公主在吃穿用度上,並不曾刻薄過自己。
當下攥著荷包,到底心中既喜又愧。
卻不想田瑞華有他自己的小心思:「想咱們家家計艱難,瑞兒不去蔡夫子學里,不如在外頭尋處脩金便宜些地方讀書,只消夫子是南邊人,瑞兒便聽得懂了。剩下的銀子娘親留著,日後或有大用處呢。」
「你懂什麼!」刑依彤不由得大怒,發急道,「為了你能去閆大儒那邊讀書,為娘費了多大的勁兒?好不容易求了公主殿下,閆大儒那邊點了頭肯收下你,你兩個舅舅又肯真心幫襯咱們,你不記著五舅舅方才的話好好讀書,往後掙個前程,倒七想八想著家計,誰要你惦記著那麼多來?」
訓罷,倒自己先心酸地落下淚來。
田瑞華見狀,默默地自己去外頭喚了丫鬟,洗洗睡了。
一夜無話。
彼時李小仟在宮中,卻不知齊國公府的這一切。
今年因宮中生變,不僅后軍及蜀王並趙王親軍傷亡慘重,連京師五軍營及皇帝親衛的三大營皆有不同程度的損失,黎民百姓亦受滋擾不安,其內憂外患天災人禍,實令皇帝感傷良多,險些下罪己詔,幸而被禮部與百官及時勸阻,並教欽天監算了日子,提議將原本十一月的禋祀吉禮,擇至萬壽節一起,因而今年不止禮部,整個前朝與後宮皆十分恭謹忙亂。
李小仟連日跟隨景后準備祭天大禮,完了景夜與蔣南君諸人陪景后在偏殿嘮嗑,因李小仟身子尚未盡好,被趕回房休息,正歪在榻上閉目養氣。
卻不想有兩個景仁宮小太監進來,其中有一細眉細眼名叫阿晚的蹬蹬蹬跑了來:「清河殿下、清河殿下!」
之蕭伸手一攔,阿晚當下頓住。
半晌,李小仟睜開惺忪的眸子:「什麼事?」
阿晚眼神一亮,趕緊上前跪著:「啟稟清河殿下,奴婢們方才聽到一件事兒。」
「說。」
阿晚身子微微前傾,用手半捂著嘴兒作小聲狀:「二皇子殿下現如今關在宗人府裡頭,還不肯老實,整日介地咒罵呢!」
李小仟劍眉挑了挑,眼珠子一骨碌:「宗人府缺鹽么?都不拿濃鹽水給他漱口?」
阿晚見狀,立刻添油加醋地道:「說到待遇,宗人府裡頭照舊錦衣玉食好吃好喝地款待著呢,不過是挪了個地兒不在皇子府裡頭了,沒的打獵聽曲兒不自由罷了!還不仍是皇子妃側妃夫人成堆兒在一處么?比往常還得了閑了!」
旁邊跪著的另一個小太監長圓臉兒,名叫阿波,聽著不像,悄悄兒地拿側眼丟他,阿晚不以為意,看都不看同伴。
「他在滿嘴胡唚些什麼?」李小仟哼了聲,單手支頤問題。
阿晚臉皮直抽抽:「殿下聽了可莫要生氣。」
「罷了,」李小仟當下坐了起來,冷著小臉兒,怒道,「他還能有什麼好話!備輦,我這就去會會他!」
旁邊阿波忙道:「使不得,請殿下息怒!這外頭冰天雪地,天黑地又滑,等明早天亮了再去不遲。」
若是萬一摔了磕碰著了,他們還要不要小命了?!
阿波急得直拽地上阿晚的衣擺。
李小仟焉能聽得進這些?
一通神不知鬼不覺的操作過後,幾十人趁著雪夜打掩護,迤邐去到宗人府。
誰知才叫人開了門踏進洛舒的院子,恰值洛舒心情不好,正跳起來哐啷掀翻了桌子,一掌摑向旁邊侍候著的選夫人,拽過膀子拿肘往背上用力一敲,選夫人佝僂下去,洛舒緊跟著就拿膝蓋「通通」往選夫人肚子上頂了兩下,選夫人當即捂著肚子跪了下去,痛得哭都哭不出來。
洛舒便指著鼻子罵:「都是你,都是你這個蠢婦!滾!你這張賤臉看著就不順眼!還有那個死丫頭,壞丫頭,命真是硬啊!我終有一日要剝了她的皮!」
「夫君慎言,那一位如今越發炙手可熱。」是二皇子妃閔氏的聲音。
「炙手可熱?放他娘的屁!還不是因為殿下寵著她才無法無天?!她連皇子都敢殺!還有什麼她不敢做的?」吼得樑上的灰塵都震了下來。
夜深人靜,宗人府本就清凈,屋外李小仟聽得清楚,抱著小手爐的手一緊,冷哼了下,旁邊阿晚尖聲尖氣地報唱:「清河殿下到——」
屋裡登時一靜,李小仟教人推開門走進去,只得二皇子夫婦二人在屋裡,裡頭桌倒椅翻,酒菜灑了一地,阿晚立刻找了張完好的椅子,搬到清凈地兒,拿拂塵撣了撣,侍候李小仟施施然坐下來。
李小仟瞥了眼地下的大火盆,果然裡頭銀霜炭燒得旺旺地,屋子裡暖烘烘地,她穿著大毛衣裳竟感覺有些熱。
「拿下。」她輕飄飄地吩咐。
四名白起衛上前,三兩下就按倒了二皇子夫婦。
「李小仟,你要幹什麼?」洛舒奮力掙扎了幾下,就是抬不了頭,莫名驚恐地叫道,「你敢再胡來,父皇定然饒不了你!」
李小仟差點很不雅地翻了個白眼,只問阿晚:「德妃死了沒有?」
阿晚連連搖頭,又附耳過去:「若是德妃薨逝,三公主四公主明年怕不好下降。」
「正好!」李小仟冷笑向洛舒道,「你自己也不聰明,你是怎麼有信心罵旁人蠢的?!」
說著,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溜溜地在洛舒的腦袋上打轉:「嘖,常言道頭髮長見識短,果然你的頭髮比一般人長得多了。」
洛舒聽著便直覺不好,極度不安道:「你想羞辱於我?!」
李小仟不悅道:「你是不是蠢?我是想幫你!」
完了忽閃著杏眼道:「二殿下頭髮太長,影響智商,連心眼也學歪了,才做出那等欺天地背祖宗、又不孝不悌之舉來!這樣吧,我們今兒出來得匆忙,沒帶剪子,就拿手薅吧!」
吩咐白起衛黃奇幾個:「左邊的先給他留著好了,先薅右側的一半,看看頭髮短了一半他會不會變聰明點,不行下回再薅不遲。」。